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折号一一
可这样真能爬到榜首吗?
元汐桐没什么信心。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现在的榜首是谁?”
提起榜首,元虚舟蓦地便想起了今日在行宫主殿发生之事。胸腔内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点温情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恶劣的,不受控制的烦闷。
他冷哼一声,缓缓道:“镇国将军府的,邢夙。”
语气当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元汐桐听得直皱眉头。
不是,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难道邢夙也得罪过他?
这天子亲卫,当得好也是挺威风的啊……
轻慢她这个郡主也就罢了,连镇国将军之子,他也敢直呼其名?而且,他方才也阴阳怪气了一番将军府来着……
不过这二人的恩怨,跟她半点关系也无,她才不会瞎掺和。
元汐桐装作没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神色如常地接话道:“我猜也是夙哥哥,毕竟他一向挺厉害的。”
——比起她亲哥来说差远了。
这句话她憋在肚子里没说。元虚舟离开帝都之前树敌众多,这男子感觉是个嫉妒心极强之人,说不定会因为嫉妒元虚舟,迁怒于她。
马上就要到清点处了,这当口可不能节外生枝。
呵……
又是一声“夙哥哥”。
元汐桐不是第一次这样唤邢夙了,元虚舟有理由认为这是她习惯使然。
吃里扒外可不是好习惯。
他忍住将她从背上甩出去的冲动,胸口起伏几下,缓缓开口:“看来郡主的确如传闻中那般,对邢夙情深意重。”
传闻是什么样,元汐桐当然知道,毕竟这是她有意为之。但这话用这副鸣泉般的嗓音说出来,总显得有些讥诮。
仿若她喜欢上邢夙这种笑面虎有多丢脸一般。
想着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她还是忍不住回嘴道:“不关你的事。”
见她险些动怒,他忽然笑了:“是不关卑职的事,但今日在行宫大殿之上,却发生了一件与郡主相关之事。”
与她有关?
“什么?”元汐桐能屈能伸,立马问他。
元虚舟也没心情吊她胃口:“邢贵妃向圣上请旨,想求圣上为郡主与邢夙赐婚。”
“赐……赐婚?!!”
少女惊诧的叫声在他耳畔炸开,很吵,他干脆停下来,空出一只手揉了揉耳朵,顺便蹭了蹭被她的发丝拂过的后颈。但仍旧没放下她,让她在自己背上妥帖地趴着。
元汐桐自然看不见这些细节。
男子带来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惊,以致于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这下胆子奇大,圈住男子的双臂以锁喉之姿收紧,感觉到他被迫仰头之后,她才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脸凑上前去,厉声道:“你没骗我?”
张开的双唇却蓦地撞上了一处光滑温润的皮肤。
柔软的唇瓣被牙齿挤压,磕出奇异的痛感,树叶被风刮得沙沙作响,而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嘴唇究竟碰上了什么。
是面颊。
陌生而危险的男子的……面颊。
炸毛的猫也没元虚舟这般受惊。
久别归家的哥哥,见到妹妹时应当做些什么呢?
答案宛如黎明时分蓝紫混杂的天空,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渐渐明晰。
元虚舟不知道别人家的兄妹平时会如何相处,但他与元汐桐,共享着父亲的血脉,又经年累月的在风日里常伴着,他们是王府中最为亲近之人。
这份亲近,自元汐桐出生之后,就像霉菌一样,悄悄地在他的呼吸与生命中蔓延,见了空气就开始疯长,即便是隔了五年的时光也无法铲除。
即使他……对她仍抱有不小的埋怨与恼怒,但只消一个亲吻,便能短暂地平息他的怒火。
小时候元汐桐憋着坏水时,也喜欢用两条胳膊勒他脖子,若是她对他有所不满,通常会伴随着咬耳朵、啃脸这种动作。女孩子年纪小,似乎天然便懂得谁对她最为包容,蹬鼻子上脸得明目张胆。
亦如此刻,他的心情虽混乱无比,但受惊之下,也只是倏地拉开和她的距离,反手捏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开,又迟迟不敢真的将她从背上掀下来。
但罪魁祸首却看起来比他还要震惊,抿着嘴表情生动。近在咫尺的圆圆眼睛,失了焦距,却因惊慌而眨个不停。
贴在他背脊上的柔软胸腔,心跳很快。
元汐桐此时正在深切地懊悔。
她在懊悔自己鬼迷心窍,试图从他身上找出哥哥的气息也就罢了,居然还用和哥哥相处的方式来对待他。
想她堂堂大歧郡主,虽名声不太好,但总归是贵女之身。竟对着个男子……话说,她亲到他了对吧?
他也知道对吧?
不然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抱歉,公子,”元汐桐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将所剩无几的礼数给周全了,“我是一时情急,才做出如此冒昧之举,还望公子海涵。”
对方依旧在沉默。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在脑海里想了不下十种将他灭口的方法,虽然最后很有可能被灭的是她自己……
“无妨,郡主视力还未恢复,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谢天谢地,他终于肯顺着她的话,将她的脸面给顾全。不过下一刻,她又听见他问道:“倒是郡主,既心悦于邢夙,嫁与他做人妇,难道不是正合郡主之意吗?为何表现得像是始料未及?”
第9章 他竟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父王说得没错,元汐桐有段时间,的确嚷嚷过以后要嫁给邢夙。
这很该死的正常。
帝都内许多女子都这样想过。邢夙虽出生兵家,但丝毫未沾染行伍之人的兵痞之气,反倒温润如玉,性子内敛沉稳。总之看起来很能迷惑人。
但他作为天子亲卫,对皇家贵女问出这番话来,堪称僭越。
元汐桐也果断选择了沉默。
她不小心将自己的真实反应流露出来了,按照她在外维持的形象,骤然得知自己要嫁给心仪的男子,应当表现得惊喜万分才对。即使做不出惊喜的模样,也不应当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是抗拒。
心防松懈之下,她的各种举动都有些奇怪。
说多错多,不能继续和他交流下去了。
“这个……也不关你的事,”她没给出任何解释,板着脸做出上位者的姿态,直接命令他开始赶路,“走吧。”
元虚舟目视着前方,嘴角沉下来,没有再继续追问。
重新将下巴搁上他肩头的姑娘,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刻薄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沉默着,继续接下来的行程。
纵使是隐藏了实力,特地放慢脚程,清点处也说到便到了。
一张长桌、几只竹椅摆在林子里,公孙家的人正低头做着收尾工作。
隔着百丈之遥,元虚舟停下脚步,低声提醒:“郡主,前方便是清点处了。”
这么快?
这人瞬行的速度竟然可以比肩帝都几大幽夜象中期的高手,天子亲卫当中果然能人辈出。
元汐桐晃了晃脑袋,从他背上下来,凭着感觉及地站稳,“多谢公子。”
她的动作太过麻利,元虚舟想扶她一把的手只来得及伸出一半,便折返回来,垂在身侧。他看着她四下转动着脑袋,却因眼睛看不见,不知该对准何方。
纵是如此,也十分硬气地没向他求助一句。
终于,他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头,轻轻带着她的身子转向正确的方位,叮嘱道:“有妖物闯入幻境一事,卑职还须尽快向圣上禀报,只能委屈郡主,待我走后出声呼唤一句,公孙家的人听到后自会来寻你。”
元汐桐静静地听他说完,忽然狡黠一笑:“你走之后我才能出声,是不能让人知道你的存在,对吗?”
他并未在意她小小的威胁,“与其在这边胡乱猜测我能否见人,郡主不如多留心留心镇国将军府。你将自己的传送符赠与他人,那人却并未如期搬来救兵,若不是她蠢到要当众得罪皇亲,那便是中了摄灵术。”
摄灵术?
术字一门,元汐桐实战能力虽废,但理论知识却十分丰富,各种术法如数家珍。这要得益于秦王府藏书阁内完备的古籍,原本是落星神宫为元虚舟送来的,后来倒是方便了元汐桐。
摄灵术,是妖术的一种,中者的一举一动并五感皆被施术者操控。术法效用过去后,意识会出现短暂空白。
她联想起肖思宜方才的状态,明明血迹已将裙裾染红,但双腿的疼痛于她来说似乎并无大碍。
难不成是被封闭了痛感?
元汐桐兀自想得出神,没留意到轻按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已经悄然收走。
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发顶,但男子身上好闻的香味已经渐渐淡了。
“公子……还在吗?”她轻声问。
回应她的只有空落落的鸟叫声。
他竟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
解毒丹药发挥药效很快,元汐桐服下后,不消片刻,眼前雾蒙蒙的白翳便已散去,视线恢复清明。
她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身边的公孙皓:“多谢公孙公子。”
是的,就是这么冤家路窄,最近的清点处驻守人员竟然是公孙皓。她还以为照这位公子哥的脾性,会是最早撤离的人。
公孙皓脸色有些尴尬,但开口还算客气:“公孙家职责所在,郡主不必言谢。”
他其实也挺无语,若不是被爷爷勒令一定要驻守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想待到这么晚啊!
更不想在此时单独碰上这脾气古怪的郡主。
此前莫名其妙斗气一场,他的确是故意给肖思宜指了条近路,以期待那姑娘能争气一点,将玄蛇给拿下。届时肖思宜分数大涨,他倒要看看元汐桐会不会羡慕死人家。
谁叫元汐桐这么没有眼力见,有现成的帮手不来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