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夙
第11章 她偏不如他的意
江婉柔霎时脑中一片空白,等陆奉粗粝的掌心摸到她脸上时才恍然惊觉,脸颊烧得通红,急忙找锦帛裹上。妃红色的薄锻贴上成熟丰腴的身躯,雪肤半露,滑腻得似能掐出牛乳来。
“你……你怎么这时回了。”江婉柔躬着身躯,手臂放在前胸微微遮挡,眼光闪躲着往下看。
“过来。”
陆奉喉结滚动,漆黑的眸光极具侵略性,直勾勾压向她,让江婉柔浑身汗毛直竖。
她没有动,陆奉一步步走过去,挑起她的下颌,似第一次认识眼前人,放肆地盯着她。看得江柔心口惴惴,他喟叹一声:“我妇,甚美。”
江婉柔双颊更红了,嗔怪道:“呸,老夫老妻的,你也不嫌臊。”
她刚及笈就跟他,成婚五载,这具身子不知道被他弄过多少次,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今天陆奉又抽什么邪风?
陆奉轻笑一声,上前拥住她,大掌带着温热,轻轻抚摸她潮湿的乌发。
“软光笼细脉,妖色暖鲜肤。我妻正当好年华,无需妄自菲薄。不过——”
他的大掌摩挲着她光洁的肩膀,沉声道:“倒是很久不见你这般,小女儿情态。”
她白日端庄,晚上倒是知情识趣,还敢大胆地跨在他身上作妖,雪肤乌发,如同聊斋里吸男人精血的妖精。
他见过很多次她最美的样子,摄人心魂,风情万种,却都不如今日这抹羞涩来的动人。
他们夫妻五年,陆淮翊已能识文断字,如今竟在她身上看出小女儿般羞涩情态,陆奉啧啧称奇,黑眸直直盯着她瞧。
江婉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想往常陆奉也没这毛病啊,他一贯闷头办事儿,说不了几句话,今天中邪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双臂勾上陆奉的脖子,娇声道:“夫君,妾冷了呢。”
她宁愿早完事早睡觉,也不想受他这诡异的目光,三更半夜,怪渗人的。
陆奉狠狠揉了她一把,蓦然将她拦腰抱起,横放在榻上,然后拉开床帐,起身离开。
江婉柔的胸口起起伏伏,正动情时,眼睁睁看着他匆忙的背影。
他、他竟在这个时候走了!
走了……
房间四角放了炭盆,炭火烧得霹啪作响,不至于让江婉柔受冻。她茫然地撑起身,却见珠帘响动,陆奉端着一个红漆楠木托盘进来,她隐约看见有朱砂和狼毫。
陆奉在桌案前摊开宣纸,声音低沉,“夫人或许不知,为夫颇擅丹青笔墨。”
“我为夫人作画。”
江婉柔:“……”
她今晚的心情千回百转,看着兴头上的陆奉,倒没说什么扫兴的话。默默蜷起小腿,侧身伏趴在榻沿儿上,让自己舒服些。
她好脾气地问:“这样可好?”
陆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好。”
他起身上前,一把扯掉那身薄薄的妃红绸缎。
正是春色无边。
……
***
翌日,江婉柔又没能去春晖堂请安。
当陆奉和江婉柔一起出现时,翠珠嘴巴张成了个圆,一拍脑袋,急道:“奴婢去端药。”
还好她机灵,早有准备!翠珠感叹自己未雨绸缪,笑得美滋滋。
“不用了。”
江婉柔皮笑肉不笑,拖着僵硬的身子,对陆奉微微福身,“我身子不爽,让翠珠伺候夫君用膳,我就不送夫君出门了。”
陆奉低头看她,“我今日休沐。”
说罢,可能觉得语气生硬,又体贴地抓住她的手,温声道:“无妨,我今日好好陪你。”
这下不止江婉柔心中惊悚,连翠珠也被吓得不轻。相由心生,陆奉常年用严法酷刑,身上总笼罩着一股阴寒邪佞。平日冷着脸还好,众人慑于他的威势,不敢不敬。如今刻意放柔声音,简直跟阎王微笑一样渗人,寒意从脊梁骨窜出,令人胆战心惊。
江婉柔让翠珠退下,心中委屈又疲惫。她决定年前去普陀寺拜拜菩萨,请串佛珠,驱邪。
她心里把陆奉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不是中邪就是颅内有疾!昨晚明明忍得青筋暴起,却装起了柳下惠,让她褪去衣衫,摆出各种羞人的姿势,折腾到三更天。
两人夫妻多年,江婉柔自诩身经百战,脸皮也不算薄,什么花样儿都使得,昨夜硬生生被羞的几乎落泪。最后没哭出来,是她看到了陆奉眼里的火热,逼迫自己忍了下来。
她偏不如他的意!
两人清清白白睡了一晚,却比新婚之夜都难挨。一大早起来又看见他,江婉柔心里堵得不行,只盼他早些出门,她去把那些下流东西全烧了。
现在听他说今日不出门,江婉柔脸上的假笑几乎挂不住,冷淡道:“我去看淮翊。”
说罢转身就走,和往日呈现的温柔截然不同。
她从来没对陆奉如此冷漠,在陆奉的印象里,江氏是一个好妻子,这个“好”体现在方方面面。
她擅于持家,府中迎来送往从未出过错;她孝顺长辈,祖母喜欢她胜过自己;她温柔贤惠,衣食住行,将他照顾得无一不妥。她在他面前总是柔声细语的,床榻间亦让他尽兴痛快。作为一个妻子,一府主母,实在无可指摘。
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尤记得当初宁安侯府那次,狭小昏暗的耳房里,少女双目泛红,如同一只绝望的小兽。纤细的胳膊不经一折,却敢抄起花瓶往他头上砸。
那双愤怒的眼睛倔强又漂亮,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他原以为是个烈性女子,谁知相处起来,她竟出乎意外地温驯。女人,听话些没什么不好。陆奉的心很大,装得下朝堂风
云,装得下天地乾坤,却无暇在一个女人身上驻足。江氏颇得他的心,两人搭伙过日子,他主外她主内,也算和美。
渐渐他发现,江氏虽然柔弱,却不爱哭闹。耳房那次她没哭,新婚之夜,她怕得浑身发抖,她也没哭。唯一一次掉眼泪是在生淮翊时,产婆问保大还是保小,她双眸垂泪,声声凄厉:“保大!”
“保大!我活着能生更多的孩子,夫君、陆奉,陆奉你救我!”
为人妇最重要的职责便是绵延子嗣,这番话堪称大逆不道,把产婆和大夫惊得瞠目结舌。
也是从那时,他真正将她看在眼里。
第12章 敢发脾气了,倒是难得。……
陆奉因为腿疾,走的并不快。两人一前一后到前院小书房,这里环境清幽雅致,原是陆府的藏书阁,后来陆淮翊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特意开辟出来给他做书房。
夫妻俩到的时候,陆淮翊正双手背后靠在墙角站立,孱弱的身板孤零零,看得江婉柔一阵心痛。
“陆大人,陆夫人。”
留着花白胡子的高瘦先生站起来,颤巍巍对两人拱手行礼。陆奉颔首示意,江婉柔摸了摸淮翊的头,看向老先生,美眸充满不悦。
她不客气道:“先生,此时正是念书的时辰,我儿做错了什么,您缘何罚他站呢?”
她幼时受尽磋磨,淮翊是她唯一的儿子,身子骨又弱,根本舍不得让他受委屈。
陆淮翊冷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点点红晕,他扯了下江婉柔的衣袖,小声道:“母亲,我没背出来书,是我的错。”
就算背不出来也不能罚站呐,他那纸糊的身子受得了么!
向来通情达理的江婉柔在淮翊的事上难免失去理智,脸色不太好看。反而陆奉语气温和,对老先生道:“内子无状,让先生见笑了。”
“夫人爱子心切,何来见笑之说。”
老先生爽朗一笑,眼神在夫妻俩之间掠过,捋着胡须道:“既然陆大人得闲,看来今日无需老朽班门弄斧。”
陆奉微微一笑,“先生自谦了。”
江婉柔心中微诧,陆奉在外名声暴虐,即使在自家府中,小厮丫鬟对陆奉这个主君也是畏多于敬的,二爷和三爷没事也不往他跟前凑,也不知这位先生是何身份,得陆奉如此看重。
尽管心里依然对淮翊罚站不舒服,江婉柔婀娜地福了个身,对老先生道:“淮翊身子不好,我这当娘的总归心疼,先生勿怪。”
老先生呵呵一笑,“两位客气了,大公子天资聪颖,又有陆大人和夫人这般严父慈母,日后必定前程似锦,顺遂无忧。”
客客气气把老先生送走,江婉柔随后叫来个小厮,吩咐给老先生送把伞。年前这天怪得很,忽然刮风下雪,让人防不胜防。一把伞不贵重,既不谄媚又周到体贴,让人挑不出错。
陆奉哑然失笑,“你啊——”
难怪戚老先生对她赞不绝口。
自从陆淮翊开始到前院书房读书,江婉柔很少来前书房看他。不是不心疼,而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淮翊是儿郎,她怕自己一味溺爱反而害了他,只能在衣物、吃食上对他用心。
弟子用八珍玉食,总不能让先生干瞪眼,她送来的汤汤水水都会给先生备一份,逢年过节再挑些字画、孤本之类的送给先生,只盼他好好教导淮翊。天长日久,尽管她和老先生见面不多,老先生却对江婉柔感官颇佳。
江婉柔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未竟之语,顾不上生闷气,忙问道:“莫非那老先生大有来头?”
人是陆奉找的,江婉柔没仔细打探过,反正淮翊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总不会亏待他。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陆奉道:“淮翊的前程有我,你不必操心。”
说罢看向一旁的陆淮翊,蓦然沉下声音,“是《科第》还是《文臣》,哪一篇没背出来?”
陆淮翊仰着头,脆生生回道:“回父亲,这两篇儿子都温习过,都背得出来。可今日先生抽查的是第一卷 的《地舆》篇,三个月之前学的,儿子忘了。”
“哦?那看来是先生错了。”
陆奉冷着脸,声音不辨喜怒,“我儿今日这一顿罚受得冤枉。”
陆淮翊沉默片刻,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摇头道:“圣人曾言‘温故而知新’,前面学过的文章应当时时翻阅才是,这回是我的错,儿子认罚。”
陆奉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再站一炷香,今日加练五张大字,你可认?”
陆淮翊痛快道:“我认,父亲放心,我日后定不会犯这般错。”
陆奉脸色稍缓,江婉柔却不愿意了,她对陆奉睁圆美目,怒道:“罚什么罚?淮翊他才多大,每日的功课本就繁重,还加练,手腕还要不要了?”
“陆奉,这里不是禁龙司,淮翊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犯人,他是你亲儿子,你舍得这么糟践他!”
江婉柔气急了,对陆奉点名道姓,丝毫不复往日恭敬。她心里憋屈,心想她把陆奉伺候得无微不至,不就是想让自己、让姨娘,让儿子活得好一点么,尽管她当初因为这桩婚事受尽委屈,但在淮翊出生后,她心里更多的是庆幸。
淮翊一出生便是侯爵公子,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奴仆环绕,锦衣玉食。他身子弱,整个太医院供他差遣,他开蒙,陆奉给他请最好的先生,就算以后这孩子真不成器,陆家所有的金银积累,爵位,能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她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走到现在,给了淮翊她能给的一切,她受过的苦绝不会让淮翊尝,如此,也不枉此生母子缘分一场。
陆奉或许不是个好夫君,却是个极为称职的父亲。她不用问,淮翊眼中对他的孺慕明明白白。只是她没想到他居然对淮翊那么狠,陆府这样的门第,实在没必要让孩子头悬梁锥刺股,去考个状元回来呀。
陆奉淡淡道:“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夫人,我以为你明白。"
“我不明白!年关将至,学堂都罢读了,淮翊还要受罚?没有这样的道理!自今日起到大年初一,淮翊休息,不念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