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念嘻嘻
“妹妹要知道,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是要承担后果的。”他寒凉的吐息徐徐落在姜云婵头顶。
恰如一道自地狱而来的冷风,阴湿,刮骨,似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得血腥味。
姜云婵的心莫名停滞了一拍,寻风望去。
两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侯府外。
青砖碧瓦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子哭声,隐约夹着狼的低吼。
那女声竟是十分熟悉……
“三娘!”
姜云婵瞳孔一震,“你把三娘怎么了?”
谢砚眼中笑意愈深,寒意愈浓。
姜云婵甩开?谢砚搭在她肩头的手,疾步冲进了侯府大门。
谢砚踉跄了一步,不近不远跟着的扶苍赶紧上前扶稳了他,对?护卫使了个眼色,“你们还?不去拦着二奶奶!”
“不必拦,让她去。”谢砚目送着跌跌撞撞的娇小背影,扯了扯唇。
从前,他是太娇纵她了。
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所以,她才会?觉得他柔善可欺,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他。
今次,让她亲眼看看自己那些?所谓的后路是如何断的也好。
断了,也就不想着飞了……
另一边,姜云婵寻着血腥味飞奔,绯色裙摆翩跹。
到了后山处,一人高的栅栏赫然映入眼帘。
栅栏中困着数十匹狼。
它们体型高大,獠牙锋利,俨然正是当初漠北人暗杀谢砚的苍狼!
苍狼口中流涎,暗哑低吼着,往中间聚拢。
风暴中心,一女子仰倒在血泊里,青丝散乱,腹部被狼啃食得血肉翻飞,凹陷下去。
“三娘!”姜云婵拼命摇晃着栅栏,可栅栏紧闭,根本打不开?。
薛三娘似乎也被狼撕咬的没了力?气,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还?残留着许多人的牙印和?指印。
那定?是昨晚薛三娘与?懒汉们周旋留下的。
薛三娘护住了她的清白,而她却害薛三娘上了绝路。
姜云婵愧疚不已,抓住旁边守卫的衣袖,急切道:“把门打开?,你快把门打开?啊!”
然那护卫不动如山,难为地往姜云婵身?后看了眼。
此时,谢砚已换了件清爽的襕衫,踱步朝狼圈走来。
闲庭信步,不急不躁。
宛如行走云端的神祇,翻手覆手间就可轻易掌握整座府邸的生死存亡。
他高高在上,没有人可以忤逆。
姜云婵,也不可以。
姜云婵慌手慌脚冲向谢砚,抓住他的衣襟,“是我算计你,忤逆你,你罚我就好!与?三娘有什么关系?”
“真的与?她无关吗?”谢砚漫不经心地笑笑。
九峰山上,不是薛三娘引他入陷阱的吗?
给顾淮舟传信,不是经过薛三娘之手吗?
怂恿姜云婵离开?侯府的,不是薛三娘吗?
谢砚已经给过薛三娘很多机会?了。
她不知天高地厚耍小心眼倒也罢,竟还?敢劝着姜云婵离开?他?
何其歹毒?
谢砚眸色骤冷,抬了下手。
养狼人随即吹起?骨哨,引得群狼焦躁,嘶吼声此起?彼伏,纷纷扑上去撕咬薛三娘的四肢。
薛三娘凄惨的喊叫声响彻后山,仿如一道道催命符。
姜云婵心慌了,害怕了,轰然跪在谢砚脚下,“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了三娘,放了她……”
三娘,是这世间唯一疼她爱她的亲人了啊!
姜云婵的泪潺潺而流,似珍珠一颗颗落在谢砚鞋面上,晕开?朵朵泪花。
“怎又哭了?”谢砚抬起?她的下巴,观摩着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真真是朵不堪一折的娇花,总有流不尽的泪。
为顾淮舟流,也为无关痛痒的绣娘流,偏偏就不为他流一滴。
她甚至想送他凌迟而死!
她的心那么硬,谢砚又怎会?再相?信她的服软,“妹妹今日求得我谅解,明日怕又要勾结旁人算计我吧?”
“不会?!我绝对?不会?了!”姜云婵已经吃透了教训。
她听着身?后皮肉撕裂的声音,快要没了理智,死死抓住谢砚的手,“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嫁给你!我给你生孩子!做妾也行,好不好,好不好?”
“妹妹这张嘴,可真是甜。”谢砚弯下腰逼近她,指腹徐徐蹂躏着那张饱满水润的檀口,直至唇脂在她白皙的脸上晕开?大片。
他欣赏着这朵被凌虐过而更显娇美?的花,轻轻叹息:“可惜,惯会?骗人。”
“我真的不骗你!”
姜云婵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手臂主动攀住了谢砚的脖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放了她,放了她……”
听得这话,谢砚面色反而沉了几分,拽开?她的手,直起?身?来,“看来妹妹还?是被逼无奈的!”
“我是心甘情愿的!”姜云婵也赶紧站了起?来,踮起?脚尖,仰着头,笨拙地撬开?了谢砚的唇瓣,舌尖去探寻他的愉悦点。
谢砚负手而立,不推开?她,也不回应她。
她于是细细密密吻他的唇角、唇珠,似猫儿舔舐主人那般,极尽献媚,极尽讨好。
美?人发钗松脱,青丝垂落,当着众人的面痴缠着不动声色的男人。
何谈一丝尊严?
“皎皎,你别求他!”
不远处,薛三娘也瞧见姑娘卑躬屈膝的模样,艰难地往栅栏处爬,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而姜云婵耳朵里只有狼群蓄势大发的低吼声。
她只想救三娘!
她急切地捧住了谢砚的脸,娇声带泣,“哥哥我们回房,我想你了,我想要你……”
“皎皎!”
这样的话怎能出现在一个良家女子的口中。
她也曾是姑苏城中,父母疼爱的小公主啊!
薛三娘怆然望着狼狈的姑娘,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栅栏中的百年老树。
轰——
大树沙沙作?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姜云婵寻声望去,薛三娘已倒在树下,血水溅满了低处的枝丫。
群狼嗅到血腥,纷纷聚拢过去。
“三娘!”姜云婵瞳孔放大,丢开?谢砚,扑向栅栏。
狼圈里,狼反复翻刨着薛三娘的身?体,可薛三娘一动不动了。
皮肉翻飞的脑袋上血水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谢砚,你快开?门,快开?门啊!”姜云婵急切又无助地嘶吼着。
谢砚站在原地,捻着嘴角的唇脂,细细回味,巍然不动。
人总要真正撞一次南墙,才知道什么路能走,什么路不能走,不是吗?
姜云婵等不到谢砚松口,捡起?路边的大石块,一下下敲击着栅栏。
栅栏几经震颤,砸不碎,破不开?。
倏地,她举着巨石的手顿住了,整个人往后趔趄了一步。
护卫惊呼:“二奶奶流血了!”
姑娘的百褶裙摆下,零星落了几滴血,而后双腿发软,轰然仰倒……
她仿佛坠入了一片汹涌的海,身?体被一根强有力?的浮木托着,颠簸前行。
耳边不停有人唤着:“皎皎!皎皎!”
可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脑海里都是薛三娘的身?影。
她看到薛三娘只身?挡在酒气熏天的懒汉们身?前,怜爱地将她护入怀中,说会?保护她。
她又看到薛三娘脑袋开?花,倒在树下,在一群狼分食时,温柔地冲她笑:“皎皎乖,咱们不求他……”
渐渐地,那个笑容越来越模糊。
薛三娘从那具残破不堪的躯壳中脱离,越飘越远。
姜云婵怎么也抓不住。
她失去了她在世间最后一丝亲缘……
“三娘!三娘别走!”姜云婵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眼前是随风摇曳的杏色帐幔,光影流动。
床尾的博山炉中,两缕青烟抵死纠缠,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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