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残疾疯太子冲喜 第9章

作者:酒时醒 标签: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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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永清坊万福巷宋家仍是灯火通明。

  自从清晨有宫里的内侍来传话说今日太子妃要回门,宋婉大喜过望,立刻吩咐丫鬟婆子们准备起来,门楣扫得光鲜亮丽,厨房各色佳肴皆备齐全,阵仗比过年还隆重。

  谁知欢欢喜喜地盼了一下午,门前连人影都不见半个,也没有内侍再来传话。

  宋婉精心炖的百宝羹热了又热,最初的滋味早已不在。她冒着大雪到府门口盼着,焦灼得来回踱步,喃喃道:“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宋连英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夫人身上,摇头说:“皇宫大内,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夜寒风急,先回去吧。”

  宋婉哪里肯:“可明明说了今日要回来,难不成内侍传假话?见不到知意,不知她现在做什么,这几日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殿下待她如何……我心难安啊!”

  夫妇俩三个孩子,大儿子成熟稳重,不论功课前途,什么都不要操心的,二儿子虽年轻气盛,好在皮糙肉厚,在哪都能混,唯独这个小女儿,乖巧是乖巧,可娇生惯养的,自小有爹娘疼,哥哥们宠,没经过一点风浪,夸张点说,都不曾离家超过半日。

  宋连英没了法子,沉吟片刻,命人去套马车。

  宋婉忧心忡忡,“你要去哪?”

  宋连英去了陈府。

  陈太傅尚在书房处理太子未能亲阅的政务,听得门房小厮来通传,着实惊讶了一番,忙叫人请宋连英进来。

  宋连英来到书房,看到那堆积成山的公务案牍,又嗅出空气中飘浮的浓茶香,心中隐隐有了更确切的猜想。

  陈太傅引他到青竹屏风外的交椅坐下,亲自斟茶,“连英老弟深夜来访,可是有要紧事?”

  宋连英双手微微扶着茶盏,叹气将今日这原委道出,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实在是内人挂念小女,茶饭不思,赶我出来打听信儿,我思来想去,只得到您这来。”

  陈太傅是这桩婚事的促成者,说是媒人也不为过。

  其实这些日子陈太傅也在思索,正值多事之秋,是不是该择个恰当时机同宋家和盘托出太子今时处境,往后遇事好有个应对,一致向外。

  诚然,相比起开国功勋魏国公府,宋家不是助太子荣登大统的最佳选择,然宋连英掌着京都粮仓,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足见其紧要。再者,宋家二公子在安西军多有军功,深得大将军倚重,来日若不得已起事,许是力挽狂澜的后招。

  罢了,事到如今,木已成舟。

  陈太傅索性不再隐瞒,当下便一五一十将实情道出,最后拍拍宋连英的肩膀,语重心长:“连英老弟,望你能谅解老夫的一番苦心。眼下我们与殿下是荣辱与共,唇寒齿亡,你在岭南磋磨多年,应当明白其中不易。”

  宋连英哪里不明白。

  换言之,上了这条贼船就下不去了,否则几十年隐忍终回京都,家族还未光复昔日盛景,便要因太子毁于一旦。

  宋连英打心底里悔啊!要是早和卫家定亲该多好,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个稳。

  “连英老弟?”陈太傅见宋连英长久沉默,神情几经变幻,心思不由得沉下来。

  宋连英回神,苦涩一笑,“这事儿回去我不敢向内人交代,敢问太傅一句实话,殿下这身子,还有的救吗?”

  陈太傅不乐意地“啧”了一声,“瞧你这话问的,大婚当晚殿下就清醒了,是大吉征兆!你倒是不先关心年幼的幺女。”

  宋连英的苦笑多了几分愧疚:“坦言说,我养大的女儿我晓得,便是天塌了,她也会感慨一句还有更高更壮的人顶着。”

  陈太傅却是更放心了,有这样心胸豁达的女子在太子身边朝夕相处,何愁太子钻牛角尖?他宽慰:“老夫教导殿下二十年,若非病痛所致,殿下性情最为温和纯善,那日他指责老夫乱点鸳鸯谱,信这冲喜土方子,实则残害无辜,可见他会好好待令爱。治病治腿这些,老夫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这话刚说完,书房外便有人三短一长地叩响。

  陈太傅敛笑起身,示意宋连英稍作片刻,他独自出门,外头夜色幽深,来人低声禀报:“太子妃病得晕倒了。”

  陈太傅瞬间变了脸色,尤其听到屋里宋连英的咳嗽声,老脸都被风吹得生疼。

  刚说完一切都好,哪曾想,一病病一双!

  宋知意稀里糊涂地晕过去,也不知自个儿是病了。药房那边熬好药汤,是庆嬷嬷扶着她起身,亲自喂下,然后又端来太子的药。

  好一番折腾,清晖堂才宁静下来。

  夜半时分,宋知意喉咙疼得厉害,着火似地渴,捂在被子里也出了一身汗,哪哪都不舒坦。可惜冬青梅香不准进入这间屋子,她沙哑地呢喃了好几声,全被掩盖在风雪里。

  最后自个儿醒了过来。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手脚无力。

  她费劲儿地掀开被褥下地,借着屋内昏黄的烛火找水喝。

  外间没有,她迷迷瞪瞪走到里间,总算看到桌案上的茶壶。茶水是温凉的,对她冒火说不出话的嗓子却是正好,叽里咕噜灌了一大杯下肚,总算舒服点了。

  她揉揉眼睛,再环顾这屋子,惊了。

  尤其是看到床榻上那面容俊美却神情扭曲的太子,他的手在半空中挥舞,似乎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其状可怖。

  下一瞬更是猛地坐起身来。

  宋知意有些被吓到,下意识便要退后,可惜还没迈开腿,就被太子那只强劲有力的大掌扼住了手腕。

  她不明白太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跟田里的水牛似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轻飘飘拽进了床上,被太子紧紧箍在怀里。

  太子的胸膛又硬又冷,宋知意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要挣脱,张口嗓音嘶哑地喊:“呜呜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可太子死死抱着她,像是终于抓住了梦中迫切追寻的东西,根本不放手。慢慢的,他神情逐渐恢复安宁,二人就这么密不可分地陷进锦被里。

  宋知意沙哑的呼声被埋在太子胸口,浑身动弹不得,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她又试着挣脱好几次,皆是挠痒痒一般,最后架不住病势,意识昏昏沉沉,没力气了。

  最后失去意识前,她想,只要太子别是梦魇发疯砍人,提刀将她捅个对穿就好。

  庆嬷嬷每隔半个时辰便要进来一趟,查看两位生病的主子是否不适,可这回进来却发现外间无人。庆嬷嬷轻声走到里间,竟见殿下与太子妃相拥而眠,一时又是惊又是吓,到底没敢出声。

  浓浓夜色随着风雪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晨光熹微,初升的浅薄光线如金缕落在墨紫色的帐幔。

  太子如常睁开眼,难得视野清明,心境平和。这像极了他从前无数个早起练剑的清晨,仿佛病痛不在,双腿完好。

  可他慢慢感受到了怀里紧抱着的……柔软而温暖的……他垂眸一看,漆黑眼瞳闪过几许不可思议,几乎立刻松开手,低沉的嗓音蕴含薄怒:

  “宋知意!谁准你上孤的床?”

  “……???”

第10章 夫君!人家都生病了你也不陪……

  宋知意做了个梦。

  梦里太子青面獠牙,如地狱的修罗恶煞般,一口将她撕碎吞入腹中。她冷汗涔涔地惊醒过来,谁料正对上太子肃冷而严厉的脸庞。

  ——谁准你上孤的床?

  他似乎恶狠狠地质问了这么一句。

  然而昨夜种种浮现心头,宋知意真是比窦娥还冤!

  “不是你硬生生将我拽上来的么?”她委屈地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腕,上面两道明晃晃的“罪证”。

  太子瞥了眼,脸色铁青,薄唇抿得刀锋一般,好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硬邦邦的四个字:“胡言乱语。”

  宋知意简直被他这副翻脸无情的模样惊呆了,瞪圆眼睛坐起来,比比划划地开始描述昨夜的场景,“你这样……又那样……还那样!”

  太子攥拳,双目微阖,可无论怎么回忆,竟都没有半点印象。

  这时他忽想起什么,睁开眼,眸中迸出凛冽逼人的冷光,再次扼住宋知意的手腕质问道:“你对孤做了什么?”

  “你都病成这样了,我,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呀!”宋知意险些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害怕,身子微微颤着,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她也不过是个不经人事的姑娘家,所有关于房事的认知还是大婚前夕宋婉给她的春宫图里看来的,骤然被这样污蔑,再软的脾气也禁不住。

  太子盯着宋知意那摇摇欲坠的泪珠,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股愠怒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横在胸口。

  到底是她伪装得天衣无缝,还是她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太子最终放开手,别开脸寒声道:“日后不准踏入这间屋子半步。”

  宋知意握着被攥得生疼的手腕,气闷地朝他哼一声,她求之不得呢!谁乐意跟这么个随时会发病的疯子待在一个屋子!当下再也不耽搁,立刻便起身下床。

  哪知病体未愈,头重脚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柔顺如缎的长发拂过太子侧脸,带来一阵异样,太子深深蹙眉,攥成的拳微微动了动。

  宋知意只撑着床沿缓了片刻,头也不回地出去外间,不忘拿起她的毛领斗篷披上,那病中娇弱的身影无端透出几分倔强。

  太子独自僵坐半响,叫来太医严查屋内可有毒物毒香残留痕迹。

  四五个太医不敢掉以轻心,连地毯和花盆底都掀开细查了,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现。

  太子沉默良久,再唤来暗卫,沉声问:“昨夜怎么回事?”

  暗卫如实回答:“您梦魇发作,将夜半口渴起身找水喝的太子妃拖拽上了床。属下见您拥住太子妃后魇症逐渐平缓,遂未声张。”

  太子神情便有些一言难尽,语气生硬问:“……宋家查了吗?”

  “宋家昨夜才从陈太傅处得知您重伤实情,此前与长春宫并无私下来往。不过圣上常去长春宫,属下探查消息多有不便,太子妃问安那日与妤贵妃说了什么不得而知。然而流水一般的赏赐接连不断地送去宜春殿,恐怕不简单。”

  “继续盯着。”太子冷嗤,却拉开柜阁抽屉随手丢了一个白玉瓶给暗卫。

  暗卫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不多时,东西便由封太医转交到太子妃手上。

  “这是何物?”宋知意打开闻了闻,一股奇香迎面而来。

  封太医笑着说:“此乃高昌进贡的玉颜膏,祛疤消痕最有奇效,听说以天山雪莲绽放时的凝露花蕊所调制,那年共才得三瓶,圣上赏赐先皇后与贵妃娘娘各一瓶,先皇后心疼殿下练枪划伤,便把自己那份给殿下了。”

  哦,宋知意听明白了。可太子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她?

  算了,管他呢,不用白不用。

  那雪白的膏体涂在手腕,红痕果然不到片刻就消了,再过一会,雪白肌肤竟好似比先前还要细腻许多,若是涂在脸上,岂不容光焕发?

  宋知意惊奇,不客气地多抹了一些,才把玉颜膏还给封太医。

  封太医却摆摆手:“殿下没交代,您还是留着罢,这节骨眼微臣也不想再进去触殿下的恼。”

  “行吧。”宋知意这会子也没有那么气闷了,起身感激道,“昨夜多谢太医,我如今觉着没什么不舒服的了。”

  言下之意,她要回宜春殿了。

  “不妥不妥。”封太医来正是还要叮嘱这个,“这两日风雪不停,您每日一来一回恐怕受凉再起高热,加重病症,清晖堂去宜春殿路远,我等赶过去多有耽搁,还是请您安心在此将养半月,待病症消退再议。”

  “可……”宋知意有点后怕地看向主屋方向,浑身被死死禁锢的窒息感又扑面而来,只觉头皮发麻。

  封太医叹了声,无奈说:“殿下疑心深重,我们身为太医也不能幸免。实在是临水一战太过惨烈,相传戎狄部落豢养一种浑身是尖刺且身量巨尺的怪物,一嗅玉华香即发狂,听军医说,那夜数头怪物一齐出笼,专攻殿下,几位将军与死士为掩护殿下生还,身体被那怪物撕碎成几块……最后却发现,原来殿下贴身所带的护身符里,就有一味玉华香。”

  宋知意想象不出那样残酷血腥的画面,光是听,脸色便煞白下来,背脊发寒,下意识问:“那谋害殿下的护身符,是谁送的?”

  能让太子出征时贴身佩戴,必是极其信赖的人物吧?却被这么无情背叛,死了心腹,换来半条残命,他心里该多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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