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 第10章

作者:一颗绿毛球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竹榻下摆着几张藤编的蒲团。

  馥梨端端正正地半跪下去:“婢子想求太太为所有受过韩管事欺压的丫鬟作主。”她一开口,苗斐就变了脸色,想叫陆嘉月一未出阁的姑娘家避开着些。

  可馥梨语速快,像是心里想过很多遍的。

  “管事韩长栋色欲熏心,一直借职务便宜,伺机轻薄前院的粗使丫鬟,若有不从的,就扣押工钱、发卖出府。一年前洗衣房的丫鬟落霜就是想要到太太跟前求助,才被他寻了个错处,随意发卖出府去的。”

  苗斐愣了,这个叫落霜的她有印象。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偷了管事房东西。

  陆嘉月亦惊讶,听到馥梨说,韩长栋下手挑的都是家里没倚仗,没人脉背景的孤女,更是拧紧眉头。

  馥梨说完了,喉头有些干。

  苗斐半天没讲话,还在消化她说的事情。她固然不能相信小丫鬟的一面之词,可此事对女子声誉有损,馥梨愿意讲出来,她已信了七八分。

  遑论她还说得条理清晰,不似随意构陷。

  苗斐想起女儿还在身侧。

  她推了推嘉月,要叫她回隔壁屋,门外传来方嬷嬷错愕的低呼,“哎哟,少卿夫人,先等我通传……”

  “我等不及了,斐姐姐,斐姐姐!”

  苗斐抬头,就见族妹苗慧不顾礼数,直接推门而入,半点眼光都没分给跪在蒲团上陈情的馥梨。

  “斐姐姐,丞儿有回你这儿来吗?”

  不等苗斐回答,苗慧已动起来。

  恩孝寺收拾给镇国公府的静室,是最宽敞舒适的一间。可寺中清简,再体面的静室也是目光一扫,轻松绕两圈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蒋修丞不在。

  苗斐正满脑门官司,不差多她这一件,“丞儿没有回来我这里,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何事了?”

  “丞儿不见了,婢女没看住,不敢往我这里报,实在找不到了才来,等我再发散侍从去找,各处都不见踪影了。”苗慧失魂落魄,扶着木桌,快要站不稳。

  馥梨回忆她看见的场景。

  “苗夫人有找过后山那片吗?我恰好见小郎君推门出,是往侧门通往后山方向去的。”

  苗慧木然摇头,“婢女也是这么说的,找过了。”

  苗斐看一眼,就知道族妹此刻已没了主心骨。

  这次礼佛,她本也要带小儿子来,是临行前听到执方说近来京畿周边幼童报失多,有蔓延到皇都中的趋势,苗斐才改了主意,就带嘉月过来。

  若是一时走失,只要还在寺庙,掘地三尺总能找到,就怕是遇上了歹人。

  念及至此,她把方嬷嬷喊进来,“叫山门处的人都帮忙找,庙中方丈也去通知。”再睨了一眼馥梨,“你既然认得小郎君,你也去找,旁的事情等回府再说。”

  馥梨没耽搁,起身拍拍膝盖,就同方嬷嬷去了。

  镇国公府的人把搜寻重点放在后山。

  一直找到日落西斜,林中金灿灿的日光穿过树影斑驳,都毫无所获。恩孝寺的光头小师父找到馥梨,合十见礼:“可是馥梨姑娘?”

  “我是,蒋小郎君找着了?”

  小师父摇头,“苗夫人报官,官府已将山门封锁。官差说今日接触过、见过小公子的人都要问话。馥梨姑娘请随小僧来。”

  馥梨匆匆跟去,来到偏殿一间屋前。

  屋外有佩刀官差把守,镇国公府同少卿府的许多仆役排成一列,正在等待问询。

  馥梨等了许久,才轮到她进去。

  屋内堪称空荡,红木长条案后坐了一人,正翻看一副地图模样的纸页,缎面官服上是绣工精巧的瑞兽图腾,衣领挺括板正,露出一线白绢中单。

  同她那日廊下所见一模一样。

  是穿绯红官袍的陆执方。

  双梁乌纱帽端正戴着,更显得凛然不可侵犯。

  陆执方眼皮未抬,手指一张鼓凳,“坐”。

  馥梨坐过去,双手交叠在膝上。

  临时腾出的讯问室空旷,鼓凳摆得离长条案远远的,设在整间屋的中心,人一坐下,就有从四面八方被审视、被探究的感觉。

  陆执方身侧的书吏发问:“姓名?什么身份?何时最后见过蒋修丞?”

  “镇国公府的粗使丫鬟,名叫馥梨,约莫一个时辰前,见过蒋小郎君从客寮侧门跑过。”

  陆执方听到熟悉的声线,默然抬首。

  镇国公府极大,他出入只走西门,往长辈处请安只走西路,有些地方全然不会再经过,有些人全然不会再碰见。就连小重楼外的那些草,他都叫人拔了。

  书吏按部就班,一模一样的问题,问了馥梨。

  得到的回答同前边那些人大同小异,“当时蒋修丞或他的婢女有何异样之处?或者值得留意的地方?”

  一般问到这里,就是差不多结束的意思。

  鼓凳上的丫鬟没有民见官的局促惊慌,脸上露出仔细回忆的神色,“小郎君很抗拒婢女跟随,一直想要摆脱婢女的视线,此处之外,没有了。”

  书吏记录的手一顿,望向陆执方。

  陆执方看馥梨,“他当时说了什么?”

  馥梨将小郎君和婢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尽量不漏掉细枝末节。陆执方接过书吏递来的记录,“辛苦,李大人先出去歇息吧。”

  书吏一愣,道了句“下官告退”,起身离去。

  馥梨从那推开又阖上的门缝里,瞧见了月亮。

  已经天黑了,小郎君还没找回来,无论是走丢了还是被绑走,都不是好预兆。

  “陆大人,蒋小郎君是遇到歹人了吗?”

  “目前还没有证据。”

  “今日能找回来吗?”

  “若他还在寺庙里,就肯定能。”

  陆执方打量她一会儿,声音淡得毫无好奇之心,偏拣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头发怎么梳回去了?”

  馥梨微愣。

  陆执方问得很淡然:“同那日不一样。”

  “那日是哪日?”

  “你知道哪日。”

  “那是出府逛街玩才有的,胭脂铺免费梳的。”

  “那别的丫鬟怎么还有?”

  馥梨想了想,世子说的或许是桂枝。

  她那日研究了所有光顾脂粉铺子的丫鬟的发髻,琢磨了差不多的梳头方法,后罩房手巧的都学会了。

  陆执方抖了抖证词,纸页微微作响。

  馥梨回神,揪了揪衣袖,“冬天冷,我想多睡一会儿,梳精巧的发髻很费时间的。”

  “何时要起?”

  “卯时三刻。”

  同他要上早朝的时辰都差不多了。

  陆执方略微意外,想到陆嘉月同她这般大时,也是缺觉的。屋内静了一会儿,他手指点点案头,“你过来,这里签个名字。”

  “到时辰了么?”

  馥梨疑惑地看案头的小香炉,还剩小截未燃尽。

  “你知道香炉的用处?”

  “我看之前每个人进来问话都是差不多的时间,这香点了,难道不是用来计时的?”

  陆执方深目看了她一眼。

  的确没说错。

  这是衙门惯用的审讯技巧,每个证人盘问的时长一致,避免有心人揣测、加害、单独打探消息。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空白的时间里,肆无忌惮地问她与案情毫不相干的,他却想知道的问题。

  “来签字。”

  “好。”

  穿着灰扑扑棉袄的姑娘,从鼓凳上跳下,走到他案前,梳得潦草的发缝冒出草儿似的小头发。她熟练地握起毛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馥、梨。

  依旧是他喜爱的,有灵秀气韵的笔迹。

  依旧困在与她不相称的境遇里,得自在闲适。

  陆执方垂眸,视线落到她那双手上,食指和中指的指节有两颗冻疮没好,泛起点红色。小姑娘搁下笔,拿左手衣袖去用力擦发痒的地方。

  一遍,两遍,三遍,毫不惜力,以痛止痒。

  陆执方反应过来前,手已扣了上去。

  不禁微微一哂,活了二十三年,从没哪一刻觉得自己这般像登徒子,但没关系,他认了。

第9章 “信我。”

  馥梨手腕一紧。

  她低头,瞧见陆执方骨节分明的手从官袍阔袖里出来,两指扣住了自己手腕,尾指扫过她手背,透出干燥温热的触感。

  “世子?”

  “长冻疮这么挠,谁教你的?”

  他语气很理所当然,仿佛入府第一日,陈大娘来监督她浣洗衣裳——“绉纱裙这么拧,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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