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多年后 第70章

作者:宁夙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翠珠得过陆奉吩咐,手脚麻利地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那药一看就?很苦,江婉柔捏着鼻子灌下,她?不爱吃甜,只能喝白开水压下苦味儿。

  放下小?瓷碗,她?砸砸嘴,眉心轻皱,“这……是避子汤么?,是不是熬错了?”

  怎么?喝着,和之前求子的汤药一模一样!

第73章 兴师问罪

  翠珠瞧着她的脸色,劝道:“王妃,是不是太苦了,要不奴婢给您冲碗红糖水?”

  江婉柔又端起?碗,放在?鼻下轻嗅,不是她的错觉,那药她喝了五年?,绝不会认错。

  她问道:“你?看着煎的?”

  翠珠如实回:“是今早前院命人送过来的。”

  陆奉一般不插手后宅,同样,江婉柔也?不往前院安插人,陆奉就是所有探子的首领,万一被他察觉,妨碍夫妻情分。

  她收敛眉目,吩咐道:“把药渣收起?来,寻个好?天?气晾干。”

  想起?先前一直难有孕,陆奉也?不着急,江婉柔心里有一个隐约的猜想。干药材比湿药材好?辨认,王府有专门的医官,还有医术高明的洛先生,等晒干后,自会验证她的猜测。

  ……

  翠珠手脚伶俐,正好?今儿个天?不错,翠珠把药渣晒在?太阳底下,不到两个时辰已晒至半干。

  江婉柔如今身为?齐王妃,身份高了一阶,原本以为?会比之前忙碌,其实不然。皇帝对儿子们都不错,宫中还在?念书的皇子自不必说,开牙建府的王爷们,皇帝也?都一一照拂,齐王府大部分零碎琐事?,皆由内务府包揽。

  吃,根据王府的规格人数,内务府每月送大米、小麦等五谷,牛、羊、鸡鸭鹅肉一应俱全,另有应季的水果,人参、鹿茸等滋补药材按月供应。不需要江婉柔劳心费神地比价,采买。

  穿,内务府有织造局,夏日供丝绸,冬日供狐皮、貂绒。王爷的朝服衣带发冠、王妃的翟服头冠首饰,孩子们的衣帽鞋袜,甚至下人的衣裳都有人专门做好?,送过来。王府另配有十个绣娘,专门给主子们裁常服。江婉柔的衣裳本来就多得穿不过来,目前王府的绣娘还在?四?处托关系,想在?新主子面前混个脸熟。

  用,王府的家具器皿在?他们一家人搬进来之前就已安置妥当,像一些?易碎的瓷器,譬如花瓶、香炉等,每月内务府照例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更换,想少量添置一些?也?无?妨,齐王风头正盛,内务府对齐王府不敢怠慢。

  最重要的是,内务府送来的这些?东西,不用江婉柔出一分银子,而陆奉作?为?亲王,是有俸禄和庄田的!

  皇帝宠爱儿子们,王爷的俸禄每年?高达万石,田庄肥沃,再加上上回皇帝单独赏她的“私房钱”,江婉柔原本还在?为?国公府的财产心痛,现在?一合计,果然还是皇家财大气粗!

  她是个勤俭持家的王妃,能走内务府的都走内务府,反正不要她出钱,更不用她费心。没有妯娌那一堆事?儿,江婉柔的日子比之前松快。她迫不及待找了医官,两人密谈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江婉柔送老迈的医官出院门,翠珠连忙跟上来,给她披上了白绒绒的狐狸毛披风。

  “王妃娘娘,别看日头大,还有风呢,您快进去。”

  王府的医官有官阶在?身,可谁又尊贵得过王妃娘娘?何须亲自跑出来一趟。

  江婉柔没有如往常一样转身回去,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书房。”

  自从?陆奉领户部的差事?,他不再如往常一样早出晚归,早朝后便回来,能与江婉柔一同用个晚膳。

  翠珠搓了搓手,还在?琢磨主子的意思,江婉柔已经径直踏出锦光院的圆拱门,朝前院走去。

  ***

  齐王府前院,书房。陆奉靠在?紫檀木圈椅上,桌案前站着一袭白衣的裴璋,两人目光对峙,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日落的余晖透过书房的窗棂,明亮的那面照在?裴璋脸上,一身黑袍的陆奉恰巧在?阴影处。江婉柔推门而入,明暗处的两人同时看向她,场面一度静谧。

  陆奉的指节轻扣桌案,语气辨不出喜怒,道:“出去。”

  江婉柔立刻回神,朝陆奉行了一礼,“恕妾身失仪。”

  她本来气冲冲来诘问他,谁知碰上这样诡异的场景。江婉柔低垂眉眼,不敢给裴璋半个眼神,在?即将踏出门槛时,陆奉淡道:“去耳房等我。”

  耳房在?书房隔壁,一样烧有暖和的地龙,不用在?走廊上受寒风。

  江婉柔低声道:“谢王爷体恤,妾身告退。”

  裴璋微垂头颅,目不斜视,在?江婉柔走后,他再次看向陆奉。

  “区区两成而已,关乎数万黎庶的性命,请王爷三思。”

  近日有朝堂有两件事惹人注目,一是对陈复的处置,其二便是裴璋在?月前提的,为?落云镇减免税负一事?。

  当日早朝,此提议被皇帝以“按律行事”驳回,他并未放弃,翻遍律法,在?边边角角处,发现这样一行小字:“遇灾祸之年,或新皇御极,亦或加恩天?下,税负宜减。若无?此三者,然有旧例,亦得循之。”

  裴璋不辞昼夜地查遍历年?的“赋役黄册”,还真找到了先例。在?皇帝登基之初,偏僻的南下诸郡有个县,又偏又穷。县令是个好?官,上梳请求减免三年?的税负,这三年?让百姓们休养生息,有余钱种粮食、种瓜果,地方?有余钱修路铺桥。

  当然,此县不符合朝廷减免税负的法令,不白减,等三年?后,百姓们日子好?过了,每年?稍稍加赋加税,用六年的时间“还”给朝廷。当时新皇初登基,朝中百废待兴,皇帝是马背上打的天?下,哪儿懂什么治理国家?

  看到县令的奏疏,皇帝一时新鲜,亦被

  他的爱民之心打动,朱笔一挥,道:“准奏。”

  ……

  至于成效如何,时间太远,已无?从?考究,但?的确是明晃晃的“先例”。加上裴璋的坚持,游走在?各方?之间,皇帝渐渐被他说服,户部尚书也?欣然同意,只差临门一脚,皇帝忽然认了个儿子。

  陆奉统领户部,原本要下达的诏令迟迟不发,裴璋询问,才?知道卡在?齐王这里。

  裴璋的奏疏写得漂亮,以至于没有人在?意他的春秋笔法。当初的小县城,县令也?只敢上疏减三成,分六年?“还”清。现在?裴璋一开口就是五成,分十年?上缴。落云镇并不富裕,或许当初的户部尚书不在?意这些?“三瓜俩枣”,陆奉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他还是那句话:

  “按规矩来。”

  既然律法说可按照先例,那便严格遵循。

  并非他刻意为?难裴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既定的规则下,所有人各居其位,万事?有矩可循,方?能保国安民,社稷安稳有序。

  律法不合适,可修、可改,却万万不能因?情废法。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开此先河,四?方?诸郡有样学样,或夸大其词,或伪造情状,因?一个小镇,毁了律法的威严,在?陆奉看来,这是万分愚蠢。

  “两成、而已?”他嗤笑一声,黑沉的眸中却并无?笑意。

  他道:“裴大人,本王有一事?请教。”

  “请问裴大人一年?的俸禄几何?其中两成又是几何?”

  裴璋清隽的眉毛紧皱,回道:“两者并无?可比较之处。”

  陆奉道:“那好?,本王再问你?。每年?举子们进京参加秋闱,按律,各郡县选出来的举子不过百人,有一郡人才?济济,一书生乃文曲星下凡,才?堪堪排名一百零一位,敢问裴大人,是否该破格录取?”

  裴璋想也?没想,立刻道:“不拘一格降人才?,既是有才?学之人,当得殊荣。”

  “巧了,这一百零二位,和这位文曲星不相上下,裴大人,还不拘一格么?”

  裴璋忽地沉默。聪明如他,已经明白了陆奉的意思。

  后者再破格录取,后面还有更“可惜”的人才?,前两位都破格了,凭什么到他这儿就不行了?

  规矩一旦破开,便不再有任何约束力,后患无?穷尽也?。

  他闭了闭眼,尽管内心不愿承认,陆奉,或许是对的。

  他又想起?“梦中”时,武帝薨,内忧外患,乱成一锅粥,最后终止内乱的,是凌霄将军的铁骑,以及武帝在?位时制定的“严刑峻法”。

  武帝在?民间的名声毁誉参半,他在?位时无?人敢提,崩逝后才?逐渐有议论声。旁的皇帝继位先修皇陵,武帝先修“齐律”。在?原有的基础上,删减了类似“遵先例”这种模棱两可的表述,刚纪分明,事?无?巨细皆有定规。律法条条清晰,又格外严苛。

  动辄处以极刑,抄家灭族,砍头枭首、刖足断肢,令人胆寒。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目睹新律之森严,莫不惧之。可正是因?为?有这样人人惧怕的“严刑峻法”,人人安分守己,以求自保,才?没有让国家陷入大动荡。

  裴璋的手段更温和。在?“梦中”,他与武帝王屡次争吵,他不断贬官,又不断升回来,武帝看重他的能力,又厌恶他的脾性。他同样看不惯武帝频发战乱,与暴君无?异。

  在?这一刻,裴璋忽然想起?武帝死后,风雨飘摇的二十余年?。他夙兴夜寐,却用了二十年?之久才?换来一个太平盛世,如果是他……或许前期会死很多人,流很多血,但?那个太平盛世,或许会来得更早。

  这段日子困在?心中的迷茫,此刻有了清晰而坚定的答案。

  裴璋苦笑一声,拱手道:“王爷英明,裴某……心服口服。”

  陆奉的眉宇间显出一阵阴郁。

  裴璋此人,让他厌恶非凡,在?那十分的厌恶中,又夹杂着一分欣赏,让他甚是棘手。

  他烦躁得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裴大人回罢。”

  “日后有要事?,在?外谈论,不必来王府拜访。”

  裴璋顿了一下,敛眉道:“下官遵命。”

  他没有问原因?,亦没有解释。男子颀长?挺拔的身躯如青竹,消失在?呼啸的寒风中。恰好?江婉柔依门远望,还没有来的及想什么,耳旁传来陆奉沉沉的声音。

  “怎么,舍不得?”

  江婉柔顿时一激灵,她裹了裹毛绒绒的披风,挺胸道:“什么呀,我就是出门透透气,王爷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她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心中底气足!

  她倒要问问,此前那么多年?,他哄着她喝了那么多苦苦的药汁,是何居心!那药那么苦,她还一直愧疚生不出孩子,未尽到为?妻的责任,他骗得她好?苦!

  江婉柔心中逐渐酝酿情绪,不一会儿,乌黑双眸逐渐湿润,她低垂着眉目,委屈道:“妾身有一事?不明——”

  “昨日呢?”

  不等她说完,陆奉捂着她冰冷的手,淡淡道:“昨日在?花厅中,你?二人遥遥对望,也?是透气?”

  江婉柔一滞,眼眶已蓄满的眼泪,忽然落不下来了。

第74章 他的补偿

  陆奉握紧她的手,顺势关上房门。门扉闭合,发出“吱呀”声,让江婉柔心?头一颤。

  她努力睁大眼眸,仰头看他?,“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

  “我信你。”

  陆奉沉声道:“我说过,我永远信你。”

  江婉莹曾经大闹国公府,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污她清白,那会儿她问陆奉,陆奉也是这么?说。

  他?生性多疑,江婉柔当时听得高兴,其实并未往心?里去,她也不?会傻到听男人一句空口白牙的话?,只想以后更加谨言慎行,不?落人口舌。

  昨日满堂的人都?在说什么?“突厥”,只那么?一瞬,江婉柔没想到,陆奉竟然?会注意到她,更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相信她。

  天地良心?,她敢对天发誓,绝没有?生出任何非分之想,但当时的情况……确实惹人误会。

  江婉柔心?中?五味杂陈,她动了动唇,好?几次,却说不?出话?。

  这一刻,江婉柔心?中?有?种莫名?的羞愧,外人道陆奉手段狠辣,冷面阎罗,她这个枕边人,竟也小瞧了他?。

  ***

  这是个美好?的误会。陆奉的心?胸宽广,但也没宽广到容许旁人觊觎自己的妻子。那不?是圣人,是懦夫。

  但他?同?样不?是个愤怒冲昏头的莽夫,陆奉办事,自有?他?的一套准则。

  正如他?多次驳回落云镇的减税折子,并非因为他?和裴璋的私人恩怨。事实上,因为裴璋的折子写的漂亮,外加详尽的旁征博引,他?私心?里对此?事颇为认同?,但律法如此?,他?选择遵循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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