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好当当
山顶上,那些凌乱的脚印被完好地保留。
他趁着火光,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跟着脚印,往前走,在八角凉亭的悬崖边上,有一双稍微小的,前脚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双手微微发抖,强自撑着镇定吩咐道。
“去下面搜,一定要将人给我找到,快…”
大批的军土蜂拥而下。
山上是嶙峋的倾斜山脉,再过去一段,又陡又直,再往下,是湍急的水流。
他们顺着整条河流边上一寸一寸地搜寻。
然而,许久都未有收获。
裴珞疏站在河流边上,神色苍白。
快临近天明时,一个军土跑来下跪禀告。
“陛下,有娘娘的消息了。”
裴珞疏怔愣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她在哪?”
军土迟疑了片刻恭敬地说道。
“她在京都西郊。”
裴珞疏终于放下了心。
“好,没事就好。”
军土又添了一句。
“陛下,京都西郊不仅有娘娘在,张太傅也在,娘娘把张太傅杀了,你亲自去看看吧。”
“什么?”
京都,西郊,恒宁街。
天色阴沉灰暗,大街上,行人匆匆,有些早起兑点生计糊口的店铺本该开了门,但今早,他们三三两两地只卸下了店铺的一块门板,低头嘀咕着,不时露出不安的神色。
冷风,卷动了地面的白纸,纸上,落墨分明。
有识字的捡起一张,顿时脸色苍白,抬头一望。
漫天的白纸飞舞,铺满了整个恒宁街道。
街道尽头,有一棵大槐树上,细长的绳子吊着穿黑衣的男子,底下,是一位穿着蓝色衣裳的小郎君,衣衫全部湿透了,有几处溢出了血红,发带耷拉在肩头,显得很颓丧,右手持着匕首,脸色苍白,却冷静坚毅,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大家都在谈论这纸上的东西。
“上面写了,司徒先生被冤了啊…”
“还有,还有,是张太傅家的罪行…”
“丧良心的,赈灾款都被张府贪了。”
“那上面吊着的,不会就是张太傅吧。”
“死得好,大快人心…”
人群中,就这样,你说我听的,不知道传了多久。
忽然,一群官兵围了过来。
“让开,让开,京兆府办差。”
只这一句话,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大街上,人群作鸟兽状,全部四散开来。
一位身穿黑色甲胄的人,上下打量了陈十一一番,再看了看吊在树上已经死透的张太傅,面无表情地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将此人带走。”
裴珞疏从麓北山脚下赶过来的时候,陈十一已经被押进了京兆府,关进了府衙大牢。
她杀了张太傅,并将他的尸体悬挂在槐树之上。
裴珞疏听了这事,心里犹然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滋味。
府衙大牢门外,张家族人都已围成山,嘶喊大闹,要求将杀人者绳之以法。
裴珞疏被京兆府的人悄悄地带进了大牢内。
阴森的走廊尽头,有一间小小的牢房。
裴珞疏走过去时,看见陈十一靠在墙壁上假寐,身上的衣衫已经脏污,整个人面色苍白憔悴,让人忍不住心疼。
狱卒打开了牢门,裴珞疏走了进去,蹲在了陈十一身边,抬起手抚着她的脸。
陈十一缓缓睁开眼,看见裴珞疏,笑了一声。
“阿珞,你来了。”
裴珞疏叹了口气,把她拥入怀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十一低声说道。
“阿珞,我杀了他,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
第313章 结局1
裴珞疏一脸无奈。
“十一,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张太傅我会自已亲自动手,你无需管这些事,你,他我还有用…”
陈十一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对不起,扰了你的计划。”
裴珞疏软了心思,轻叹一口气。
“算了,没事,也好,死了得个清净。”
陈十一静静地看着裴珞疏。
“阿珞,你怎么没问我,我是如何在你眼皮子底下联系了无心阁,下的悬赏令,我又是如何使得张太傅一定要见我一面,我又是如何带着张太傅跳下了悬崖而毫发无伤,我又是如何回到京都西郊做得这一切,却没有全身而退…”
裴珞疏急忙解释道。
“我还没来得及问,我…”
“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从青州回来开始,我就在计划着这一日,小思每日带着我剪的梧桐上的字到我设在京都的联络点,我借着小思去看花灯的由头,打探护城河的流向,找寻护城河埋在河底的阻隔网究竟设在哪处位置,我还派人探知张太傅常去的几个地方,麓北山,静安寺,荔香庄园,然后安排了大量的人手专门隐在暗处。”
“无心阁的悬赏令,我知道杀不了张太傅,但无休止的刺杀让他寝食难安,又放出消息让他得知我就是已故的陛下发妻,他一定想办法见上我一面,然后以他强势的姿态打消我的念头。我一直在等待被他逮走的那天,便日日穿好了带着隐幽粉的衣衫,这种东西,是楚神医研制的,它晚间可通过气味吸引发光的小虫子,一路跟随。”
“被劫的当晚,我一直在与张太傅谈话拖延时间,等待我的人将一切安排好,听见暗号声,我便带着张太傅跳了悬崖,当然,也不是真的跳,我的十几个人已经悬好了绳索,跳上了准备好的竹筏,进了护城河,钻入早已破坏的阻隔网,进了京都西郊的恒宁街。”
“其实,我只要杀了张太傅便可,无需带着他的尸体东奔西跑,但我就是想让司徒一家在天有灵,看得见张太傅的下场,让他们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陈十一抬眼,撞进裴珞疏不解的双眸之中。
“阿珞,我这么大的动静,你应该不知晓吧。”
“我…”
“你不知晓是对的,因你对我有一种绝对的信任感,你很确定,我陈十一的生命中,是绝对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对吗?”
“你是我妻子,我是绝对信你的。”
陈十一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在何时,明白了这种感觉?”
“何时?”
“在我以为你死了,为你殉情后,你找到我,没有把我带走,继续让我住在温之柔的萍园那次,我就确定了。”
裴珞疏沉默了,抬手抓着陈十一的手,按了按她的掌心。
“都过去那么久了。”
陈十一恍若没有听见裴珞疏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我住在温家半年多,几乎日日与温之衡相见,即便后来你知晓了,也还是选择让我住在温之柔的萍园,说是不放心让我在外面无人照拂。其实崔永安那里也可以去,梅园也可以住得。你知晓温之衡对我的情意,但你一点都不吃味,也不担心,甚至自动把他归为你的一方助力,来荣登高位。”
“五皇子被杀的那次,你和温之衡计划要以三百人杀他,三百人,狩猎场上的禁军有上万人,就算那几百人是天兵降世,也不可能在实力悬殊那么大的禁军前刺杀成功,温之衡当时就觉得不妥,所以,他才自发地为你安排了第二条刺杀的路。”
“阿珞,其实根本没有第一条路,对吗?我当时在场上,明显能感到,当时的混乱,只有弓箭袭击,制造紧张的局势,让五皇子身边的守卫只注意到外面的刺杀,最终留给温之衡机会,是吗?”
裴珞疏脸色沉静,掰着她的手指回道。
“十一,你知道我当时的状况,我只有借力打力。”
陈十一点头。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你对我的绝对信任感,越来越坚实,我去青州后,与温之衡的相见,他给我写信,给我安排席面,你一句话都没问过我,我当时想,为什么呢?为什么阿珞会这么大度,一点都不介意呢?我在想,如若是有女子对你示好,我肯定是不能容忍的。你竟然信任我到如此程度,简直不可思议。”
“你以前还会为我没告诉你去航海的事生气,会天天念着不要把你忘了,会为各种小事撒娇纠缠,为何现在听得最多的是,对不起,这三个字,然后就绝对信任我。”
“这是对的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对呢。”
裴珞疏看着陈十一迷茫的模样很是心慌。
“十一,定是这段时日没时间陪你,让你产生了错觉,你别乱想,我把你接回宫中,我们住在一起就好了。”
陈十一轻笑了笑。
“阿珞,自从你成了帝王后,就一直苦恼揪心,脾气大,易怒暴躁,以前的你温润如水,处事不惊,做起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我见过你摔茶杯,一次在我出宫前在御书房,一次是前段时日,也是在御书房,张太傅对你出言不逊。”
“你觉得我脾气变大了是吗?”
陈十一摇头。
“一个人的脾性,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全朝堂的人都知道你很苦恼,想改变却无能无力,面对张太傅的嚣张无可奈何,让人觉得软弱可欺。但就是这样的你,从开始备受掣肘,到掌握朝政大权,利用天齐的不甘,牵制东南边境的大军,趁着学子闹事,肃南乡军已完全囊括在你手里。”
“阿珞,张太傅不能杀的理由,其实并非是你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吧,他也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装作对他敢怒不敢言,让他嚣张,让他张狂,让他平衡日益壮大的胡老爷子和温之衡,对吗?”
裴珞疏沉默着,握着陈十一的手怔愣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