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妤熹
陆澄朝望着头顶漆黑的夜色,轻笑了?一声:“那就给昭昭增加一点儿难度吧。”
第83章 苏醒
“见我这般微微喘息, 语言恍惚,脚步儿查梨。慢松松胸带儿频那系......”这几日,楼外风声鹤唳, 楼里?也歇了客, 只?剩几个姑娘还在低声唱着曲儿。
谢嗣音寻了个借口混了进去,跟着龟奴去见了楼主。
春溪楼的老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从眉间到右脸滑下一道疤, 被簇簇密密的繁花刺青掩了过去, 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尽是?犀利风情, 她挑着眉睨了谢嗣音一眼:“你找我?”
谢嗣音压低了声音, 唤道:“重怜。”
女?人一愣, 似是?没有认出谢嗣音来,又上下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谢嗣音恢复原来声音喊了一声:“重怜。”
重怜猛地?瞪大了眼睛,挥手将人送了下去, 而?后起身快步上前将谢嗣音拉到屏风之后,低着声音道:“郡主?”
谢嗣音点了点头,长?话短说道:“我有事找你。”
重怜忙道:“郡主有事尽管吩咐?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谢嗣音简短回了一句, 继续道,“我记得谢遇有个相?好在你楼里?。”
“承平王府家?的世子?”重怜一愣,点了点头道, “是?的,他经常会来这里?找花影。”
“多久来一次?”
重怜抿了抿唇, 似乎想?了一下, 摇头道:“之前每隔个两三日定然来一次, 如今算来......似乎有五六日不来了。”
谢嗣音眸光微暗, 低声道:“可有办法让他过来一趟?”
重怜面上似乎有些为难,咬了咬唇:“我想?想?办法吧, 这向来都是?世子主动过来,我们若是?着人去请......怕是?有些难。”
谢嗣音也知道这个确实为难她了,不过她过来这一趟也不只?是?为了这个。
“没有关系,若是?为难就算了。只?是?我可否见一见这个花影?”
重怜这一回干脆利落的笑道:“您稍等,我现在就去唤她。”说着起身着人去叫花影过来,又重新回到谢嗣音身边,面色有些纠结的问道,“郡主找花影,可是?为了王府的事情?”
“难道宣王府的事......和承平王府有关系?”
谢嗣音慢慢摇了摇头:“还不确定。”
重怜叹息一声,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透出怜惜:“郡主受苦了。”
谢嗣音冲她笑了笑:“你最近可还好?”
重怜慢慢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郡主润润喉吧,嘴唇都干了。”
谢嗣音接过去,轻抿了口:“多谢。”
重怜望着她情深意?切,叹息道:“郡主说得这是?什么话?当初若不是?郡主救下了我,我又如何能?有今天?”
谢嗣音摇了摇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二人说着,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是?花影过来了。
女?人一身茜红色曳地?长?裙,眉心点着梅花印,脸若银盘,红唇点点。她正要朝着重怜行礼,见了身边的谢嗣音一愣:“姐姐,这是??”
重怜没有回答她,只?是?道:“公子问你几句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花影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谢嗣音道:“公子请讲。”
“近来,你可觉得谢遇有什么反常?”
花影拧了拧眉头:“反常?”
谢嗣音应了一声:“对。”
花影先是?思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猛然一震,抬头看向谢嗣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谢嗣音低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花影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重怜面色一变,厉声道:“想?到了什么就快说。”
花影双眼戚戚的望了重怜一眼,而?后才转头看向谢嗣音:“不是?奴家?不说,只?是?觉得有些无稽之谈,而?且说出来怕是?会污了公子耳朵。”
谢嗣音双目如水,声音平缓:“没关系,你随便说说,我也就随便听听。”
花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鼓起勇气道:“有一回,世子在兴头儿上夸了奴家?一句:这身子便是?进宫做贵妃都是?能?够的。奴家?清楚自己的身份,如何会做此贪念。当时便道了一句,便是?让奴家?去做贵妃也不去,奴家?只?愿做世子心头的那一撮尖尖儿。”
“当时世子笑得很是?开怀,弄得奴家?......去了三次。”说到这里?,重怜忙打断道,“不要脸的小蹄子,说这些做什么?”
说完之后,重怜偏头瞧了谢嗣音一眼,担心她会听不下去。却见谢嗣音面色不变,不见一点儿赧然神色。
花影在这楼里?头也算是?阅人无数,哪怕第一眼没有瞧出谢嗣音是?个女?人,如今这么一会儿功夫了也已经瞧了出来。她朝谢嗣音勾唇笑了笑:“公子莫怪。”
谢嗣音双眸幽深,睨了她一眼,声音凛冽:“继续。”
花影也敛了玩笑的意?思,继续道:“世子在结束之后,将奴家?揽在怀里?道了一句,说这些日子不过来了,让我安心在楼里?等着他,过了这段时间,他就来将我......赎出去......当贵妃。”说到最后,女?人偷偷瞧了眼重怜。
重怜从来不限制楼里?的恩客为自家?姑娘们赎身,只?要银钱够了就行。她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吗?”
花影这回十分确信的摇了摇头:“别?的,再?没了。奴家?刚刚是?想?着这些不过是?床第之间的玩笑话,但是?......刚刚公子问起,一颗心又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谢嗣音目光微眯,慢慢出声道:“好,我都知道了。多谢。”
花影目光求助的转向重怜,她挥了挥手,将人打发了下去。花影见此,才松下一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重怜转头看向谢嗣音:“郡主,难道真是?承平王府?”
谢嗣音摇了摇头,按了按眉心:“重怜,多谢。”
重怜连忙道:“郡主何必跟我这般客气,还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您尽管吩咐。”
谢嗣音没有说话,站起身想?往外走。但走了两步就生生停下了,似乎有些不知去向。
重怜上前一步,拦道:“郡主,如今天色已晚,您在我这歇息了吧。若是?有什么事,等明天一早再?去也不迟。”
谢嗣音目光透过窗棂望着楼下的一室欢愉,闭了闭眼,轻唤了她一声:“重怜,木有虫,声簌簌。啮木为粮,穴木为屋。”
“大雍已然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
重怜再?不懂政事,也知道依着如今的形势,要有好一阵的不太平了。她担忧的望了谢嗣音一眼:“郡主,您后面有什么打算?”
谢嗣音没有说话,倘若一切都是?承平王府所为。皇伯父被控制,父王被关在昭狱,就连太后也被锁在深宫之中......那整个京城,俨然已经成了一盘死棋。
可这样莫得名目的关着父王,怕是?用不了多久,边关将士就会闹事。
这样拖不了多久的。
承平王若要尽快平定京城事变,那么,他第一要做的......就是?给?父王定罪。
父王为大雍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什么罪能?让所有将士无话可说呢?
谢嗣音闭了闭眼,在心头将那两个字缓缓念了出来:谋逆。
只?有谋逆大罪,才能?顺利铲除宣王府,也才能?让皇伯父受惊隐退......或者更直接一点,在战乱中薨逝。
哥哥若想?救下父王和皇伯父,定然要带人进宫;可只?要他进了宫......那个时候,整个宣王府就会彻底冠上谋逆之罪。可若是?不进宫,父王......他们不可能?会留下父王这一隐患的。
这几乎是?一场无解的阴谋。
谢嗣音双目通红,心头的愤恨几乎无可宣泄。去年冬,姆赤蜒同承平王府勾结,先是?在军队粮草之中做了手脚,而?后又设计将她掳走,给?她下蛊刺杀父王。若非半路遇到的一个道长?,让她中途清醒过来。如今,只?怕她早已凶多吉少了。
却不想?,她在雷公山上失了忆,将一切都忘了去。如今她终于恢复记忆,却还没来得及告知父王等人,承平王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先机,已经尽数被承平王抢占了。
若要破局......她该怎么办呢?
哥哥又在哪里?呢?他知不知道背后之人是?承平王府呢?
而?能?支持承平王府做到这一切的......她目前想?到的,只?有苗疆巫蛊了。
寨柳乃。
如今,她终于明白他在离开之前露出的那抹微笑......是?什么意?思了。
人在千里?之外,却早已经搅得京城风雨大作。即便她这个时候给?父王的亲信递消息去抓人,怕是?也来不及了。
谢嗣音闭了闭眼,怪不得仡濮臣总说姆赤蜒是?个蠢货,如此对比下来,他这个酋长?果然蠢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借承平王之手将父王和皇伯父都处理了,寨柳乃再?收拾起谢承廿岂不轻易的多?到了那个时候,不止苗疆......只?怕整个大雍都会尽数落入他的手里?。
这一局究竟该如何才能?破?
“郡主?”重怜在身后轻声唤她。
谢嗣音按了按眉心,声音疲倦道:“重怜,我累了。”
重怜连忙道:“郡主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谢嗣音摇了摇头:“不了,我过来怕是?惹了不少眼线,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重怜心下一急,忍不住上前道:“如今都这个时候了,郡主还能?去哪里??您这个时候出去,被巡逻司的人发现了,反而?容易招惹嫌疑。不如您就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天大的事也得休息好了,才能?处理。”
谢嗣音一顿,从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似乎也没什么去处了。宣王府名下的府邸怕是?已经都被监视起来,与她交好的闺阁密友这个时候也不便打扰。
谢嗣音苦笑一声:“也好。除了这里?,我一时竟也想?不到别?的去处了。”
重怜面上似乎很是?开心,连忙吩咐人准备一床新的被褥,又回来收拾床榻道:“郡主就在我这里?休息,天大的事都得休息好了,才能?好好处理。”
谢嗣音向她道了谢,坐在窗前静静发呆。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不见一点儿星辰,只?有夜风呼呼作响。
“紫薇星暗,汴京危矣。”
深山之上,一声长?叹。
“师傅,我饿了。”身边一个八九岁的道童瞥了他一眼,捂着咕噜响的肚子嘀咕道。
老道士脸上的仙风道骨尽数溃散,跟着一起捂着肚子叹道:“你师傅我也饿了,你去找吃的?”
“师傅,您看看我,还不过三尺身量。您让我烧火做饭就算了,现在让我去找吃的,将外头那些人招惹过来怎么办?”说着,小道童指了指躺着的男人,一脸嫌弃道,“师傅,这个人抢了我们的地?方,为什么我们还要跑过来救他?”
“不,是?抢了我的屋子。”老道士纠正他的话。
“好吧,可是?师傅我们为什么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