作者:鹊桥西
曾经林州城中知名的美人,入侯府才半个月就被磋磨成这样,这侯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骆心词自我怜惜了会儿,折了枝柳条将水中倒影搅乱,继续用心琢磨起该怎么报复江黎阳,没注意到高处的阁楼上,有人在盯着她看。
“前几日瞿大人与王爷密谈后,就不再提当年那事,属下跟了他两日,发现他较往常谨慎许多,像是对侯爷有所怀疑。”侍卫低声回禀。
“由他去。”明于鹤皱眉说道。
瞿礼是武陵侯的心腹。
明于鹤确信当年太子遇险是武陵侯的手笔,但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进去。
谋划多时,眼看将要从瞿礼口中得到名单,发生了件意外的事。
他心情本就不太好,透过窗外花枝看见坐在水边的骆心词,不知是春花飘零的美景导致的,还是骆心词手中悠闲摇着的柳枝的缘故,他觉得那道娴静婉约的身姿很是惬意。
他诸事不顺,把他当傻子耍弄的骆心词那边晴日照暖、怡然自得。
明于鹤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人心都是贪婪的,或许她冒充明念笙的本意只是想借助侯府势力对付别人,但时间久了,难保她不会改变初心。
就像有的人,戏演得太真实,就真当自己是武陵侯了。
命侍卫继续跟着瞿礼,明于鹤下了摘星楼。
“念笙这是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得全神贯注思量对策的骆心词手一松,柳枝落入了水中。
她转头,看见明于鹤从树荫下走来。
明于鹤容貌俊美,身高腿长,阔步而来,步伐悠闲而矫健。
明明是他从阴影下走出来,这景象却像是树荫化作薄纱,轻缓地从他身上褪却,将他慎重地展露在阳光中。
样貌佳、出身好,这人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骆心词分心感慨了一下,默念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自己回神,然后乖乖地站起来与明于鹤行礼。
“屋里闷,出来散散心。”骆心词如实答着,心中暗自提高警惕。
按既往经验,只要碰见明于鹤,必定没有好事发生。
……早知道就闷在房间里了……
不过这几日她没出府,与侍女们打探的消息大多与几日后的校场骑射有关,应当没有什么疏漏能被明于鹤抓住吧?
“左右无事,来与兄长说说你准备如何对付黎阳。”
明于鹤随口一句话,正中骆心词心头,让她焦心不已。
她胡乱应付:“……我还在琢磨哪个法子最合适呢,要保密。”
明于鹤道:“那为兄来猜一猜?”
骆心词双目一亮,忙不迭道:“好啊,你猜!”
明于鹤嘴角轻轻扬起。
这摆明是想不出报仇的法子,巴不得他多猜猜,给她出谋划策呢。
他敢给主意,就看她敢不敢拿去用了。
“声东击西?”
骆心词眨动两下眼睛,“嗯?”
“……”明于鹤心中无言,勉为其难解释道,“那日校场人会很多,你势单力薄,大庭广众之下对付黎阳不是明智之举。”
“最好的法子是制造混乱,譬如纵火,将众人注意力引开……届时你就是将黎阳套了麻袋痛打一顿,也没人能发现。”
假的。
宁王府只剩下这两兄弟,江黎阳爱惹事,身边明卫、暗卫数不胜数。
她敢动手,一定会被发现。
骆心词原本一脸的跃跃欲试,在明于鹤说完后,凝神思索了会儿,道:“兄长好心思。”
说的是夸赞的话,她眼底情绪却很是平淡,根本不为所动。
骆心词打心底觉得这法子好使,可她并不打算用。
纵火这事,易起难灭,稍有不慎就会烧毁阁楼瓦舍,万一未能及时控制住,从而连累到周边百姓,那她的罪过就太大了。
而且真要她动手打人,她不敢下手,也打不疼对方。
明于鹤看不穿她的顾虑,但是看出她未对这法子动心。
他是一定要用这事给骆心词一个教训的,转而又道:“这法子可行,却有弊端。不若借刀杀人更便捷易行。”
骆心词瞅他一眼,心里暗暗琢磨:你的这个“杀人”是真的取人性命,还是个夸张说辞?
“黎阳与范柠素来针锋相对。”这次明于鹤很快给了她答案。
骆心词心中一动,神采立即重回眼眸。
侍女说过,这两人不对付是众所周知的,太后都被惊动过,为此特意亲自叮咛这两人,小打小闹就罢了,无论如何都不可做出相互伤害的事情。
借助范柠之手对付江黎阳,既不会伤人,也不会引起江黎阳的记恨,恰到好处地解决了骆心词的顾虑,也完美符合明于鹤的要求。
遑论这二人本就有矛盾,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推动。
“为兄觉得,可以趁……”
“兄长今日不忙?”骆心词中意这个主意,怕明于鹤将这法子说透,回头看出她是在挪用他的法子了,赶紧打断明于鹤。
明于鹤道:“公务之余,为兄也是要歇息的,方才在楼上看见念笙在这儿赏景,就过来闲聊几句。”
你管商讨报复别人的法子叫闲聊?
骆心词不想继续“闲聊”,想阻止他再出主意,却苦于无话可聊。
她往庭院中错落有致的假山和盛开的花簇上看,又转向池中的游鱼,正想着哪个可聊的更多,水中锦鲤一甩尾,水面映着的那道修长匀称的影子化成水波一圈圈荡开了。
骆心词灵感乍生,提高声音问:“寻常男子十七八岁就已成亲,兄长俊逸绝伦,怎么至今尚未娶妻?”
明于鹤眸光顿利。
从他少年时起,就有无数人试图干涉他的婚事,美人计、打着为他好的幌子挟恩图报、拿清白污蔑等等,手段多不胜数。
明于鹤最是厌恶这事。
骆心词对此一无所知。
在她眼中,她现在是明念笙,是与明于鹤有着同样血脉的妹妹,明于鹤的姻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她产生关联的。
而她已经是个贪心不足、意图捞遍京中才俊是贪婪女人,就算这话题回到她身上,结果也不会比现有情况更差。
姻缘婚事,对她来说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话题。
“若是有了嫂嫂,嫂嫂定然能时时与兄长谈心、为兄长解闷的。”骆心词语气真诚,认真得像是一个真心期盼兄长获得好姻缘的乖巧妹妹。
明于鹤目光冷然。
来见骆心词之前,他只是心情不好,捉弄了骆心词几句,现在他想杀人泄愤。
他低头,直勾勾地盯着骆心词,微微眯眼,说道:“迟迟不婚,是因为我有一个不能与外人道的嗜好。念笙想知道?”
第10章 奇怪
“不想不想!”骆心词答得飞快。
她惊讶明于鹤是有因为不能见人的嗜好,这才迟迟不婚,也好奇他是哪方面的嗜好,不过都“不能与外人道”了,那么,她是绝对不能知道的。
要安分做个外人,明于鹤有什么嗜好都与她无关,就是因为这嗜好一辈子成不了亲,她也不会为之侧目。
骆心词是再不想与无关人有任何多余的牵扯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兄长你瞧,这水中鱼儿游得真欢快!”
明于鹤如愿吓到骆心词了,但心情依然没有好转。
他顺着骆心词的话耷拉了下眼皮,瞥见先前骆心词掉落的柳枝浮在水面上,两条金红色的鲤鱼正围着柳枝啄叶子。
明于鹤再看骆心词,见骆心词扶着柳树弯腰去看水中鱼儿,一缕发丝从她肩上滑落,垂在半空随风摇曳。
明于鹤觉得,避开了危险话题的骆心词,就与水中游鱼一般悠然、欢快。
他心中不悦,冷淡道:“是很欢快。这鱼我精心养了半个月了,再养肥一些,我好亲手将它们开膛破肚。”
“……”
骆心词终于发现他心情不好了。
她没胆子安慰明于鹤,偷偷往水面倒影上瞅了瞅他的神情,规规矩矩站好,说道:“是呢,这鱼一定很鲜美……兄长,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
明于鹤道:“为兄也很累呢。”
“那更要早些回去休息了。”骆心词福身,轻声细语道,“念笙就不打扰兄长了。”
恭谨说完,她瞟了明于鹤一眼,没见他阻拦,步伐款款地退后几步,快速往云上居走去。
在迈进云上居时,她又鬼使神差地转身回望了明于鹤一眼。
明于鹤沉着脸掀起眼皮。
骆心词身形一滞,匆匆一点头,提裙快步跑了进去。
转身太快,衣袖飘到了月洞门旁的海棠花枝上,带得花枝摇晃,落英飞舞。
明于鹤盯着摇曳的春花看了会儿,冷冷地转开眼,返回摘星阁上。
阁楼中,侍卫闪现,手中捧着一本名册。
云上居的那二人分工行事,自以为小心谨慎,却不知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明于鹤眼下。
在发现连星暗中打听京中王姓官员时起,他就吩咐人做了同样的事。
拾起名册掂了掂,明于鹤问:“全都在这里了?”
侍卫道:“是,目前京中所有王姓官员的籍贯、科考、政绩、姻亲子女等等,全都记录在里面,都是比照典籍司的记载抄录的,无半点虚假。”
明于鹤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