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电姬
正好姑娘们也有些心虚,而薛家自己有马,不用去选,一时,亭子里只剩下平安与几个守着的宫女。
平安看着景致,山峦叠嶂,风吹云散,和皖南的山相比,皇家猎场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更大,更漂亮。
她打开小挎包,拿出纸笔,桌上有砚台墨条和水,平安拿起墨条。
不是出来玩还有功课,而是她要写两封信,一封送给在京城的冯夫人,一封则是要寄去皖南。
宫女上前一步:“姑娘,奴婢来吧。”
平安一只手垫着下巴,没骨头似的,半趴在桌上,开始写信。
平安进宫伴读有几个月,那宫女认识平安,她一边磨墨,一边忍不住偷看平安的信。
宫女看得有滋有味,突的,身后有人拍了下她肩膀,宫女一惊,那人竟是豫王身边的太监,刘公公。
刘公公朝她比了个手势,只看周围的宫人都退避了,一身劲装的裴诠,就站在几步开外。
第一次与豫王殿下这般近,他身姿笔挺,面冠如玉,着实令人心旌摇曳,宫女不由有些面色发红。
可是仔细一瞧,王爷只看着平安,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她赶紧低头,无声退下。
…
裴诠站到了宫女本来的位置,他一手拿着墨条,磨着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平安写的东西。
劳动王爷给她磨墨,平安没察觉,她回想着事情,边往纸上涂涂写写。
小姑娘的字没什么长进,笔画圆滚滚的,霎是娇憨,她写得很慢,似乎觉得梨字笔画好多,手腕一转,在纸上画了圆滚滚的梨。
再在旁边写下一个字:不甜。
接着,她又写到猎场后的见闻,画了两头圆滚滚的玩意,上面坐着两个圆滚滚的人。
怕收信人看不懂,平安沾了沾墨,贴心地一旁各自注上:太子、王爷。
裴诠:“……”
在她眼中,他和太子长一样?他轻哂,道:“写什么呢?”
没想到王爷就站在自己身后,平安先是微微一顿,再抬起头,她用那汪清水盈盈的眼眸望着裴诠,说:“信,家书。”
裴诠:“写给家里的,怎么有两封。”
平安说:“皖南和家里。”
这个角度看,她的眼睫毛又长又黑,好像是山雀的尾翼,得意地高高翘起,时而轻然一颤,倏忽闪动,一下又一下,羽毛轻轻撩弄着人的心怀,钻进叩开的缝隙,肆意打滚玩耍。
裴诠薄唇微微一抿。
他语气淡淡的:“我的呢?”
给两个家都写了信,那他的那份呢?
平安歪了歪脑袋。
嫌他站着有点高,她朝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招了招。
一旁,刘公公低头,心内却有些吃惊,这姑娘真不把王爷当王爷,这个动作,足够冒犯了,换旁人做,早就被拖下去了。
裴诠却神色不动。
他盯着她,缓缓俯身,离得近了,能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那细腻的茸毛,因为垫着写字,微微泛红的下巴。
让人只想一整个吞入腹中。
见他弯腰,平安气息轻轻软软,道:“我跟你说。”写信多累呀,她直接说就行了。
反正,他总会来找她的。
裴诠:“……”
他如玉般的指尖捏住她小巧的下颌,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声音微沉:“嗯,你说。”
第28章
亭中安静,宫女太监侧身俯首,不敢妄视。
平安一直看着裴诠,她张了张口,语气慢,很有些娓娓道来的意味:“吃了梨。”
裴诠说:“还有呢。”
平安眨眨眼:“就看到你了。”
相当戛然而止,裴诠目光瞥向桌上,在她写出“太子、王爷”四个字之前,还画了不少玩意,有山有宫殿,到他这儿,都跳过了。
裴诠微微眯起眼睛,下一刻,他抽回手。
平安才刚把下颌搁在他手上省力,舒服着呢,他手一移开,她“咦”了声,脑袋像鸟儿偷吃米粒朝前点了一下,双眼濛濛,茫然地瞧着裴诠。
实在是好欺负。
裴诠朝旁边伸手,刘公公会意小步上前,双手递出一方月白地苏锦手帕。
裴诠用手帕擦拭指头墨痕,那是他刚刚在平安下颌抹掉的,他语调慢条斯理,说:“敷衍。”
平安缓了下,她摇摇头,说:“不敷衍、不敷衍。”
怕王爷还是不懂,她接连说了两遍。
裴诠:“就是敷衍。”
平安:“是看到你才忘了。”
她说得太实诚了,不是怪他,是只顾着看他,哪还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描述前面的事呢。
裴诠动作一顿,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他屈膝半蹲下,平安的视线随着他动,果然只看他。
他轻轻从鼻间哼了声,就着手里的手帕,擦着平安的下颌,将余下的墨渍全擦开。
平安阖了阖眼睫,王爷指尖力气很轻,有点痒。
亭子外,一个侍卫从皇帝的亭子那边跑来,他隔着几步单膝跪下,行礼道:“禀豫王殿下,陛下有请。”
裴诠起身,将那方沾了墨渍的手帕,放在桌上,他垂眸看着平安,说:“是不敷衍。”
…
平安想,王爷今天好像有点高兴,高兴得把手帕都落下了。
她正折起手帕,薛静安几人去了一会儿,将将折回,正说笑着,抬头瞥见平安,都是一愣,忍俊不禁:“哎呀,妹妹怎么把脸上弄得都是墨渍?”
“真是花猫似的。”
平安有点疑惑,摸了下刚刚裴诠擦过的地方,指尖也有墨渍。
平安:“……”王爷居然把墨水擦到她脸上。
薛静安笑着招呼宫女:“劳烦你,去打一盆水来。”
倒是薛常安瞥见平安手上那方手帕。
各家姑娘的贴身用品都有什么,大家心里多少有数,而平安的手帕,是红梅白雪纹,而不是这种清冷似霜的,这个款式更像男性的。
趁着别人没注意,薛常安装作给平安收拾书信,偷偷藏起那方手帕,没叫其他人瞧见。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她心中有点发沉。
姑娘们才又坐下片刻,便有宫中嬷嬷前来,宣诸位姑娘去觐见帝后。
徐敏儿问:“请问嬷嬷,围猎什么时候开始?”
嬷嬷说:“由太子和皇子猎下第一头猎物,吹响鹿哨,就正式开始。”
难怪刚刚,她们看见豫王和太子共猎一头鹿,想起豫王,还有人不太自然,既是要开始了,众人跟着嬷嬷绕过歇息的亭子,到达一座平地拔起,四周开阔的楼阁。
路上,薛家三安又遇到何宝月,几人都没说话。
上了楼阁,张皇后端坐上首,左手第一个位置坐着太子妃李氏,往下,则是玉琴、玉慧两位郡主,右边则是几位命妇。
各家姑娘行礼:“拜见皇后娘娘、太子妃。”
张皇后在深宫待久了,能出来凑凑秋狩的热闹,本就舒心,再看这一圈年轻鲜亮的面孔,心情要更好了。
在这二十来个姑娘里,她一眼瞧见的,是站在左边第三排的平安。
和上回比,小姑娘脸庞圆润了点,平时在薛家肯定没少吃,她眼睛依然干净又漂亮,真就抓着人让人心软的地方长。
见她没穿骑装,张皇后问:“薛二姑娘待会儿不骑马么?”
平安被点名,刚要开口,徐敏儿抢了一步:“回娘娘,平安妹妹还不会,我们方才还说要教她呢。”
张皇后:“原是如此。”
她不露半分,心里已有几分不悦,她问的是平安,回答的却是宁国公府家的姑娘,显见这是个爱标榜自己的。
太子妃李氏在一群人中,也是一眼见到平安。
玉慧受罚的事,要比何宝月被打还早许多,李氏却一直记着。
她说了一句:“玉琴和玉慧日日在宫里说,就等与各家姑娘比试玩耍,到时候能上场了,你们放开手脚就是。”
姑娘们应是。
东宫的玉琴郡主是玉慧的姐姐,她朝姑娘们笑,眉眼倒是柔和,没有半分玉慧的戾气。
至于东宫另外的两个女孩儿,因是良娣所出,没有前来猎场。
场上这么多女孩,庶出的一只手数得过来,虽说正经人家只要生了都会培养,有些资源只倾向嫡女。
薛家能带三个姑娘,是看在豫王府的面上。
玉慧暗暗翻了个白眼。
薛家真上不得台面,什么女孩儿都让过来,平安是嫡女就算了,那薛静安又凭什么混在中间?她甚至还定下了镇远侯家的!
这时,尖锐的鹿哨响起,姑娘们都被吸引了注意,纷纷向楼下望去,张皇后站起身,说:“本宫先回亭子,你们都随意些,各处看看吧。”
张皇后和太子妃走后,姑娘们不再干站着,走到栏杆处看下面。
平安眺望着空地。
空地站满官员与各家子弟,秋狩开始了,不过要等万宣帝先回去,众人才会动,只看金色皇家伞盖下。
皇帝身着金色衮服,其余的被遮了,看不太清,不过好像太瘦了,衣服里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