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逃婚记事 第126章

作者:天下无病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古代言情

  裴长旭点?头,“是。”

  男子迟疑道?:“我劝公子一句话,兰塬乃是非之地,几位还是尽快掉头吧。”

  裴长旭问:“我听闻兰塬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常有商人慕名而去,又怎会?是是非之地?”

  “那是从前?。”男子苦笑,“从前?的兰塬人杰地灵,现今却是乌烟瘴气,难容百姓生存。”

  “听你所言,莫非你来自兰塬?”

  “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兰塬人。”男子道?:“这片山头上生活着?的百余号人,都是兰塬百姓。”

  “除去你们,还有人生活在这里?”

  “嗯。”男子点?头,“我们平时?都分散活动,各自占领一片区域,以免因食物而产生纠纷。”

  裴长旭顿时?了然为何山林异常萧瑟,“你们平时?以打猎为生?”

  “说什么打猎,无非是抓山上的活物饱腹,上到?飞鸟,下到?地鼠,能?吃的全都吃了。”男子道?:“然而我们人数众多?,一到?冬天,仍旧食不果腹,只得像今日一般……看能?否遇上有存粮的过路人。”

  “此?地偏僻,你们多?久能?遇到?一回路人?”

  “你们是这个月内,我们遇到?的第一批人。”

  “既如此?,你们何不搬回城里,求助官府解决生计?”裴长旭问:“我记得官府有明文规定,百姓们的生活若无以为继,他?们便有义务帮扶解决问题。更何况你们人数众多?,他?们绝不会?置之不理。”

  男子露出讽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官府将我们流放至此?,不许我们再踏足兰塬所有城镇?”

  裴长旭想到?一种可能?,“你们犯了事??”

  男子反问:“这群老弱病残,能?犯何等重?罪,以至于?被流放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

  裴长旭道?:“我是外乡人,不明白兰塬的情况。兄台心?中若是苦闷,不妨跟我说说其中细节。”

  男子用力抹了把脸,悲不自胜地道?:“事?情要从两年?多?前?开始说……”

  男子姓邱名方天,兰塬人士,世?代居住在兰塬与南垗交界处。他?家中有妻有女,良田几亩,生活安居乐业。

  在邱方天小的时?候,因边境不稳,常有南垗士兵作乱,生活时?有动荡。但自从十?年?前?广阑王接手兰塬,数次出兵震慑南垗后,生活便一天比一天平稳。

  本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永久持续,未料三年?前?,官府强令他?们搬出村庄,去别处寻觅住所。顺从者可得寥寥钱财,不顺从者则直接被赶出家园,流落街头。

  “我想过去官府告状,可一到?城门口,便有人将我们拦下,不许我们扰乱城中安宁。”邱方天恨道?:“后来我又将希望寄托在广阑王的身上,他?英勇威武,能?平定南境,自然也能?整顿官府的乌烟瘴气。然而当我打探到?他?得力属下的行踪,冒死送上诉状时?,那人却将状纸撕毁,还将我打了一顿,丢进暗牢关押了一个月。”

  “那人姓甚名谁?”

  “傅迎呈!”邱方天咬牙切齿地道?:“他?是广阑王面前?的第一红人,却对我们的冤屈视而不见。后来我想明白了,此?事?或许根本便是由上至下,他?们全是一丘之貉!”

  “后来呢,你们又怎会?被赶到?山中?”

  “我被放出来后,带着?妻女游荡在城外的乡镇中,其间遇到?许多?跟我们经历相似之人。我们本打算联合起来,去外地拆穿兰塬官府的真面目,奈何次次都被捉回,更有甚者直接丧命。越到?后面,我们也越失去信心?,只求口饱饭能?填肚。直到?十?个月前?,官府忽然将我们所有人都聚集到?一处,连夜赶到?荒山,并立刀恐吓,若敢返回城镇,便将我们就地斩杀。”

  十?个月前?,正是迟卫被杀,父皇派左都御史前?往兰塬探查之时?。想也知?道?,是有人向兰塬通风报信,广阑王便煞费心?机,为京城塑造一片繁荣平和的假象。

  好个城府深沉的广阑王!

  裴长旭问:“你可知?你们的房屋田地被征用后作何用处?”

  邱方天摇头,“我们离开后,村庄便有许多?官兵日夜把守,不许旁人靠近半步。”

  看来村庄背后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裴长旭问清他?们居住的村庄和地址,又打探了其他?细节,等结束谈话,天色已漆黑一团。

  泰酉煎好药,喂众人喝下后,不多?时?便见她们精神好转,悠悠醒来。邱方天喜极而泣,对裴长旭千恩万谢,更亲自护送他?们下山。

  抵达平地后,裴长旭望向隐在黑暗中的深山,问道?:“邱兄以为,你们还会?在此?生活多?长时?间?”

  邱方天悲哀地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三年?,五年?,十?年?。又兴许我们熬不到?那时?,便会?成为滋养这座深山的肥料。”

  “我却有不同见解。”

  “不知?公子有何见解?”

  “三个月。”裴长旭道?:“三个月后,你们便能?走出深山,重?新回归家园。”

  他?嗓音低沉,笃定万分,直击邱方天的内心?。

  邱方天再度认真打量对方,只觉得这位公子犹如天人尊贵,一言一行,重?如千钧。

  “敢问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我同是大周子民,为大周而生,也当为大周殚精竭虑。你且安心?,最迟三个月,我会?派人将你们全部接回。”

  裴长旭离开后,邱方天在原地站了许久。冷光灌得他?面庞麻木,胸腔内却似有岩浆在翻滚。

  忽又泪如雨下。

  他?们终于?等到?了吗?等到?了能?解救他?们,甚至解救整个兰塬的人……

  *

  裴长旭回到?今晚过夜的地方,只见空地上生着?火堆照明,帐篷也已经搭建完成。

  “她人呢?”裴长旭问罗夙。

  罗夙知?晓他?问的是谁,顿道?:“阿满姑娘与二少爷在帐篷里说话。”

  裴长旭问:“只有他?们两个人?”

  罗夙点?头,“嗯,只有他?们两人。”

  裴长旭问:“待了有多?久?”

  罗夙道?:“从帐篷搭好到?现在,应当有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

  裴长旭笑了下,凤眸内杀意?涌动。

  那是他?的未婚妻,该在帐篷里等他?回来,为他?递上一杯驱寒的茶水。而非在深更半夜,与许清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达半个时?辰……他?们当周围全是瞎子,当端王府的人都是死的吗?

  他?往前?方看去,云斛和卷柏正分立帐篷两侧,若有突发情况,势必会?拼死护主。

  无碍,他?们武功再高也抵不过端王府的人多?,与许清桉一道?杀了便是。除去阿满,其余人都不配活到?兰塬,什么皇命,什么求香畔与广阑王……一切都该被抛之脑后,唯有抢回他?的妻子才是正事?。

  这一瞬,他?忘了所有的筹谋隐忍,长臂一掠,眼看要抽出罗夙腰间佩剑,反被罗夙眼疾手快地摁住。

  “殿下,请您千万三思。”罗夙低声道?:“许清桉乃侯府世?子,当朝四品官员,深得圣上器重?。”

  “那本王便该将妻子拱手相让?”裴长旭心?意?已决,“本王今晚便当阿满的面杀了他?,看他?还有什么能?耐跟本王争抢。”

  “殿下……”罗夙死死摁住他?的手,情急之下道?:“您想想薛小姐,以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您若杀了许清桉,她恨您都是小事?,最怕的是伤害自己,届时?便真的无力回天!”

  如何伤害自己?为许清桉殉情吗?

  裴长旭瞬间脱力,垂落双手,只觉眼前?渺渺茫茫。

  回顾最初,他?与阿满青梅竹马,即将成婚,该是人人艳羡的一对眷侣。阿满单纯乖巧,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他?亦暗下决心?,会?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平稳。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想起来了,是从他?心?软接来江书韵,对阿满隐瞒南溪别院之事?开始。按照云斛所言,她曾亲自前?往南溪别院,见他?与江书韵在门口说话,从此?后,她便斩断情丝,弃他?而去。

  古语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

  眼前?经历的苦果皆是他?的报应,阿满自始至终都没有错,错的是自作聪明,糊涂贪婪的裴长旭。

  可他?悔了,懊悔万分。

  “罗夙。”裴长旭道?:“明日去寻几颗春桃来。”

  罗夙愣住,立即回神道?:“殿下,您不能?吃桃子,一口都不行。”

  “正因为不能?吃,我才要当着?阿满的面前?吃。”裴长旭道?:“我不信,即便我死在她面前?,仍唤不起她的怜悯。”

  *

  有别于?外面的寒冷,牛皮帐篷内温暖舒适,其乐融融。

  薛满本跟着?许清桉在画手帕的图样,画着?画着?,她心?血来潮,替许清桉看起了手相。

  她学着?街头的算命师,先轻抚不存在的八字胡,再眯起眼睛,捏住他?的左掌,高深莫测地道?:“这位公子,我观你的掌纹复杂,似乎大有乾坤呐!”

  许清桉配合问道?:“有哪种乾坤?姑娘还请细细道?来。”

  薛满起了坏心?,用指尖挠着?他?的手掌纹路,“我观你三纹皆圆润绵长,代表你此?生定是感情圆满,长命百岁,大有作为。”

  “子嗣呢?”

  “啊?”

  “大师既然火眼金睛,定能?看出我与将来的妻子有几名子嗣,分别是男是女。”

  薛满被他?看得脸颊生热,甩开手道?:“大师的道?行不够,看不清那么远的事?情。”

  “不远了。”

  “……”

  “等兰塬之行结束,若端王同意?解除婚约,我便立刻前?去薛府提亲,请薛老太爷将你嫁给我。”

  薛满低头,心?口怦怦直跳。她真会?嫁给少爷吗?做侯府世?子夫人,做瑞清院真正的女主人?

  许清桉牵过她的手,将手指并入其间,与她紧密相扣,“在衡州时?我便计划好了,等找到?你的家人,便要排除万难向他?们提亲。”

  薛满问:“你从那时?起便喜欢上我了?此?生非我不可?”

  许清桉道?:“是。”

  没有多?余的倾诉,简短的一个字,便让薛满漾起笑容。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是我舍身扑向竹叶青时?,还是乔装去往若兰寺时?,或是我宁可冒险,也不愿你代替我做人质时??”

  “谁知?道?呢?”许清桉亲吻她的鬓发,“许是在第一眼时?,我便非你不可。”

  那场柔和美丽的太阳雨,开启了他?与阿满的全新故事?,赋予人生流光溢彩。

  薛满抗议:“可那时?候的我还是薛小姐,跟如今的差别可大了。”

  许清桉仔细回想:嗯,差别似乎也没有很大?

  不等他?说话,云斛在外大喊:“大少爷,您回来了!”

  端是声如洪钟,生怕账内人听不清。

  许清桉松开手,与薛满端正坐好。

  裴长旭进帐,面带笑容,随意?扫了一眼,“猜猜我可打听到?了有用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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