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深 第106章

作者:温流 标签: 古代言情

  她就一直擦。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沈若锦斟酌用词,同她说:“嫂嫂,今日我与阿公还要去面圣,眼下尚不知结果如何。嫂嫂还是先找地方避避风头,等我沈家事了,我一定亲自接你进沈家。”

  梅映雪在出嫁这一日悔了同卢家的婚事,梅太傅重规矩,梅家她暂时是回不去了。

  只能另外找个地方先避避。

  “我既已经跟沈知洲拜过天地,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梅映雪异常坚定道:“祖父,小十,我不怕事、也不怕死,知洲没能跟你们一起面圣受审,我自当替他。”

  她三拜之后,就改口随沈知洲喊沈老将军“祖父”。

  沈老将军彻底无言以对。

  “嫂嫂……”

  沈若锦一时哑然。

  梅映雪穿嫁衣,带凤冠,手捧牌位,妆容早就被泪水和雨水冲刷干净,露出清水芙蓉般的素面,“我为沈家妇,自然要听听他们是审咱们沈家人的!”

  沈老将军不再阻止,点头说:“好。”

  “那就依嫂嫂。”

  沈若锦其实也不放心梅映雪一个人。

  梅家不会那么轻易让她悔婚。

  而且梅映雪存了跟沈知洲殉情的心,若让她一个人待着,手捧着牌位,说不定什么时候想不开就自戕了。

  她想跟着就让她跟着吧。

  沈若锦正这样想着,伸手想去把棺材盖合上,城门忽然有一群人朝她急奔而来。

  领头的是大舅母柳氏,三年前她得知夫死子亡,又被沈老将军代子写了放妻书,就去庵堂代发修行,长伴青灯古佛了。

  与她并步而来的是三舅母张氏,她得了放妻书之后就回了南州娘家,跟京城隔了千里,再无音讯。

  跟在后面的是京城沈府的老管家钱伯,年近七十了,老态龙钟,走路都有些不稳当了,此刻却连伞也不打,踉跄着朝城门口奔来。

  还有从前府里看门的李叔,庄上的庄头,厨房的烧火丫头、留在京城收罗消息的侍剑……

  “父亲……”

  “小十。”

  “老将军……”

  “十姑娘!”

  众人穿过雨帘来到沈家祖孙面前。

  大舅母柳氏和三舅母张氏对沈老将军说:“父亲,我来接儿郎们回家。”

  “他们都回来了,我这个为人妻、做母亲的不能不在。”

  “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沈老将军当年是怕沈家被皇帝厌弃,会连累几个儿媳和家中仆从,所以才把所有人都遣散了。

  原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再见了。

  现在看到她们一个个都回来,不免老泪纵横。

  老将军别过头去,抬袖抹了一把脸,装作擦脸上的雨水,其实是在擦眼泪。

  “小十……

  “苦了你了。”

  柳氏和张氏走到沈若锦面前,红着双眼说道。

  “小十不苦。”沈若锦哑声道:“小十幸不辱命,把舅舅和兄长们带回来了。”

  柳氏和张氏等人听到这话,纷纷落下泪来。

  沈若锦原本有四个舅母,四舅母难产而死,二舅母性子烈,在得知夫君和儿子死讯之后,千里走单骑赶赴西疆,一头撞死在墓碑前。

  如今就只剩下出家的大舅母,和回了南州娘家的三舅母。

  她也没想到,带着舅舅和兄长们回家的这一天,能再次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

  柳氏说:“一口棺木挤不下我们沈家这么多儿郎,来咱们把他们的牌位捧出来,让他们见见如今的京城是何模样。”

  “来。”张氏上前把棺材盖彻底打开,捧出了夫君和儿子的牌位,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柳氏和管家等人全都照办。

  一个人捧两个牌位。

  沈若锦捧着二舅舅和四舅舅的牌位,走在柳氏和张氏中间。

  沈老将军推着轮椅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手捧牌位的儿媳和新妇梅映雪等人。

  沈若锦一行人刚走进城中,就看见无数百姓举着白幡、挽联,大喊:“沈家无罪!沈家人都是我大齐的英雄!”

  这些人的声音慷慨激昂,甚至一度盖过了狂风暴雨。

  沈家满门英烈。

  自有人记得。

  沈若锦等人走在风雨交加的街道上,虽是回京受审,但沈家祖孙昂首挺胸,一步步走过长街,像是要为身后的家人开出一条新生之路一般。

  半个时辰后。

  沈若锦与沈老将军带着沈家众人来到了宫门前,跪在滂沱大雨中。

  沈十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目光却坚定如初,她抬头,高声道:“沈家沈十,携沈氏满门,前来受审!”

第135章 护妻第一名

  雨越下越大,被狂风席卷着从宫门前飞入重重宫阙,落入了议政殿中。

  秦小王爷秦琅的名号在京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镇北王年前回北境去了,要不然今日这议政殿上,少不得要来一出“殿上教子”。

  曾做过秦琅先生的梅太傅也因为今日嫁女告假在家,恰好不在。

  天地君亲师,只有天地君王在此。

  放眼整个朝堂能压制秦琅的人,竟一个都没有。

  仇敌倒是有一个。

  文武百官都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李相。

  随着内侍层层往外通传,“宣——秦琅入殿!”

  不多时。

  身着一袭紫衣,腰缠白玉带的秦琅就应声上殿来。

  他生得极好,剑眉入鬓,桃花眼多情,若是个女子定是祸国殃民那一挂的,偏生了八尺之躯,便是十成十的纨绔风流。

  皇帝问秦琅,“夫妻一体,你却敲登闻鼓御前告妻,是为何故?”

  秦琅道:“夫妻一体不假,但夫在前妻在后,是以夫为妻纲,我御前告妻亦是为了以正夫纲。臣要状告沈若锦,不守妇道,不事夫君,刚成亲第三日就跑到西疆去带兵抗敌,还差点死在了战场上。害得我千里追妻,劳心劳力还破了财!”

  他越说越大声,“我还要状告沈若锦的阿公沈老将军不知变通,在西疆待了那么多年,时不时拿俸禄补贴士兵,以至于家徒四壁,连收买西州城都护的银钱都没有!以至于在大战爆发时,西州城的杨都护不给他们送粮草,不发援军!”

  李相等人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哪里是御前告妻,秦琅分明是替沈家祖孙叫屈来了。

  李相同一众党羽们使了个眼色,想开口打断。

  秦琅根本不给他们插话的机会,“明明用银钱可以解决的事,沈家祖孙二人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沈若锦每天忙着打仗,一心都扑在战事上,完全不管我的死活,我跟她说给杨都护送点礼一切都好办了,她非不听!”

  秦小王爷看着还真挺气愤的,高声道:“就因为沈家祖孙如此特立独行,搞得朝堂诸位大人们都难做,辜负了皇上的重托,也辜负为之卖命的数万士兵,更辜负了天下百姓的期盼!但臣深受皇恩,辜负谁都不能辜负皇上,所以今日特来御前告妻,大义灭亲!”

  话声落下。

  议政殿上安静如斯。

  李相党心里骂娘,以前光听说秦小王爷四处惹事,跟人打架从没输过。

  可没人说过,他口才也如此了得啊?

  徐大人等清流,一开口还对秦琅吹胡子瞪眼的,以为他是真的来告妻。

  那曾想一番话停下来,心气都顺了。

  简直爽麻了。

  要不是秦琅出身尊贵,是镇北王府的小王爷,不论如何都要把他拉到御史台去做言官。

  见天的参李相,看参不死他!

  元嵩怒道:“胆大妄为!你当真以为朕听不出来,你在假意告妻,实则为沈家祖孙开脱?”

  “皇上明鉴。”秦琅不慌不忙道:“我告妻是真,沈家祖孙在西疆做了什么我也是亲眼所见,我只是将实情禀告给皇上,是非对错自有皇上定夺。至于我,的确对夫人一心只有战事没有我,不满已久。还请皇上为我做主!”

  “为你做主?”

  元嵩都被秦琅气笑了。

  原本沈若锦在西疆做的那些事,单一件拉出来都够砍好几次头的,秦琅这么一闹,避重就轻,既为沈家祖孙开脱,又拿杨万雄有罪在先说事。

  皇帝若要贤明之名,就不能再轻易给沈家祖孙定罪。

  这个秦琅,一直都被人低估了。

  秦小王爷干啥啥不上心,护妻第一名。

  “杨万雄是何人举荐?”

  元嵩知道秦琅想要的根本不是替他做主,而是为沈家祖孙开脱,直接就问起了杨万雄是谁举荐的。

  殿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李相站出来说:“回皇上的话,若是老臣没记错的话,杨万雄二皇子举荐入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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