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多年后 第76章

作者:宁夙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冒顿继承了其祖父的遗风,天性好战,正值今年冬天格外冷冽,齐朝是农耕大朝,虽有动?荡,至少存有余粮,挺到来年春就会缓和。突厥的牲畜和牧马已经?冻死大半。那边的棉花主要靠和齐朝通商,但今年本朝都紧俏不够用,根本没有剩余往外头卖。没有粮食,没有过冬的棉衣,只能靠征战抢掠。

  先前突厥送来国书,要求以陈复换边境三年安稳,如今陈复正在路上,突厥公然撕毁国书,如此挑衅,皇帝在龙椅久坐了一宿,吐出一个字,“打!”

  这回不止是把突厥打退,更要把他打怕,就像上一回陆奉神?出鬼没砍了多?颉一样,让他们?一听到齐朝的威名便闻风丧胆!这一仗,注定会很长。

  江婉柔不懂什?么打仗,但她了解陆奉,他的每句话都算数。现下他连个具体的期限都给不出,她心里更难受了,低落道:“淮翎和明珠,还不会说话呢。”

  何止不会说话,现在两个小?家伙瞪着?水灵灵的黑眸,看?见这个冷脸的大块头就哭,压根儿不认他们?的父王。陆奉的心力有七分放在前朝,二分给江婉柔,剩下的一分留给长子陆淮翊,偶尔才有空看?看?两个爱哭的奶娃娃。

  淮翊虽体弱,少而老成,谨慎沉稳;两个奶娃娃只管吃睡,陆奉留了人看?顾自己的血脉,三个孩子他倒不怎么担心,唯独放不下她。

  上回不过下江南几个月,他临走那天的清晨,她倚在窗前望他,他差点儿走不了。她越发娇气,他不在,他娇柔的妻子该怎么办?

  陆奉沉声叮嘱:“我不在的日子,少出门。如遇难事?,进宫寻父皇。”

  江婉柔心里更难受了,父皇天威

  难测,上回赐的十五个美人还在府里住着?呢,有个叫“霜雪”的,四处托人找关?系在陆奉跟前露脸,得亏她的人盯得紧,才没有被她钻空子。

  她忽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倏地抬头道:“你?在军营里,都是大男人,那个……怎么纾解?”

  陆奉:“……”

  不舍缠绵的氛围被她一句话打断,陆奉的手狠狠揉了下她肉乎乎的臀尖,他深呼一口?气,道:“有女人。”

  在皇帝曾是幽州王的时候,便整顿军纪,不准随意奸淫民女,军营的士兵有营妓,高?阶将领不爱碰营妓,会带上一至两个爱妾,在自己的帐子中,只要不因此延误军情?,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军营有女眷。

  江婉柔不吭声了,她可不会“贤惠”地主动?让陆奉带美妾,她幽幽道:“可惜,妾不能跟着?一同去。”

  陆奉笑道:“战场不是儿戏,岂容你?这般胡闹。”

  即使再舍不得她,陆奉也从未想过带她随军。一来她是正儿八经?的王妃,府中还有三个孩子照顾。二来营地条件简陋,连喝口?热水都是奢望,王府深墙大院,小?厨房的炉子一日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府内烧着?地龙,她在房间里只着?寝衣,用膳都不用出门。

  他的妻子就应该这样,在暖房中金尊玉贵地养着?,不必受外头的风霜。

  得知陆奉最多?在京城留十日,江婉柔舍不得,黏黏糊糊缠着?他,两人匆匆洗浴后滚在一处,紧紧搂住的对?方的脖颈,交换彼此的气息。

  微弱烛火摇曳,江婉柔的乌发如云般散落,铺在大红色的鸳鸯锦被上。她气喘吁吁趴在陆奉半裸的胸前,道:“好人,明天再给你?,今天真不行。”

  “我……呃……有事跟你?说。”

  陆奉也知道前几天弄狠了,他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哑声道:“没堵你?的嘴。”

  江婉柔瞪了他一眼,美眸波光潋滟,双唇红艳润泽,上覆着点点水痕。心想他还好意思说,方才要把她拆吃入腹一样,现在唇还是麻的。

  她平复了下气息,缓缓道:“今日,我那嫡母下拜帖……”

  ……

  陆奉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江婉柔刚开始还有条有理,说到姨娘被献给陈王,因为此事?再度被宁安侯抛弃,气得语无伦次。陆奉没有打断她,只用宽阔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

  等她说完,陆奉道:“你?在府中无聊,有岳母陪你?,也好。”

  让江婉柔苦闷纠结许久的难题,在陆奉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她年纪太小?,不可能是陈王的血脉。丽姨娘的事?他原先就知道,还是他亲手抹去的痕迹。至于把妻子的母亲接到王府,宁安侯尚在,本不合礼数。

  但陆奉这些年做得不合礼数的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而且皇帝也不会说什?么,这次出征,原定的人不是他。

  他有腿疾,受不得严寒,皇帝不许他再上战场,架不住几个“兄弟”推波助澜。年纪最小?的英王满脸敬仰,“当年齐王兄单枪匹马,一人一骑斩下多?颉的人头,震慑突厥多?年不敢动?弹,如今一个黄毛小?儿,齐王兄岂不是手到擒来。”

  敏王斯文有理,“是这个道理。齐王兄熟悉突厥的地形和战法,且和凌霄将军有同袍之宜,此行非齐王兄莫属。”

  滑不留手的敬王看?看?众人,又看?向?陆奉,踟蹰道:“不知齐王兄的腿疾现下如何?千金之子不垂堂,虽然边境军情?重?要,又如何比得上王兄的贵体……量力而行啊。”

  陆奉没有耐心听他们?掰扯,直接撩起下袍,对?皇帝请缨,“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不用这群居心叵测的兄弟们?,陆奉完全继承了皇帝好战的血性,这些年在京中把他憋狠了,之前还有禁龙司,如今统领户部,周围全是战战兢兢的老头子,入目尽是繁杂的户帖赋税,他的长刀擦了又擦,已经?许久没有饮过血。

  他心中冷笑,费尽心机把他驱逐出京又如何,以为这样便高?枕无忧了?虎符一分为二,凛霄持左,帝王持右,如今右虎符到了他手里,想从他手里要回去,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皇帝迟迟不立太子,陆奉冷眼看?着?,皇帝嘴上念叨“朕老了”,心里根本不服老,妄想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选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等得起,陆奉等不及。

  老狼王盘踞王座,爪牙尤利,但鬃毛已衰,幼狼日渐体魄雄壮,两者必有争雄的一天。此乃天道,草原上的畜生,穿着?兽皮的人,皆是如此。

  ……

  陆奉心有大业,唯觉对?不住妻儿,她胆子小?,又爱瞎琢磨,此行一别,兴许再见已是几载后,他舍不得,又不得不舍。

  江婉柔把丽姨娘接到王府,她有人陪,他也放心些。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她抬起眸看?他,两人的视线对?上,又黏黏糊糊抱在一处缠绵,迷迷糊糊中,江婉柔心觉好像忘了一件事?。

  算了,不重?要了,改日再说。

  ***

  陆奉雷厉风行,第二日,丽姨娘就被风风火火接到齐王府。早朝上,皇帝宣布北境起战,齐王赴北督军的消息,举朝哗然。对?比起来,丽姨娘这事?儿放在平时“不合礼数”,现下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水中,激不起一点浪花。

  宁安侯不敢说话,皇帝对?陆奉既骄傲又有愧,王爷们?齐心协力把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送走,见好就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给他找不痛快。母女终得团聚,江婉柔心里高?兴,但这份高?兴填补不上陆奉即将出征的难过,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不能互相替代。

  如同上一回送他下江南一样,江婉柔再次给他准备行囊,吃得穿的用的,恨不得样样给他备齐,陆奉这日都很忙碌,深夜才回府。临行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此时相处的时光更显得弥足珍贵。床榻,浴房……大开大合,抵死缠绵,每次到脱力昏倒才罢休,如同一对?相濡以沫的涸辙之鲋。

  夫妻俩难舍难分,有句话道:世事?无常。

  临行前一晚,陆奉回来得比前几天更早,他亲自问了陆淮翊的功课,百忙之中给他写了三大本字帖,够他用一两年。陆奉这回出门时间久,陆淮翊稚嫩的脸上一片镇定,父王走了,他便是王府的顶梁柱,他会保护好母亲和弟弟妹妹们?。

  陆奉摸着?他的头,难得夸了句,“好。”

  一家人吃了一顿晚膳,丽姨娘依然不大爱见人,她害怕陆奉这个女婿,陆淮翊大了,行为言谈间亦有其父之风,丽姨娘想近亲却也心怯,淮翎和明珠还是奶乎乎的小?娃娃,长得玉雪可爱,丽姨娘天天带着?他们?,有事?做,心胸也日渐开怀。

  最后一夜,在一片黑暗中,两人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说话,紧紧相拥而眠。

  同时,皇宫养心殿,依然灯火通明。

  “混账东西?,他们?就这么容不下他!”

  皇帝怒气冲冲地把折子摔到地上,伺候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

  身后面容白净的禀笔公公小?心翼翼奉上一盏清心茶,劝道:“陛下,气大伤身呐。”

  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咬牙切齿道:“主意打到军需上了,真是朕的好儿子们?!”

  王爷间的斗争已经?到了明面上,皇帝想视若无睹都不能。几人撺掇陆奉出征,平心而论,朝中确实没有比陆奉更合适的人选,他按捺不发,心想日后多?多?补偿他,都是他的亲骨肉,陆奉主动?请缨,他总不能因为此事?,把其他儿子们?打一顿。

  没想到几个王爷变本加厉,竟打上了军需的主意。如今外敌当前,几个王爷不蠢,不会在这上面动?手脚,只是想提醒,顺便恶心一下陆奉:别看?你?掌兵马,粮草可在我们?兄弟手里。

  几个王爷原本也不对?付,忽然冒出个“半路出家”的齐王,甚得皇帝喜爱,此时一致对?外,这一仗说不定打个三年五载,别说战场刀剑无眼,就是平安回来,京城哪儿还有他的位置?

  都是他的崽子,皇帝岂能瞧不出他们?的小?心思?他猛灌一盏茶水,平息片刻,又成了那个

  喜怒不形与色的帝王。

  他沉声吩咐:“告诉户部,大军所需粮草辎重?,皆由朕过目,旁人不得窥伺,更不得插手!”

  “是。”

  他又道:“君持随行带的名单呢,再给朕瞧瞧。”

  陆奉带的人不多?,贵在精,皇帝一眼扫到底,都是可堪大用之人,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忽然,他眸光一顿,问“怎么都是男人?”

  对?于陆奉,皇帝不仅是一位帝王,还是一个父亲。老父亲除了儿子的平安,还得操心点儿别的。

  皇帝眉头紧皱,“他没带个妾室?朕赏那些美人呢,没一个中用的!”

  这话儿身后的太监不敢接,他讨好地笑道:“咱们?王爷心有丘壑,不重?女色,一心为圣上分忧。”

  “这是圣上之福,亦是万民之福啊。”

  皇帝可不会轻易被花言巧语迷了心智,他哼笑道:“他啊,朕这么多?儿子,没有比他更重?女色的了!”

  知子莫若父,他把他那王妃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陆奉因什?么不带随行的妾,他再清楚不过。

  “唉。”

  良久,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儿子最像他,脾性独断执拗,他不喜欢,谁也逼不了他。

  皇帝拿起笔,写下一道诏书。

  ……

  陆奉出征当日,江婉柔心情?低落地给陆奉穿戴衣裳,正难舍难分时,宫里忽来一道圣旨,宣旨太监啰啰嗦嗦念了一堆,只有一个意思:齐王妃随军。

  不止江婉柔,连陆奉冷峻的面容,都出现一丝皲裂。

第80章 行路难

  “我进宫一趟。”

  陆奉身着重紫色的箭袖烫金蟒袍,腰系兽首铜带,眉心?微皱,眉宇间自?带一股威严气?势。

  他出征在即,父皇不?安抚他的妻儿,此举意欲何为?即使心?中难舍,他从未想?过把江婉柔带在身边。军营条件艰苦,物资匮乏,刚入营的七尺男儿还要熬上一熬,根本不?适合柔弱的女子。

  而且带兵打仗,枕戈待旦,身边带个女人算什么?事。

  陆奉向来公私分明,他不?做自?刎的霸王,身边也无须虞美人作陪。

  他面色阴沉,来宣旨的禀笔太监苦着一张脸,小跑着追上陆奉的脚步,“使不?得,哎呦,王爷,使不?得啊。”

  太监跑得气?喘吁吁,道:“圣上昨夜批阅军情,寅时才阖眼?,今早罢了早朝,特地为您践行。”

  “圣上一片慈父之心?,都是为了王爷呐!奴才说句托大的话,昨日诸位王爷上疏,欲插手军需,圣上大怒,为您驳了诸王爷的面子……齐王妃呦,您也劝劝王爷。”

  见说不?动?陆奉,禀笔太监急中生智,看向匆忙赶来的江婉柔。江婉柔拽住陆奉的衣袖,道:“夫君,莫要冲动?。”

  上一回来齐王府宣旨时,禀笔太监和江婉柔有过一面之缘,他曾叹道:“有您这样一位贤内助,是齐王殿下的福气?。”

  如今,果然应验了。

  江婉柔轻声细语,安抚住了暴怒的陆奉。她笑道:“正好你我夫妻难舍难分,父皇善解人意,全了你我的情谊。只是如今形势紧迫,还是等回来后,再向父皇拜谢吧。”

  一番话,既然赞颂了皇帝,又让劝解了陆奉。禀笔太监心?中为江婉柔大声喝彩,忙躬身附和,“王妃娘娘大义,王爷三思啊。”

  江婉柔不?是“大义”,她也不?懂什么?朝局打仗,但她很聪明,从方才太监的三言两语中,她明白两点。其一,皇帝殚精竭虑,为陆奉扫平障碍,还为他罢了早朝践行。她知道陆奉的脾气?,万一两人对峙起来,皇帝自?觉“一片慈心?”被辜负,帝王一怒,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不?敢赌。

  其二,陆奉此番出征,除了抵御外?敌,后方并不?是固若金汤,想?害他的是手握权柄的王爷,能庇佑他的,只有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

  不?管对这道旨意多困惑,她只能应下,还得高高兴兴应下。在生死攸关的要事面前,一切情绪都是徒劳。

  她对禀笔太监道:“公公,这个消息实在突然,可?否让妾身准备一下,稍缓两刻钟。”

  面容白净的太监笑呵呵道:“当然,现下天儿还早,您忙着,奴才在外?候着,您随时吩咐。”

  离临行的还差一个时辰有余,而且今日只是离京,又不?是真?的打仗,晚个一时半会儿,皇帝还能责怪即将上阵杀敌的儿子吗?江婉柔更?不?是不?知深浅的人,不?会耽误太久。

  禀笔太监贴心?地退下,徒留江婉柔和陆奉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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