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15章

作者:杳杳云瑟 标签: 轻松 古代言情

  她声音轻柔,像是在给孩子唱哄睡的摇篮曲:

  “是你吗?”

  “卿好,是你在哭吗?”

  是你在撕心裂肺地哭泣,想让娘亲最后再保护你一次吗?

  她太用力,手指深深陷入了泥土,尚未愈合的伤口开裂,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瘆人至极。

  “这戚妃……”

  “莫不是疯了?”

  “快。快把她拉开!”

  翠羽尖叫一声:“不许!不许动小主人。滚开,都滚开!”

  争执间,锋利的斧头差点割伤她的喉咙,拿着斧头的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

  另一名年长的太监被她吵得烦透了,使力一推,翠羽整个人跌倒在地,头磕在石头上。

  “翠羽!”

  看到这一幕,芊芊突然从情绪中强行抽离,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几乎是跪爬着爬向那瘦小的身子。

  “翠羽,不要。”

  ……

  “……翠羽?”翠羽苍白的脸上全都是血,闭着眼,好久都没有声息。

  芊芊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双手颤抖着,探到翠羽鼻下,一缕气息尚存,喜极而泣:

  “你别怕,你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翠羽费力地睁开眼,虚弱地笑:

  “小主人,小主人别哭。翠羽不疼,翠羽还要保护小主人,跟小主人回家……王上等着小主人,等着翠羽呢。”

  那太监慌了神,他也不想闹出人命:“戚妃娘娘,快些将人送去太医院吧……”

  -

  太医院

  她来得不巧,太皇太后病情反复,大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被请去了。剩一个心宽体胖的太医,正在誊写方子。

  上面人吩咐过了,小打小闹的都不用管,只要人不死就成。

  满屋子血腥味,他却眼皮都没抬。

  “伤的不轻,得先止血。”

  他语气冷漠,“但按照娘娘的份例……只怕用不起这般名贵的药材。”

  一阵银饰哗啦声响起。

  “这些,这些,这些够不够?”

  芊芊把银钗、银簪,就连绣鞋上那一对儿银蝶全部都拆下,一股脑地推向那胖太医。

  都是纯银,份量不少。

  芊芊来得匆忙,值钱的东西带得不多,忐忑地望着太医,忽然想到那锦囊。

  若是那锦囊还在,还在就好了。

  自己的手艺是什么水平再清楚不过。

  那一个锦囊,不说用料,单是那南照传承了千年的绣艺,都是无价之宝。

  光那一个锦囊,就足以买下大几车名贵的药材。

  芊芊从未有此刻这般的感受,落到如此局面,跟谢不归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痛恨?还是怨愤……当务之急,是救翠羽的命。

  她只屏着呼吸,低声说:

  “我可不可以先赊着。我绣工极好,什么绣法我都会,失传的双面绣我也会。您转手出去能卖不少钱。”

  太医犹豫起来,一咬牙,说:

  “罢了,罢了,瞧你也怪可怜的,方子在这,自己抓吧。”

  那太医拿起药箱匆匆起身,把银饰统统收归怀中,朝她随意拱手,“郑娘子平安脉还没请,微臣便先告辞了。”

  芊芊没理会他,抓起方子。

  上边字迹潦草,好在凭着从前在南照自学的草药知识,也勉强认得几个。

  那几味止血、去腐生肌的草药,恰是最需要的。

  室内昏暗,芊芊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翻找着。

  一排排高大的药柜,每个柜子上都刻有药材的名字。

  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瓷瓶或是纸包,上边贴有字笺,密密麻麻看得人头昏。

  要在这浩如烟海的药材中找齐需要的几种药材,无疑是一件非常考验体力、意志力的事。

  女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面容却专注而沉静,有条不紊。

  直到将药材全都找齐,后背也已湿透,就在她合上柜子的一瞬间——

  一个颜色比其他都深的檀木柜,吸引了她的注意。

  柜子表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纹,配有一把精细的锁具。

  刻着药材名字的地方,明晃晃两个字,如针一般刺进她眼底。

  “却死”

  ……

  在水阁

  白露脆生生地说:“堂前屋后都种上娘子最喜欢的兰花,可好?君子兰,牡丹,都是长寿吉祥的花,尤其是这合欢,象征着夫妻和睦,琴瑟和鸣……陛下对娘子真真儿是上了心的呢!”

  郑兰漪若有所思:“桃花不吉吗。”

  “桃花又称短命花,自然是很不吉利的,当然要早早地除去了才好。”

  闻言,郑兰漪端起一盏茶,看向身畔之人。

  她的手纤细而修长,肤如凝脂,腕间佩戴的玉镯,是空灵碧透的春水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白露看着只觉养眼,心道陛下定然也是喜欢极了的。

  “陛下请用茶。”郑兰漪声音婉婉。

  谢不归视线落在她的玉镯上,眼前却浮现出另一只手腕来。

  每到秋天,那只手便格外的苍白而细,似世间最后一朵莲,纵使纯洁慈悲,也再留不住上一个夏天。

  未戴饰品的腕,伶仃素净到寡淡,连往日最爱的银铃钏,都尽除了去。

  唯有洁白的纱布缠绕。层层叠叠,如冬日未融的雪。鲜血渗出,似那雪里红梅,无尽空白里落一片鲜红。

  他的心脏忽然一抽。

  郑兰漪还在那等着,谢不归身子微动,修长白皙的手从描着金线的袖袍中伸出,那盏茶,终究是被他接了过去。

  她略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带过,白露即刻意会,跪地道:

  “陛下怜惜娘子,不知可愿成全娘子的相思之苦?”

  郑兰漪掩口,咳嗽起来,“陛下面前胡说什么。住口。”

  “娘子!您为何不与陛下明说。您思念世子,时常夜不能寐,半夜哭醒……”

  “是么,”他喝一口茶,淡敛的眸没有情绪。

  郑兰漪:“就快要到那孩子的百日了,不知陛下可否开恩,让妾身见一见孩子?”

  男人沉默着。

  正当郑兰漪以为他会拒绝时,“既是大哥的孩子,朕自当视若己出,便接进宫来陪你吧。”

  他缓缓道:“时候不早,朕还有政务,便不多留了。你身子不好,早些歇息。”

  “奴婢恭送陛下。”

  谢不归起身离开后,郑兰漪盯着那一盆一盆娇艳的花,手搁在膝盖上,如云袖纱被风吹得扬起,本该光洁白皙的皮肤,竟不知何时,涌现出大片大片的红疹。

  细微的刺痛和瘙痒传来,她猛地拉过衣袖,盖住了那痕迹。

  郑兰漪忍耐着这份不适,视线不经意地掠过窗台上,郁郁葱葱的君子兰,脑海中突然掠过一幅画面。

  那女子,坐在方才谢不归坐过的位置。一张脸笼在秋光里,苍白,却依旧生动嫣然。

  蓝的裙,黑的发,干净的眸。

  突然,郑兰漪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强烈的厌恶。

  她低声说:

  “白露,去,把所有花都给我扔出去。”

  “所有?”白露惊讶。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是,奴婢这就照做,”一向温婉的娘子,从未有过如此情绪,白露小心翼翼问:

  “可是娘子,这、这里里外外光秃秃的,也不好看呀?”

  郑兰漪情绪慢慢缓和下来,抚摸着手镯,那唇畔的冷笑一闪而逝:

  “那便种上蒹葭。”

  秋水伊人,隔着茫茫的蒹葭,可望而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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