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时醒
这该死的皇权!这昏庸可恶的皇帝!
凭什么一张薄薄的圣旨就?要一个清白无?辜的姑娘葬送大好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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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安院,宋知意蔫巴巴地窝在被窝里?。
冬青拿了药膏给她?被咬破的嘴唇放药,后怕道:“殿下的疯病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昨日待您温柔似水,今日您连一句话?都没有同卫公子说,却又凶如猛兽,若殿下一直这么半死不活地熬着,咱们可怎么好啊?”
宋知意茫然望着桃粉色的帐幔,慢吞吞摇头。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吵闹,宋知意蹙眉看了过去,冬青示意她?躺着,自己?起身去查看,却半响没有回?来。
宋知意听着声响越来越大,到底是不放心,便捂着隐隐发痛的小腹出去看了看。
天已经黑了,几盏昏黄的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晃着,院子里?却是王嬷嬷和?落眉扭打纠缠起来,冬青和?梅香俩人竟都拦不住,小猫们好奇地绕着几人看热闹,喵喵喵地叫。
宋知意好一番头疼,忙走下去大声道:“快停下,别打了!”
落眉这下住手,向来体面精神的王嬷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直跪过来抱住知意的腿,哭诉道:“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啊!”
宋知意叹气,扶她?起来,“好了,先说说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王嬷嬷开口,落眉一脸不服气地抢先道:“皇子妃,此人应是宫里?派来的奸细,奴婢方才见到她?鬼鬼祟祟地躲在角门跟人说话?,又收了东西,眼下就?藏在她?屋里?,她?居心不良,若是谋算着陷害您和?殿下,恐酿成大祸!”
“你这小丫头信口雌黄!”王嬷嬷抹了把泪,又转头抱住知意胳膊,句句恳切道:“老奴不远万里?跟您来到宫苑,甘愿服侍您,家中亲戚得知,怕老奴在这受苦,才特意送些衣物细软来,想着给老奴傍身用的。可这丫头,她?竟不请示您就?暗暗摸入老奴房中搜查,可见目中无?主,没把您放在眼里?!”
王嬷嬷说完,自己?跑回?屋里?把一包袱东西给知意看,里?头全是些衣物首饰。
宋知意大概明白是怎么个原委,不由得看向落眉问道:“你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
落眉恭敬垂头请罪道:“他们小声密谈,奴婢并未听清,然形迹可疑,若是亲戚大可不必如此。奴婢也并无?忤逆您的心思,只想着先查探清楚再向您禀报。请您准奴婢再进?王嬷嬷屋内搜查一番,若无?异样?,奴婢甘愿受罚,并向王嬷嬷赔罪。”
王嬷嬷哪里?肯,当即为自己?辩解道:“今日皇子妃身体不适,又才与殿下闹了不快,老奴是怕吵到皇子妃。若叫你进?屋搜查,老奴即便清白,几十年的体面何?在,往后还如何?有威望吩咐底下人为皇子妃做事??”
眼看俩人一个不让一个,宋知意思忖片刻,便说:“这样?吧,既然嬷嬷身正不怕影子斜,落眉你也坚持己?见,便由冬青与梅香代我去嬷嬷屋里?看看,等她?们出来,自然见分晓。”
“不成!”
“不成!”
落眉与王嬷嬷竟异口同声。
宋知意无?奈地坐了下来。
落眉质疑道:“冬青和?梅香并无?经验,哪里?能搜查出被严严实实藏好的东西?”
王嬷嬷冷笑,再也忍不住讽刺出声:“你倒是有经验,只因你是被殿下派来监视皇子妃一言一行的暗卫!你搜查完不定是跟皇子妃禀报,还是去听松阁呢!”
宋知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皱眉用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落眉。
落眉张了张口,却有片刻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宋知意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俩竟没一个是清白的。她?心累不已,满眼失望地看着落眉说:“你会武功,有本事?,待在我这实在埋没,干脆回?听松阁保护你的主子,我有什么好监视的呢?”
落眉想起这些日子“监视”的结果,其?实皇子妃一心为殿下考量,根本没有什么坏心思,对她?也很是体贴,不禁惭愧垂下头。
王嬷嬷顿时得意了,挺直腰板迫不及待地把落眉赶出去,再回?来殷切地对知意端茶倒水,讨好道:“您真是英明,要是留下这个奸细日后还说不得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宋知意却推开王嬷嬷递来的茶,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嬷嬷也别忙了,既然你的家人怕你在这跟我受苦,我便书信一封向皇贵妃禀明,派你回?宫里?当差去。如今身在宫苑,既不需给娘娘们请安,也不需应酬,我身边用不了这么多能人。”
王嬷嬷脸一白,还欲再说什么,只见宋知意冷下的眼神逼人地审视过来。
宋知意是脾气好,可在家里?也没少看娘亲怎么管着后院几十号奴仆。今夜心情不佳,又逢小日子腹痛,偏偏还出这种乌龙事?情,她?心里?郁闷得很,这厢处置完,也不再理会王嬷嬷,疲倦地回?了屋子。
躺上床,她?耳边再响起方才冬青说的那番话?。
——以?后这日子可怎么熬?
屋里?屋外没一个省心的。
屋里?这个王嬷嬷也就?罢了,屋外那个……
她?原本以?为赵珩只是因为生?病了,所以?喜怒无?常,脾气不好。
毕竟圣旨不可违,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宫里?有月银发,衣食住行样?样?都好,娘娘们的赏赐又贵重,她?看着赵珩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也觉赏心悦目,尽心照料便是。
又怎知,朝夕相处下来,赵珩也就?那张脸好看点。其?实骨子里?恶劣得很。
她?处处真心真意,得到的却还是他的猜忌和?怀疑,当日她?在晋小公爷与靖阳侯处受了欺负,他不光为她?讨公道,还特意派落眉来保护她?,她?心里?好高兴,原来也不过是别有用心。仔细回?想,他一早就?猜疑防着她?了吧,可其?实她?并没有做任何?反常可疑的事?。
就?与今日一般,卫大哥来拜访他,又关她?什么事?呢?她?为了避嫌也快快地离开了呀,也跟他说了,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可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字不提他那高高在上的未婚妻也就?罢了,还丢掉她?的小像,还不顾她?意愿强吻她?!
她?嘴唇现?在都还痛得很!连热乎乎的羹汤也吃不了!
宋知意捂着阵痛的肚子蜷缩在被窝里?,想起爹爹和?娘亲,想起兄长们,想起曾经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可惜再也回?不去,她?心酸得直想掉眼泪。
但又很快揉揉眼睛,不哭。
想她?大好青春年华,何?必整日磋磨在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身上,又何?必为一些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彻夜伤心难过。
反正现?在皇帝也想不起这个儿子来,底下人办事?跟着敷衍,她?那八百两月银早没有了,更?别提什么赏赐。
若赵珩最后还是死了,可是要马上被打发去守皇陵的。
睡意袭来,宋知意抱着暖融融的被子,情不自禁阖了眼。
最后想,往后的日子不如及时享乐来得畅快。
她?,不干了!
第37章 原来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时?已深夜,墨色粘稠。
整个听松阁一片死寂。
自落眉回来向赵珩禀报身?份意?外败露被皇子?妃赶走?一事后,赵珩便坐在?案前,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进来惹他的?不痛快。屋子?冷冷清清,再不复往昔的?生动热闹。
他就这么寂静地坐了彻夜,直到晨光熹微,旭日东升,庆嬷嬷才端了碗冰糖枸杞籼米羹进来,和声劝道:“殿下,您自昨日晌午就没?用膳,即便身?体康健的?人也熬不起,何况您体弱病重……”
“怎么,如今连你也盼着我死吗?”
赵珩漠然回眸,冷幽幽地瞥了眼庆嬷嬷,声音沙哑,语气却是?逼人的?凌厉。
庆嬷嬷满脸冤枉,连忙呸呸两声:“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您还要好起来重新夺回大权呢!”
赵珩垂眸盯着自己麻木的?双腿,半响,自嘲地笑了笑。
庆嬷嬷瞧他这孤寂冷傲的?模样,也着实心疼,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么光风霁月万人敬仰的?太子?殿下啊,如今却沦落这般凄惨,明明前阵子?,眼看要好起来了的?,谁知昨儿?这一闹,又回到最初了。
自从先皇后离世,坤宁宫的?老人四散离去,旁人不敢对赵珩说的?话,只有庆嬷嬷这个老奴敢进言一二。
庆嬷嬷将籼米羹放在?桌案,思前想后,慈爱开口:“殿下,您方才有个‘也’字,恐怕说错了。皇子?妃心地善良,单纯诚挚,是?一心盼着您好起来的?。”
赵珩冷嗤一声。
那个心口不一的?骗人精,只怕盼他早死好改嫁竹马吧!
庆嬷嬷顶着他愈发犀利的?眼神,硬着头皮说:“您想想,她不论雨雪刮风,雷打不动地每日三次向您问?安,陪您用膳,哄您开心,那日您问?她想要什?么,她不要金银财宝,不为父兄官途求便利,偏偏要您陪她种树,不就是?为了让您看着生机勃勃的?东西好有个盼头吗?她陪您过生辰,也是?用尽心思,老奴是?亲眼看着的?,花灯她一盏盏亲手做,小船也是?她亲自去置办,她为了确保您看到那番美景,自个儿?从早到晚地守在?湖畔观察日光变化?,又提前去游了三四回湖,却不准我们告诉您。”
原来是?这样么?赵珩犀利的?眼神变得迟疑,长睫微垂,眸底坚硬寒冰渐有松动。
昨日气极了,理智全无,如今冷静下来回想,他光顾着恼怒自己被欺骗,竟也没?有问?她,除了小像,她到底有没?有拉过卫还明的?手,有没?有亲过卫还明,又有没?有给卫还明捞过星星?
庆嬷嬷见状,略略松口气,再加把劲儿?开解:“皇子?妃这番心意?难得可贵,魏国公嫡女没?有,从前对您趋之若鹜的?京都任一世家贵女都没?有,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恕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如今是?无权无势,身?患残疾,阴晴不定,又常对她冷言冷语,可她依旧掏心掏肺地对您好,能图什?么呢?”
赵珩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宋知意?泪流满面的?委屈模样,苍白干燥的?唇紧抿起来,心间滑过一抹难言涩意?。
是?,所有人都忘记他了,放弃他了,都嫌弃他是?个会发疯的?残废,只有那个傻子?天天往他跟前凑,笑盈盈同他说明日,来年?这种满含期许的?话,然而他什?么好处也没?有给过她。
如今辰时?已过,听松阁冷冷清清,若是?往常,她早就跑过来问?他有没?有吃早膳了吧?又或者,她会兴冲冲地拉着他去给小橘子?树浇水。
对了,昨夜她气得说,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默然半响,赵珩终觉有悔,可是?冷峻脸庞不显,他看着桌案上渐渐冷掉的?冰糖枸杞籼米羹,忽的?问?:“这种甜腻腻的?羹汤,除了宋知意?,还有谁爱吃?”
庆嬷嬷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笑道:“您说的?是?,老奴这就重新装一碗热乎的?来,皇子?妃吃软不吃硬,最是?温柔好哄。再者,她不求回报地对您那么上心,一准是?喜欢您,待会您去了低个头,把误会说开,还是?好好的?一对儿?!”
赵珩不自在?地别开脸,“嗯”了声,又语气淡淡地补充说:“再装盒枣泥糕,荷花酥。”
他知道宋知意?那个性?子?,贪吃,一见到好吃的?就眼睛亮晶晶,走?不动道儿?了,吃饱还要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晃晃腿,絮絮叨叨个不停。
如是?想着,赵珩脸上浮起一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惬意放松。
他想,等这次过后,只要她不再惦记昔日竹马,不再把昔日送给别人的?东西随随便便转送他,他会力所能及地对她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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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嬷嬷推着赵珩来到琼安院时?,冬青正在?给几只流浪猫喂食,院子?里挂了一排颜色鲜亮的轻薄衣裙,梅香正在?打理熏香,厨房里也隐约传来劈材烧火的声响。
一派岁月静好的安宁。
然而当两个丫头看到赵珩,脸色就齐刷刷变了。
庆嬷嬷笑着问:“皇子?妃呢?”
冬青神情怪异地与梅香对视一眼,恭敬说:“咱们主子?月事腹痛,还睡着未起身?。”
赵珩眉心蹙起,问?:“叫封太医来看过了吗?”
冬青摇摇头,还没?等开口解释,就见赵珩沉了一张脸,厉声责问?道:“你们如此疏忽懈怠,平日是?怎么伺候她的??”
二人吓得跪下来。
赵珩径直滑动轮椅进屋,庆嬷嬷忙叫冬青先去请封太医,再跟上去给赵珩推了推轮椅。
里屋的?架子?床垂着层层叠叠的?粉色帐幔,赵珩进来,伸手撩开,只见宋知意?恬静乖巧的?睡容。
然而她的?睡姿却是?四仰八叉,衣衫凌乱,两条白嫩的?手臂直晃人眼,薄被也被她踢到一边,露出一双小巧精致的?玉足。
均匀的?呼吸声格外安宁。
赵珩看着,心里顿时?堵了一口闷气。
原来他彻夜为那些争执烦神难安时?,她即便月事腹痛,也照样能睡得如此香甜。
足以?说明,她根本没?有把昨夜放在?心上,也就更不可能把他放在?心上。
许是?赵珩的?眼神太过冷厉,他只静静盯了这么一小会,宋知意?就浑身?一个寒战,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注视着,若有所觉地睁开了迷蒙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