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无病
“你等着吧,明晚我要拿出秉灯夜烛的劲去绣荷包。”
“明晚不行,明晚你我有事?。”
“何事??”
“韩大人想在恩阳河上建座桥,方便两岸的百姓出行。然而这几?年国库吃紧,京城拨款有限,他便想请当地乡绅们捐些款来造桥。明晚他在家中设宴,特邀衡州有名望的乡绅学士一聚,于情?于理我都?该出席。”
“他是为百姓们做好事?,你的确该去?。”薛满道:“之前上官师爷包庇秦淮明便是为此事?吧,那秦长河也会去??”
“秦长河是乡绅之首,想来不会缺席。”
“哦~”薛满兴趣缺缺,“听着好没意?思?,我也得去?吗?”
“是。”
薛满本想问原因,略一思?忖又了然。衙门里全是男子?,万一有居心叵测之徒呢?还是跟在少爷身边最安全。
*
华灯初上,皓月当空,今晚的夜色美极。
俊生赶着马车,薛满与许清桉坐在车里,她掀着帘子?往外看,嗯~月色无限好,可惜散发着些许鱼腥味……
等等,鱼腥味???
她捧着手凑到鼻前,惊恐地叫了一声,“少爷!”
“如何?”
“你闻!”
她将手送到许清桉面前,许清桉轻轻一嗅,“你出门未洗手吗?”
“洗了,我用胰子?反复洗了三回。”薛满欲掩面表示痛苦,又嫌手上有味儿,干脆将手伸到外头,“没承想这鱼腥味如此顽固!”
“将手收进来。”
“很?难闻!”
许清桉将她的手捉回来,“回去?多洗几?遍便好。”
马车抵达韩府门口,他们刚下车便有名中年人上前恭迎,“许大人好,阿满姑娘好,我是韩府的管家白?先勇。韩大人与各家老爷们已在宴厅恭候,两位请随我来吧。”
韩府阔落,宅院朴素坦实?,如它的主家一般稳重清雅。
几?人穿梭其间,片刻钟后?,众人抵达宴厅。
白?管家引他们到门前,“两位请进。”
厅中宾客满堂,本都?在谈笑风生,忽然见大门敞开,一对年轻男女比肩而立。左边的少女粉妆玉琢,身着烟紫色蝶恋花交领绸裙,发间绑着同色缎带,清丽脱俗的好似仙子?下凡。再看她身旁的青年,修眼俊眉,挺拔高挑,一袭月白?银缎暗纹长袍低调奢贵,实?乃琼林玉树,高不可攀。
韩越起?身笑道:“许大人快请上座。”
众人顿时目光炯炯,如狼似虎。韩越的左边坐着秦长河,右边特意?留给?了许清桉,未等他落座,便有人迫不及待地举杯。
“世子?爷好,鄙人是浮光绸庄的胡有为……”
“许大人好,老朽是安富米铺的柳大齐……”
“世子?爷/许大人,我乃……”
众人争先恐后?地自报家门,想在许清桉面前夺个“头筹”,厅内瞬时闹闹哄哄。
“诸位安静安静。”韩越道:“有什么话不妨稍后?再说。”
众人只好按捺住激动之心,可眼神仍牢牢锁在许清桉身上,恨不得将他的缎袍烧出个洞。
这等热烈的注目也波及了薛满,惊艳、玩味、鄙夷、垂涎……形形色色的目光落在薛满身上,她却视若无睹,专心愁眉苦脸。
真的好难闻啊,早知道便不亲自做那鱼干了!
宴席正式开始,佳肴美馔陆续上桌。年轻秀美的婢子?们跪坐在案旁,替客人们斟酒夹菜,服侍得无微不至。又有乐师抚琴弄弦,筝管和韵,清耳悦心。
薛满坐在许清桉的右侧,他们二人都?拒了婢子?服侍。前者是怕人闻到身上的异味,后?者则是单纯的用不着。
往大厅瞧一瞧,不少人是携眷参宴,多数是长者带着小辈。小辈中男眷少而女眷多,她们均是容貌昳丽、气质出挑的妙龄少女,本就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见过许清桉后?更是得到了最具象化?。
衡州不小,但京城是更为广阔的天地。若能跟随玉树临风的世子?爷进侯府,哪怕做妾也光耀门楣!
满屋子?的人对许清桉虎视眈眈,本尊依旧不徐不疾。他太习惯各怀鬼胎的场面,从?侯府到皇宫,再从?皇宫到各州,人心向来叵测。
相比于旁人的殷勤示好,秦长河显得秉节持重。他朝许清桉虚敬一杯酒,又朝薛满微微一笑,此后?便无其他动作。
酒到醺酣处,韩越开始进入正题。
“本官今日邀请诸位来此是为恩阳河建桥一事?,恩阳河乃淮河分支,途经我衡州大半,滋育两岸百姓民生。然有利便有弊,这恩阳河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渡舟常有倾覆,不少人殒命黄泉,实?在叫人痛心。是以,去?年八月本官便向京城上奏,希望能在恩阳河的东西两处各建一座桥,以便两岸百姓来往。圣上知晓此事?后?深以为然,只是河上建桥并非易事?,更何况一建便是两座……”
“皇恩浩荡,圣上远在千里亦挂心衡州百姓,更何况在场诸位?诸位精明能干、德才兼备,均是衡州不可或缺的能人,今恩阳河建桥一事?不仅是为了百姓,更能惠及诸位后?人。千百年后?,历史的洪流会冲刷所有记忆,却独独冲不去?桥碑上刻的名字。”
“所有衡州百姓都?会铭记你们的善举。”
韩越的一番话沉稳大气,直击人心,令薛满不禁肃然起?敬。
在场的其他人更是连声附和:“韩大人一心为民,实?乃衡州之幸!”
“自古以来,修桥铺路乃大善之举,我身为衡州的一分子?,自当义不容辞!”
“衡州百姓的困难便是我的困难,韩大人尽管开口,出财出力我们绝不吝惜!”
一群人此起?彼伏地表达支持,却无人发个准话,捐多少银子??出多少人力?他们惯会耍滑,谁都?不愿当那只出头鸟。
韩越皱起?眉头,正待再接再厉时,秦长河挺身而出。
“三万两。”他道:“秦某愿捐赠三万两以供建桥。”
三万两!
众人窃窃私语,不愧是同善堂的大东家,敢于做第一个开口的人,只是三万两白?银……未免过于小气?
“黄金。”又听秦长河补充:“是三万两黄金。”
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是懊悔万分。早知道秦长河玩这么大,他们哪会磨磨蹭蹭!如今他们是骑虎难下,若比秦长河少太多,岂非要在韩大人和恒安侯世子?面前丢大脸?
眼见他们的脸色青白?交织,薛满狡黠一笑,脆声道:“秦老爷真是仗义!少爷,你说是不是?”
“是。”许清桉道:“秦老爷高义,实?乃商贾之范。”
话音刚落,其余人便争先恐后?地道:“我吴方卓愿捐赠一万两白?——黄、黄金,助韩大人修建桥梁。”
“我庞孝文愿捐一万五千两黄金!”
“我柳大齐捐五千两黄金!”
“我胡有为/柯高……”
局面瞬时打开,韩越唇角轻扬,朝秦长河、薛满、许清桉分别投去?感激的眼神。
厅内气氛火热,众人借此机会使劲往韩越及许清桉面前凑。许清桉难得没有黑脸,如方才所言,修桥铺路是大善之举,他理当给?足韩越面子?。
薛满看了会热闹逐渐又坐立难安,满屋子?珍馐香味也掩不住手上的鱼腥气,不行,她忍不了啦!
“少爷。”她瞅准空当对许清桉低语,“我去?洗个手。”
“嗯。”许清桉道:“速去?速回。”
薛满跟着婢女前往东圊,路上经过一处荷花池,其中荷叶田田,嫩蕊凝珠,美不胜收。
“你们府的花花草草养得不错。”薛满随口夸道。
婢女笑道:“回姑娘,这满池的荷花均是我家夫人亲自照看的。她平日最大的爱好便是养花种草,院后?头还种了几?株石榴树,一到十月便结满果子?,远远瞧着像挂满了灯笼。”
石榴树寓意?多子?多福,想必韩府人丁兴旺。
薛满并未深入多问,到了东圊后?,她反复用香胰洗手,奈何效果甚微。
“苍天啊!”她忍不住哀嚎:“究竟怎么才能洗掉这股子?鱼腥味!”
外头传来一声轻笑,有道女音隔着帘子?道:“阿满姑娘莫急,用白?醋洗洗便好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年纪,说话的语气似曾相识,好似是……好似是……
她走到外头一瞧,意?外见到张熟悉面孔。咦,竟是在破庙中偶遇的那位唐夫人!
第34章
门外站着的正是唐夫人,她今日妆发精致,比破庙时更为端庄得体,举手投足皆是风范。
她笑?吟吟地道?:“阿满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真巧。”薛满道?:“您也来参加韩府宴会吗?”
“非也。”唐夫人摇摇头,“我先让人给你拿些白醋。”
她朝身?后的婢女低声吩咐,后者很快便端来一壶白醋。薛满照她说的洗了?两遍手,鱼腥味果真荡然?无存。
“还是您懂得多。”薛满开心地道?:“谢谢您了?。”
“不客气?。”唐夫人道?:“此?处说话不便,阿满姑娘与我去?亭子?里喝会茶可好?”
薛满想了?想,“好,但只能坐一小?会,我家少爷还在等我回去?。”
两人换到荷花池中的凉亭休憩,眨眼的工夫,随侍婢女已?奉上糕点茶水,点上一炷驱蚊香,再退到两丈外安静候立。
薛满见她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熟稔,哪像是来客,分明是主?人家的做派。
唐夫人主?动替她斟茶,“阿满姑娘,来尝尝这壶荷花茶,还有荷花糕,都?是用新鲜荷花做的,味道?很是清甜。”
“好。”薛满有意无意地道?:“听说韩府的夫人也喜欢荷花,您与她真是兴趣相投。”
唐夫人笑?道?:“不瞒你说,我娘家姓唐,夫家实则姓韩。”
“那您……您便是韩夫人?”薛满佯装慢了?半拍,“韩大人的夫人,替我准备独门院子?的那位韩夫人?”
“是我。”韩夫人道?:“之前是因为出门在外,我不想替夫君惹来事端,这才对外自称唐姓。”
“那所谓的唐府?”
“是我另一处的别院。”韩夫人道?:“我偶尔会带志杰到那边小?住。”
“原来如此?。”
“阿满姑娘恼我隐瞒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