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而骆家人则被全数带入宫中,由皇帝亲自审问。
骆家几?口人对京城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信骆心词会?做出这?种事情,辩解无?果,眼看事情走到死胡同,明于鹤忽然问了一句:“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他?问的是路家最小的妹妹。
一瞬间,殿中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骆心韵身上。
骆心韵原本就快吓哭了,一见这?阵势,害怕地往家人身后躲藏。
明于鹤不信江协失踪的事情与骆心词有关,何况骆心词犯下顶替侯府女儿身份的罪过,为的就是保护家人,绝不可?能?无?故将之抛弃。
其中必有缘由。
详细问过护送骆家人回城的侍卫之后,听出事情的转折点在骆心词姐妹二人从老伯那里买来的五彩绳上。
这?东西很寻常,不会?无?缘无?故让骆心词做出异常举动,除非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明于鹤对五彩绳的唯一记忆,便?是端午那日,骆心词曾短暂地戴了一条,江协也有,是与骆心词打赌,从她那儿赢得的一条破损的、不值钱的五彩绳。
“你手上的五彩绳,是你姐姐给你戴的吗?”
骆心韵不敢与生人说话,骆家一家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有骆颐舟觉察出不对劲儿,转过身将骆心韵腕上的两条五彩绳都?解了下来,递给明于鹤。
明于鹤只知道?江协从骆心词那儿赢得一条五彩绳,并不知其具体特征,简单看了看,让人呈给皇帝。
皇帝尚未见着,太?监先?惊叫起来:“陛下!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总戴着的那条!奴才曾好奇问过殿下,就是这?条没错!”
皇帝大惊,忙让人呈上。
至此,骆心词究竟是勾结叛党,还是因为发现了太?子?的踪迹被人掳走的,一目了然。
这?厢正要?命人传话与范都?护、周夷,告知他?们骆心词可?能?与太?子?关押在一起,范夫人来了,呈上一块缀着流苏的通透白玉。
“启禀陛下,这?玉是从小女身上发现的,不知是何时、何人塞进去的……”
范柠气骆心词欺骗她、利用她,也恨自己?轻易相信别人,害得范都?护脸面全无?、跪在皇帝面前为她求情,回到府中,她就先?大哭了一场。
好不容易被劝好了,准备沐浴时,这?块玉佩突兀地从衣裳中掉落。
范柠不知这?是哪儿来的,捡起来瞧了瞧,发现上面刻着个“骆”字,意识到这?是骆心词的东西。
被欺骗的怒火涌上,她将那块玉佩用力掷出,恰好扔到过来看望她的范夫人身上。
范夫人原本不以?为意,在得知玉佩是在范柠更衣时掉落下来的后,神情一正,立刻请旨入宫来了。
“玉佩藏在小女身上,而小女不知,想?来是有人趁她晕迷悄悄藏进去的。民妇恐其中藏有深意,不敢擅自定夺,故而大胆入宫请示陛下。”
刻有“骆”字的玉佩,不等传到骆家人手中,就被明于鹤认出来了。
“是骆心词与周夷定亲时交换的信物。”明于鹤不喜不怒地说完,沉声道?,“是周夷。”
明于鹤转身就走。
他?一直等着侍卫将这?块玉佩取回,好将骆心词与周夷的婚约彻底销毁,骆心词是知道?的,所以?在接到家人后,她一面着手安排骆家人入城,一面问侍卫讨回了信物。
出乎意料的是,回程路上发现了太?子?的踪迹,打草惊蛇后,未能?脱身,只得将线索分别留在骆心韵、范柠身上,以?期待有人发现。
掳走骆心词的人是周夷,而周夷此刻正随着范都?护出城寻人。
范都?护寻不到人的,就算寻得到,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明于鹤神色没什么变化?,步伐却跨得很大,一只脚跨出殿门,他?陡然停住,转身对着范夫人道?:“若非骆心词打晕了范柠,她是绝不可?能?平安归来的。”
说罢,他?疾步离开,未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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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时值深夜,荒废了的棺材铺里,除了偶尔能?听见的虫鸣声与外面看守者的动静,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骆心词蹑手蹑脚地从门缝观察了许久,确认看守他?们的共有十三人,除了瞿岭,其余的均挎着刀,强壮有力。
而他?们,只是两个瘦弱的俘虏,能?用的,只有壮着胆子?在破败棺材铺里搜刮出来的几?块碎裂的砖头、一截绑棺材用的麻绳,和一捆裹尸的草席。
硬碰硬,只其中一个壮汉,就足够将他?二人制服。
“真?的要?逃?”江协有些踌躇,“前些日子?,表哥又揪出许多当年参与谋害我的人,他?们会?绑我,大概是被逼急了,想?用我保命。万一咱们逃跑失败,他?们恼了,会?杀了咱们的。”
骆心词道?:“不逃跑,最终也是活不成的。”
江协哭丧起了脸,沉闷地犹豫了会?儿,问:“你先?说说怎么逃?”
“只能?智取。”
“怎么个智法?”
骆心词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困境,扶着额头潜心思量半晌,最终,将目光投到上方那个狭窄的窗口。
她问:“殿下,你觉得我能?从那个窗口爬出去吗?”
“你就想?到这?么个办法啊?”江协的失望溢于言表,但这?也确实算个法子?。
一个人逃出去报信,总好过两人一起被关押。
他?抬眼瞧了瞧,勉为其难道?:“兴许有那么一点可?能?……可?你怎么上去?”
“用绳子?。”骆心词道?,“踩着棺材,将麻绳抛到窗棱上栓紧,再抓着麻绳借力攀爬,只要?不弄出声响惊动外面的人,就能?顺利出去。”
江协看看她纤细的身板,对这?法子?是否可?行抱有怀疑。
“就算你能?顺利爬出去,荒郊野外,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寻到回城的路?万一半路被逮住,或者遇上歹人……”
“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骆心词笑着说道?,“说实话,以?前有一段时间,你让我觉得畏惧,现在我才明白,其实只是因为我与你的处境不同。倘若我生在你所处的环境中,像你那样长大,形势所迫,或许我会?与你一样。”
江协不太?明白她这?段内心剖析,骆心词也没有解释。
她站在从狭窄窗口照射过来的月光底下,双目晶莹,写满真?诚与认真?,“我比不得明于鹤,能?在九死一生的情况里救下你,可?是殿下,我与他?朝夕相处那么久,多少学到了一些。殿下,你信我。”
江协与她对视片刻,终是点了头。
两人悄悄准备起来。
子?夜过半,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声,守着废弃棺材铺子?的瞿岭倏然站起,带着人快速打开锁着的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夜风从窗口穿过,拂动了悬挂在上面的一截艳丽衣裳,而那块被窗口夹住的衣裳下方,正悬挂着一根麻绳。
再下方,是抓着麻绳的江协。
看见门板被打开,江协朝着狭窄窗口嘶声大喊:“快跑!”
瞿岭当即命令道?:“留下四人看守,其余的随我去抓人!”
守卫手脚麻利,抓紧佩刀退出,刀鞘碰撞声与沉重的脚步声,听得人后背发寒。
江协无?法想?象骆心词在这?凄清的荒野中被抓到,会?是什么下场!
他?仰着脖子?,朝外继续大喊:“快跑!他?们追你去了,快跑——”
一共就两个保命符,看起来都?身娇肉贵,被一群壮汉守着,竟然还能?无?声无?息逃走一个。留守的几?人十分气愤,其中一人命令道?:“把他?绑起来!”
立即有两个壮汉朝江协走去,江协连忙退至一口棺材后。
棺材铺中没有明灯,除了狭窄窗口透漏出的月光,就只有门外的火堆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其余区域,均被阴森棺材遮挡,融在黑暗之中。
两壮汉追着江协隐入黑暗,看见移动着的朦胧人影,大喊一声就往前扑去。
黑暗中只顾着抓人,两壮汉都?没注意脚下,快速移动时小腿被绳索一绊,二人接连扑倒。
下一瞬,两道?人影从隐蔽处扑来,重物撞击声与壮汉的惨叫声交杂着响起。
事情发生得太?快,转变得太?突然,守在外面的两人一个去取绑人的绳索,一个只是拨了下火堆,听见同伴的惨叫,急忙回到屋中,却只看见破旧棺材的幢幢阴影后,一道?人影矗立着。
“怎么回事?”
除了那个人影僵硬地动了动之外,屋中没有任何声音。
这?画面有些诡异,两壮汉对视一眼,一个拔了刀,横刀在手,缓步往前,另一个返身,拾起一个火把。
火光宛若江涛,顺着地板蔓延,从漆黑的棺木上爬过,照亮了那个矗立着的“人影”。
然而那并非江协,而是一个被悬挂在房梁上的卷起的裹尸草席。
“他?娘的!”
拿着火把的守卫骂了句脏话,快步绕开棺木向着假人走来,还没靠近,就见前方,两个同伙倒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
这?人有些慌神,急忙向前,忽地小腿被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见小腿处横着一根绷紧的绳索,顿时明白同伴是怎么遇害的了。
“当心!那小兔崽子?设了陷阱!”提醒过同伴,这?人举着火把四下搜寻江协的身影,顺着地上的血迹绕到另一个棺木旁,向着对侧张望,见另一侧同样空荡荡的,根本看不见江协的人影。
正疑惑人躲去了哪里,“砰”的一声,门口处传来声响。
守卫举着火把看去,方看清是一块搬砖被抛了出去,背后的棺木中突然从侧面钻出一个人影,高举着砖块,朝着他?后脑重重砸了下去。
“咚!”
守卫倒下,火把熄灭,屋中再次陷入黑暗。
到此时,仅剩下一名守卫。
守卫警惕地环顾屋中,怒喝道?:“不想?死就安分些,再敢装神弄鬼,信不信我砍了你!”
一声爆喝之后,只见黑暗中,有三道?人影缓缓升起。
三道?。
明明只有江协一人,却冒出三个人影。
守卫头皮一麻,脚步不听使唤地往后退去。
恰巧又一阵风吹来,从狭窄窗口扑向敞开的房门,带得老旧的木板门发出吱呀声音,在这?诡异的情景里,好似有更多灵异尸身蠢蠢欲动地想?从棺材中爬出。
一共四个守卫,三个不知死活,唯一存活的这?个吓得冷汗直流,又退了一步,转身跑了出去。
守卫离开后,两道?人影快速跑出房门,正是骆心词与江协。
两人衣裳脏污,苍白的脸上沾了血,在月光下捂着心口剧烈喘气。
“幸好、幸好他?走了……”
那道?窗口太?过狭窄,真?的试一试,骆心词或许是可?以?通过的。
可?窗口太?高,即便?有绳索,骆心词也爬不上去。
她与江协费了很大的劲儿,最终只是将绳索虚虚挂在了窗棱上,别说顺着绳子?攀爬了,瞿岭只要?伸手拽一下,就会?发现那条绳子?根本禁不住一个成人的重量。
那块状若被窗口夹住撕裂下的衣裙的一角,也是两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瞿岭误以?为骆心词从窗口逃走了,好将看守的人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