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杳杳云瑟
“陛下,为何要如此?”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谢不归为何会态度大变,一丝一毫的柔软都再找寻不出。
谢不归微笑着看着她,黑眼珠没有任何对弱者的同情:“你说呢?”
芊芊皱眉,绞尽脑汁想了想,怪不得昨天晚上有被跟踪的感觉,难道?是她跟巫羡云假扮夫妻,触碰了他的逆鳞?她那么做也只是不想暴露异国?人的身份而已。
于是芊芊郑重其事道?:
“陛下若是不放心,我回到南照之后,愿为陛下守节,绝不另嫁。”她只?需要一个后嗣,确实没必要再与旁人成婚。
他?凝望她,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半晌,“你到底是谁。”男人形状姣好的嘴唇轻轻开启,声?如玉碎。
五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猛地击中了芊芊的心?灵深处。
她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先王女了!不,不可以承认,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能前功尽弃!一旦他?认定她是天生淡漠无情的先王女。
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成了居心?叵测,别有所图。
他?们之间所有的情谊将会轰然坍塌,荡然无存。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不敢想象,那些未知?的恐怖和?痛苦,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陛下,你在?说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安抚:“陛下,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定是有那卑鄙之人说了什么,想要挑拨你我的关系!”
谢不归缓缓起身,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在?敲击着芊芊紧绷的神经,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她的面前,视线逡巡过她的身体,从脸,腰肢,小腿再到她的脚踝……
芊芊猛地意?识到,唯一能证明她是先王女的证据,就在?她的身上!
她原本?的胎记是红色泛着淡金,中了木僵毒后金色褪去,成了鲜艳夺目的红色,如今又恢复了金红色。
定是项微与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给了谢不归,他?这般做究竟是有何目的?
就在?他?朝她伸出手的瞬间,“碧莹!”
一道?碧绿色的影子登时从她怀中窜出,咬向男人,谁知?还没触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他?一手抓住七寸,重重地扔到一边,整条蛇都盘了起来,他?的眼底划过一丝阴冷的戾气,像是要把碧莹砍成两?截。
在?他?注意?力被碧莹引开时,芊芊反应迅速而敏捷,猛地从床上跳起,像一只?受惊的鹿般冲向房门。
门口的惊羽卫又让她生生刹住了脚步。
房门被紧紧关上,她只?能转身,往房间的另一端跑,每次,谢不归的手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衣角,但芊芊总能像滑不溜手的鱼一般,险险地避开。
他?的手指顿在?半空,或许找人来解开她的迷.药,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她还是那样闭着眼昏睡在?他?怀中比较乖巧。
是,之前他?有无数次机会去验证真相,却都没有行动?,只?想等她醒来,亲口告诉他?,她不是。
芊芊绕着家具跑了好几圈,头发散乱,汗出不停,谢不归则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这场追逐游戏。
体力和?耐力她都比不过强悍的男人,终于,她被逼到一个狭窄的角落,背靠着墙壁,呼吸剧烈,无路可退。
谢不归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子遮去了所有光线。他?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皮肤上全都是汗,还在?发热,乍一跟男人冰凉干燥的掌心?接触,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苍奴……不要。”
“别看。”
他?忽然沉下去,视线里是男人宽阔如山峦起伏的脊背,裙摆被他?的手拉住,她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他?的肩,使劲想要把他?从身前推开,对他?来说就像是狸奴挠人,根本?毫无杀伤力。
他?手中攥着柔软的裙摆,就要掀开,她便立刻扯着裙子往下拉,满脸泪水地摇头。
“王女。”
谢不归半蹲在?她面前,乌黑的长发沿着两?肩披散下来,他?隔着裙摆,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环绕住她纤细的脚踝,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皮肤,或者说,在?抚摸那个胎记。
徘徊揉捏,却一直一直,不曾去揭开,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曾说,那一夜不论救你的是谁,你都可以跟他?结为夫妻,原来,是真的。”
“是情蛊,让你有了情感,对吗。”
被情蛊控制,影响了心?智的人是她。
从始至终,冷心?冷情,片叶不沾身的人是她。
深陷泥潭的是他?。
不可自拔的也是他?。
他?手心?忽然用力,把她拉倒下来,她惊呼一声?,裙摆与发丝飞扬着散开,随后被他?高大的身躯覆盖而上,如同倒扣下来的樊笼,死死压制着她的手和?腿。
芊芊脊背撞到地板,疼得指尖都在?发麻,感到他?的手沿着腰侧缓缓往上抚,酥麻中极致的战栗。
她对上他?的眼。
他?的眼里全是寂灭的黑,最后一丝光线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抽离,变得空洞而冷漠。
他?与她十指交扣,把她细细的手指骨攥在?掌心?,紧紧抓着,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耳边传来他?低沉而阴冷的声?音:
“十五那夜,你离开朕。最后一次蛊毒发作,你寻谁解的。”
他?充满妒恨地吻着她的颈,又亲密又窒息。男人清冷的脸上淌着汗,灵活的手指撩起她的裙摆。
“他?像这般摸过你,抱过你,钻进你的身体里吗。”
他?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吐出一串一串饱满恨意?的毒液:
“他?也让你像这样,快活得浑身发抖吗。”
-
“畜.生!”
夏侯祯脸上写满了愤怒和?失望,一袭官袍的中年男子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和?威严。
夏侯虔蜷缩在?角落,身体因恐惧而颤抖不已。他?鼻青脸肿,手掌滴血不止,伤痕累累,身上还有被夏侯祯踹过的脚印子。
夏侯祯没有多言,他?径直走向一旁,那里摆放着家族的“家法”——一根结实的木棍,他?一把抓起木棍,快步走向弟弟,怒吼:
“站起来!”
夏侯虔颤抖着站起身,他?眼睛的伤势还没有处理,往外不断地流出血水,蜘蛛丝般糊得整张脸都是。
夏侯祯没有犹豫,他?举起木棍重重打在?夏侯虔的身上,每一棍都在?宣泄着内心?的愤怒与失望。
夏侯虔一反常态的没有求饶,两?片嘴唇被他?咬到溃烂。
就在?这时,夏侯祯的夫人冲了进来。
“够了、够了!”她急忙上前,阻止丈夫的下一棍,“你这是要打死他?呀。”
“这畜.生……”夏侯祯打得手疼,瞪着眼睛,嘴里吭哧喘着粗气,“夫人呐,你不知?道?这畜.生都做了什么好事!”
夏侯祯带着府兵赶到客栈时,惊羽卫已经封锁了现场,不见友人和?那胡人的行踪,唯有大量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而他?的弟弟竟然趁乱,用迷.药放倒了好友之女,意?图污辱!
就算那姑娘与陛下没有关系,也是他?宁州百姓,大魏子民,在?他?的地界发生此事,他?有何颜面,面见夏侯列祖列宗?
夏侯祯说完来龙去脉,“便是陛下不亲自动?手,我也要打断这畜生的狗腿!”
“老爷息怒,虔儿想必已经知?错了,你看他?的手,他?的眼睛……唉,”妇人柔善,不忍见小叔子这般凄惨,“来人,去请大夫!”
“不许去!”
“若是一再纵容这畜生,夏侯府早晚大祸临头!”
夏侯祯指着夏侯虔厉声?说:“把他?关进祠堂,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明日?,我会捆了他?亲自面圣请罪!”
夏侯虔抖若筛糠。他?“噗通”跪下,一下一下磕头,终于开始求饶:
“哥!哥,弟弟知?错!哥,看在?亲兄弟的份上,别把弟弟交出去,陛下一定不会放过弟弟,他?会活剐了弟弟的,你帮弟弟逃吧,你放弟弟一条生路吧!”
夏侯祯挥挥手:“带下去。”
祠堂中,夏侯虔呆滞地靠在?墙角,浑身剧痛已经麻木,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你想,活下去吗?”
一缕奇特的香气混合着甜香漫过鼻尖:
“我知?道?,你想活下去。可惜,你得罪的是皇帝。”
那声?音徒然转为戏谑:“夏侯虔,你可是你哥唯一的弟弟,你哥贵为三州总督,天子宠臣,竟然连个大夫都不给你请,啧啧。”
夏侯虔吃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眼球撕裂的剧痛,根本?不能视物,他?却仿佛看见了一个浑身笼罩着白纱的女人,气息圣洁悲悯,眉上正中有朱砂一点,如同丹霞映日?。
那股诡异的香气越来越浓,“皇帝有眼无珠,你夏侯满门忠烈,他?却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断你手足,剜你双目,让你形同残废,生不如死。”
夏侯虔身子一颤,呕出一口血,剧烈挣扎起来。
他?循着声?音,跪爬到那人跟前,双手合十,血泪横流,“菩萨,菩萨!”
“菩萨救我!菩萨救我!”夏侯虔声?音凄厉,那张脸上两?个血洞异常可怖,“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只?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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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混着泪水打湿鬓发,视线里,是男人晃动?不休的肩头,她声?音哑极,“我们……两?清。”
他?指腹摸了摸她肿.胀的唇,揩去那一丝混着口诞的血迹。
戴着玉戒的手指抚过女子滑嫩的下巴,掌心?宽大,几乎包住了她的半张脸,看着她低声?,“怎么,给朕上一回便是两?清?”
“祝芊芊,不,王女。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他?一字一句在?她耳边道?:“朕要你夜夜在?朕身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芊芊笑了笑:“我何尝对陛下有过亏欠……呃啊。”戛然而止。
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感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闭着眼兀自强忍了片刻,倏地睁开眼睫,笑得眼下卧蚕都鼓起来:
“伪装成苍奴的你。不也是虚情假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