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电姬
而她家平安正趴在老太太桌旁,小小一团,睡得香甜。
冯夫人一下梗住了,乖乖!
秦老夫人冷哼,道:“她还小?她要及笄了。”
冯夫人低头,只怪自己关心则乱,平白给秦老夫人递话头,但老夫人却也没继续说,她话锋一转,说:“平安养在乡下十年,还不认字。”
冯夫人从善如流:“是,我正想这件事。”
今日洗尘宴在冯夫人的安排下,没有要认字的玩乐,但往后平安若去他人家做客,可不能做个睁眼瞎,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只是,家中女孩都快及笄了,才请女夫子,京中众人一猜,也知道是为了平安。
国公府说将平安养在乡下养病,却也不该连字都不学,一个谎总该用千百个谎来圆,因此,冯夫人正发愁呢。
秦老夫人说:“总该识字的,”冯夫人考虑过的事,她更清楚,她合起经书,“我会进宫,与皇后娘娘请个恩准。”
“让平安、静安和常安,给八公主当伴读。”
八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女儿,颇受宠爱,给她当伴读,既可以让平安识字,又能让家中姑娘在皇后那过过目,于讲亲事上,大有裨益。
唯有个问题,三安年纪不算小,饶是只需伴读几个月,也不好选上,但秦老夫人若肯走动,依她的面子,十拿九稳。
此话一出,薛静安和薛常安又惊又喜。
冯夫人也高兴,秦老夫人肯为平安打算,是再好不过,可她也有顾虑:“才刚与玉慧郡主闹不痛快……”
秦老夫人:“难不成要躲她一辈子?”
虽则她不认同孩子与皇嗣产生摩擦,可是,矛盾既然已经有了,就不该逃避,正好也趁机,与郡主讲和,把面子做全,省得后患。
可谓一箭三雕。
冯夫人还是不太安心:“若是让平安伺候人,我怕她做不好……”
薛静安小声说:“母亲,我会替二妹妹做的。”
得了薛静安一声保证,冯夫人再想,反正每天晚上随宫门落钥,平安就会回来,永国公府离皇宫也不算远。
权当,权当平安去进学好了。
秦老夫人又看了眼睡得沉沉的,毫无知觉的平安。
事既已成,冯夫人忙叫彩芝:“这么睡着不好,把姑娘背回去吧。”
平安软软地靠在彩芝背上,冯夫人怕她着凉,还跟老夫人要了条织金孔雀纹毛毯,盖在平安身上,包成甜粽似的。
不多时,冯夫人带着薛静安和薛常安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怡德院又突的落入沉寂之中,常年如此,一直如此。
秦老夫人坐在原位,她正看着平安刚刚睡过的桌子。
雪芝端着药来,见状,说:“老太太,明日再叫二姑娘来吧?”
秦老夫人收回目光,她冷肃着脸,道:“不用了。”
她只是才来国公府,心性纯真了些,日子久了,自然也怕她。
…
而此时,趴在彩芝背上,平安做了一个暖暖的梦,梦里,她和祖母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一起下象棋。
将军,赢啦。
第10章
这日晨间,永国公府外,张大壮等在外面,他那狮吼功夫薛镐见识过的,薛镐忙跟他说:“你别喊,有话好好说。”
上回,张大壮想安排平安物色豫王,结果自己喝个烂醉,几日来,都没能和平安见一面,他自然心急。
他对薛镐:“那你进去叫小妹。”
薛镐搓搓耳根子,说:“不成,今日开始,宫里的赵嬷嬷就来我家,教我几个妹妹礼仪,来日平安进宫当公主伴读。”
张大壮咋舌,在乡下比起国公爷、王爷,皇帝的名号要响亮得多。
他皱眉:“不会被人欺负吧?”
薛镐想起跋扈的玉慧郡主,还好张大壮不晓得那件事,不然以这大老粗的脾气,估计要闹开了。
自然,再有下次他也不能忍。
他便说:“怎么可能,若有人敢欺负二妹妹,我第一个去揍他!”
…
进宫自然不如洗尘宴急,从秦老夫人面见皇后娘娘,再到敲定三个孩子,有足足几天,薛家请了个宫中的老嬷嬷,让家中姑娘好好学礼仪。
没几天,八公主最后一个伴读也敲定了,就是宁国公府的大姑娘,徐敏儿。
徐敏儿十五岁,皇后娘娘见薛家的都过十四了,最后一个伴读,便也选同样年纪的,八公主也有十三了,大差不差。
清晨,天际一片青碧。
一辆鸡翅木绛紫顶的马车停在国公府仪门前,冯夫人亲自送到仪门口。
她知道平安至纯,很难惹得公主不喜,还是叮嘱:“再如何,也不要委屈自己,想要什么就说什么。”
薛家祖上拼搏多年的根基,不是让子孙窝囊受气的。
平安点头,冯夫人说的,和周氏曾经说的差不多。
她背着一个鹿皮和苏绸缝制的小挎包,是这几天薛静安做的,冯夫人偷偷往里面塞了点金叶子,说:“若想使唤宫人做什么,便给他们这个。”
给金叶子不夸张,那宫墙内消息不定及时,她就是要让宫人都知道,平安在国公府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半点委屈受不得。
不多时,平安、薛静安和薛常安都上了马车,冯夫人道了声阿弥陀佛。
只盼着伴读的这几个月,一切都顺利。
…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宫城脚下,大盛宫城红墙金瓦,重檐斗拱,巍峨厚重,这里比国公府,规整肃穆得多。
薛静安和薛常安不是没有进过宫,可是,这回不太一样。
从知道消息到现在,两人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比自己想象的要紧张,薛静安手心都冒汗了,她们不由自主地看向平安。
平安本是抬头,眼底映着城门,没一会儿,她就收回目光,一派淡然。
薛静安和薛常安突的也没那么燥了。
而平安摸了下脖子,墙好高,脖子好累。
她们前来的时辰,是掐算好的,果然不过片刻,又一辆悬着“徐”字牌的马车停下,是宁国公府的徐敏儿。
薛静安上前一步,笑道:“敏姐姐。”
徐敏儿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她挽着惊鹄髻,一袭天青色葡萄缠枝云绸裳,眉宇清丽,很是有几分出尘的气质。
不过,薛静安若没记错,她从前不爱这个颜色的,只是这几日,京中闺秀间攀起“飘飘欲仙”之姿,她才穿这身衣服的。
说起来,这阵风气,是从平安洗尘宴过后就有的。
薛静安偷偷看了眼平安,平安却也不用刻意穿浅色衣裳,她就是大红大紫,仍干净且清冷,如仙子落凡。
她们递交腰牌,从西华门进宫,眼前是一条又狭又长的甬道,没走一会儿,远远瞥见一行人,正是玉慧郡主。
玉慧郡主住在东宫,进出宫门皆比她们肆意些,此时,她坐在轿上,斜睨她们几人。
徐敏儿唤道:“郡主。”
玉慧郡主盯着薛静安,然而,却第一次没有开口,讥讽薛静安,反而看向平安,冷笑了一下。
薛静安想起祖母的交代,赔罪是要赔的,但冯夫人手把手教她怎么“赔罪”,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说出练过百遍的话:“郡主,上回得罪了,我家二妹妹不大懂东宫的事,郡主怎么会是那种苛待姊妹的人呢。”
玉慧脸色一黑。
平安睁圆了眼儿,好像在说,原来是误会。
她分明没说话,可玉慧看在眼里,却觉得她是不屑开口,她心口起伏了几下,对抬轿的太监道:“走。”
宫里可是她的地盘,她就不信,自己还争不回这口气。
…
辰时正刻,随着宫人一声“退朝”,文武百官从兴华殿步出,或去文渊阁,或去六部衙署,或出宫。
豫王因被万宣帝留下用膳,待他离开的时候,宫道上已无人影,一片安静。
他要去太寿宫见母妃。
两位宫中的公公和刘公公躬身,毕恭毕敬地带着豫王,刚过西华门,他眼角余光里,几道少女的身影一晃而过,衣袖翩跹之中,有一瞬,无端的熟悉。
豫王抬眼望去,沉夜一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思忖。
刘公公示意带路的公公,公公便问豫王:“王爷,那是八公主殿下伴读,可是有什么不妥?”
豫王道:“无事。”
到了太寿宫,元太妃也刚用膳,她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如今颜色淡去,穿着朴素,深宫无趣,她便找来佛经读,读出了一身清苦。
见到儿子,元太妃少有的喜色:“诠儿,这些日子可好?”
豫王:“回母亲,儿臣一切尚可。”
元太妃看着长成的儿子,念了声阿弥陀佛,又说:“早些年,倒是累了你。”
虽则豫王一出生就送出了宫,免受宫墙深处的阴私,但仍有防不胜防的时候,他少时便中过两回毒,如今调理好了,也一直以身体不康健示外。
一个不够康健的先帝皇子,才能让太子稍稍安心。
元太妃只说:“这都是命。”
如果他再早来一点,天命归谁,也未可知。
万宣帝作为豫王名义上的皇兄,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装的,若能装一世,假意也成真情。
然而,太子殿下,也就是豫王的“侄儿”,却是不肯还政于先帝血脉的。
豫王垂眸,没有回话。
元太妃又说:“对了,薛家二姑娘回来了,这门婚事,你若不满,须得早点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