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时醒
这会子小厮来报,太子与?太子妃快到?了?!
宋知行阔步跑了?出去,一阵狂风似的。
他人高马大,时常训练,体格健硕,宋婉在身后“哎”了?声,硬是?没?喊住,“都十八岁的人了?,一点?不稳重!”
宋连英摇摇头,“罢了?,想必他这几年在军里糙惯了?,言行举止哪儿能比得上知礼?”
宋知礼闻言,不赞同地说:“父亲此言差矣,男子汉大丈夫,不必拘泥小节。”
一家人随后几步来到?府门口,东宫四马并驱的豪华马车刚好停下。
赶马的内侍匆匆下来取踩梯放好,车门打开,宋知行激动地迎上去,却是?见一道矜贵疏离的挺拔身影先?出来。
不必说,宋知行也认出来这雍容华贵的气度是?何?人所有,当即抱拳行武将礼,声音雄浑有力:“见过太子殿下!”
赵珩瞥他一眼,神情淡淡地“嗯”了?声,随后抬手扶宋知意下来。
宋知意一眼见到?阔别许久的二哥,眉开眼笑,心情激动地想上前?,可惜手腕被牢牢握住。
她奇怪地看眼赵珩。
赵珩已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前?,默然拦住了?冲过来想要像小时候那般一把抱起幼妹的宋知行。
男女授受不亲,焉能大庭广众地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宋知礼看得门儿清,心里不悦,面上却未表露出来,上前?几步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晚膳已备下,不妨先?进屋说话吧。”
“也好也好。”宋知行丝毫没?觉察异样,立马走到?知意身边仔细打量一番,只觉幼妹亭亭玉立,温婉绝美,赞道,“我们?栀栀长高了?,苗条了?,变漂亮了?!二哥刚才险些没?认出来。”
宋知意忽略掉被紧攥的右手,也细细看遍她二哥,却有些心疼,“二哥晒黑了?,皮肤也变粗糙了?……”
“这有什么?”宋知行不以为然,他的黑是?一种带着些野蛮粗犷的小麦色,撸起袖子举臂,要给知意看他练得健壮无比的身材,“你摸摸,二哥一身腱子肉,上阵杀敌,威猛无比!不是?我吹,前?不久的平湖一战,我单枪匹马,生?擒敌首,连霍大将军都赞不绝口!”
“哇!二哥真乃英雄也!”宋知意好奇地伸出手,焉知还没?碰到?宋知行,先?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给截下。
赵珩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煞有介事:“入了?秋,怎么还有蚊子呢?”
宋知意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来,宋知行倒是?认真看看四周,困惑道:“我没?瞧见啊!还是?殿下心思细腻。”
说罢,他又?激动地跟知意说他这些年的战绩。
跟茶楼里的先?生?说故事似的,一路到?了?花厅,也不带停歇。
宋连英夫妇无奈得发笑。
席间宋婉更是?连连给宋知行添菜,可惜堵不住他的嘴,况且他早吃过了?,鲜嫩美味的佳肴到?了?碗里,他记着知意爱吃,便给她夹过去,边说:“我回来一路,听说京都女子时兴纤弱为美,二哥瞧不出什么美,只盼你珠圆玉润,身体康健。”
宋知意心里发酸,隐约觉得这样的团圆会很短暂,她也不想让二哥失望,他好不容易才回来。
谁知,面前?堆成小山的佳肴还没?动筷,不知何?时已被赵珩挪开了?。
赵珩看得清楚,宋知行那个夸张的行伍粗人,添菜连公筷也不知换,毫无规矩礼数可言,岂非要知意吃他的口水?
可饶是?宋知意再好的性子,这时候也终于有些忍不住,她用力甩开了?赵珩的手,嗔他一眼,又?很恼火地“哼”了?声。
她又?不是?时刻需要人看管的小孩子,今夜父母兄长们?皆在,他这样会让她很没?面子的!
第71章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宋知行正慷慨激昂地说到如何生擒敌首,谁知席面忽然静了下?来,气氛微妙。
他有些糊涂地看?向爹娘兄长和?幼妹:“……怎么了?”
宋婉无奈地觑他一眼,添了个大鸡腿到他碗里,“我看?你也说累了,快吃罢!”
而后?宋婉盛了碗人参乌鸡汤,笑?容含歉地呈到太子面前?,暗暗递给女?儿一个眼色。
——这可是太子,岂敢轻易甩脸子?
宋知意郁闷地垂下?脑袋,好生懊恼。
这时赵珩站起来,微微欠身接过了宋婉盛来的?鸡汤,放下?后?顺势把?宋知行夹的?那碗菜给腾到另一边,语气温和?说:“多谢岳母。”
宋婉这才安心坐下?。
一顿晚膳虽有不快,好在全家圆满,只是宋知行欲言又止,显然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完。
宋连英看?天色已晚,连忙打住了二儿子的?话茬,笑?道:“来日方长,殿下?明日还要上朝,不如早些回宫,免得耽误时候。”
赵珩颔首应下?,可余光看?到知意不舍的?叹息,顿了顿,神情温润地说:“也无妨,今夜我陪知意留宿一晚。”
宋知意愣了下?,惊讶抬头看?向他,满眼意外?。
他只是笑?着,“正好我有些事想同岳父聊聊。”
宋连英心下?奇怪,面上自?是不显,这便引赵珩前?去书房说话。
待二人离去,当属宋知行最高?兴。
宋知意也自?在不少,兄妹三个留在庭院叙话,一晃眼就已到亥时。
直到宋婉来提醒她们几个该各回各院安歇了,才堪堪止了话。
不过宋知意回到碧落院,赵珩还没回来,也不知和?爹爹说些什么要紧事。
梅香铺好床,提醒道:“您带回来的?金疮药和?皮草还没给二公子呢。”
“呀!”宋知意这才想起来,二哥常年征战在外?,少不得受伤,她赶紧又亲自?去了趟。
宋知行住在北面,宋知意过来时,远远地就瞧见两位兄长并排走着,身量挺拔,器宇轩昂。
她提裙轻了脚步,想像小时候那样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拍拍他们肩膀,吓他们一跳!
焉知靠近了,还未有动?作,先听宋知行懊憾一叹。
“还明不是探花郎吗?这可比你当年还要风光气派,怎么兜兜转转竟派去岭南任职?如今卫伯父一家尚未升迁,若是得知此事,只怕要急得发病。”
宋知礼叹气低声:“原本还明很得陈太傅赏识,眼看?就要定在大理寺了的?,谁知文书下?来,竟变成……我去探过口风,是殿下?的?意思,你切记不要在栀栀面前?提起。”
“……”
宋家兄弟并未注意到身后?,人高?腿长,很快跨过垂花门,说话声也渐渐远去。
宋知意僵在原地,时已八月中旬,秋风阵阵,拂面而过时已带了些寒凉气息,她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那晚赵珩温润如玉的?神情,他问她:“来日提拔卫还明当大官好不好?”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提拔,所谓的?大官吗?
此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知意?”
宋知意倏地回过神,神情复杂地转身,只见赵珩阔步而来,牵住她的?手,脸色有些不悦:“这么晚了,你还过去干什么?便是亲兄妹,长大成人了也该有个分寸。”
宋知意用一种费解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赵珩缓和?语气:“你手这么凉,先回去吧。”说着瞥了眼梅香捧着的?东西,示意她送去。
梅香看?了看?宋知意,宋知意沉默地点点头,梅香方才退下?。
赵珩牵着宋知意回了碧落院,发觉她沉默得反常,疑是自?己话说重了,不免又问:“还在生气?”
宋知意摇头,欲言又止。
她印象里的?赵珩虽喜怒无常,可始终有颗明辨是非忠奸的?心,绝不是那种口蜜腹剑的?小人。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试探地问:“殿下?,你上回说,卫还明救了我,有恩,不知准备如何提拔啊?”
赵珩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按着知意肩膀在梳妆台前?坐下?来,他垂眸取下?她发髻间的?流苏簪子,不答反问:“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此事?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宋知意望着铜镜里倒映出的?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唇瓣嗫嚅着,过了会才开口:“我听说他要去岭南任职……”
“哦?”赵珩语气诧异,流苏坠子被他规整地摆在妆奁里,他似乎想了想,“昨日确实听吏部尚书提了一嘴,我险些忙忘了。卫还明满腹才华,文章出彩,又是从岭南来,对地方民生熟悉,再者,京都为官的?有几个不需外放历练的?”
“可……”宋知意回身看?着他,微张的?唇瓣却被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抵住。
赵珩俯身下?来,叹气:“好栀栀,你是埋怨我吗?还是你以为,这是我有意刁难他?”
宋知意抿抿唇,拿开他的?手指,犹豫说:“他苦读数十年,好不容易才从一众自?幼家学鼎盛的世族子弟里脱颖而出,却又被调回偏远,是不是有些埋没呢?”
赵珩呵笑?一声,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你是在质问我屈才。”
他语气肯定,搭在宋知意肩膀上的?力道微沉,问:“吏部尚书可是给他提了一个五品官,你可知有多少人矜矜业业一辈子也不过五品吗?你的?大哥哥外?放蜀地时,不过七品而已。卫还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知意想要站起身,可肩膀被赵珩沉甸甸的?力道压着,她心口也有些沉闷。
当初宋爹得以提拔时说过,岭南偏远苦寒,多少五品官甚至还不如江南繁华州县的?六品官。
且这一去,是赵珩的?意思,只怕往后?再难调任回来了,更?别提拖着病体苦苦熬着、盼着家族恢复昔日荣光的?卫伯父。
若此事与?自?己无关,宋知意绝不会再多问,可此刻她又不是傻的?,听不出赵珩的?言外?之?意,她不想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误会就连累了卫还明的?一辈子,还是起身道:“殿下?,我觉得——”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殿下?。”赵珩沉声打断她。
宋知意迎上男人肃冷的?脸庞,莫名?有些畏惧,她很快改口:“淮清,我觉得——”
“好了,不说这些。”赵珩隐隐有些烦躁,转了话题,“荣安街有处宅院,是你祖上还未被贬时所居,我刚才问过你父亲,过些日子就举家搬回去吧,你来回也方便。”
荣安街就在皇城脚下?,从前?宋家是帝王的?心腹近臣,在那寸金寸土的?地界自?然有一席之?地,宋爹初初回京时多有艰难,心中一直抱憾,常念叨着等过几年站稳脚跟了,必得买回来。
现在,赵珩竟轻而易举地送给他们了。
宋知意惊讶过后?,又想起隔壁就是从前?卫家的?宅院,心情不免更?复杂,没有几分高?兴,却也很难再开口跟赵珩提卫还明的?事情。
他把?远在军中的?二哥召回来探亲,送宅子,还特意为她留宿,不论?哪一样都是最能堵住她嘴,叫她哑口无言的?。
可卫家怎么办?
一整晚,宋知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身旁的?赵珩亦然。
她每小心翼翼地动?一下?,他脸色便不可遏制地阴沉一分,终于在天将?明时,忍不住一字一句质问:
“卫还明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以至于梦呓呼唤,辗转难眠?”
宋知意背脊一寒,呆怔片刻后?连忙侧身回来说:“怎么可能?”
“哼。”赵珩冷笑?,坐起身,一双阴鸷的?凤眸紧紧盯着她,“你撒谎!你还骗我!我都亲耳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宋知意着急地坐起身,“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卫还明清清白白,从无来往,那日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你大可盘问落眉还有你的?暗卫。”
“清白?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赵珩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琥珀坠子,“他明知你已嫁给我,却还日日把?此物戴在腰间,不是明晃晃的?觊觎和?挑衅,又是什么?”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灯摇曳,宋知意睁大眼睛辨清那坠子的?模样,语气奇怪道:“卫兄的?东西怎么在你这?”
赵珩听得一句卫兄,神情更?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