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小姐,婢子知你不想去,已经回话给表三小姐了,但刚才她又派人来请了,而表三小姐身边的晨儿已经等在外面多时,看样子是想守着小姐醒来。”春心忙去接过帕子。
表三小姐名唤兰可欣。是四夫人娘家的姑娘,因三年前四夫人娘家出事只留下了这个表小姐,老夫人心善便由着四夫人将孤女接入府。
这位表小姐与孟婵音往日的关系,也并非好得能让她,在此时主动来寻自己交好。
今日忽然派人前来找她,想必是因为息扶藐。
兰可欣一直在讨好与他相交甚好的姑娘。
她倒是希望兰可欣真能吸引息扶藐的目光,这般便是皆大欢喜了。
她略微思索须臾无奈颔首,旋身对春心道:“罢了,左右都在府上,你且去与那来人道我稍后便来。”
“是。”春心点头出门。
三面游廊,两架短桥,梧桐大树耸立云端遮住天边晒人的春意,两侧假山奇石上流动着活泉水,繁花似锦的园中无数娇俏可人的妙龄女子,嬉笑着围坐在一团。
一只彩蝶倏然飞落在穿着粉白比甲鹅黄春袄,头簪小簇粉花的女子身上。
“哎,大家瞧,柔儿妹妹当真是四月的百花仙子,瞧,连彩蝶都误以为她是娇嫩的花儿停驻了。”表三小姐兰可欣今日穿了件软绸香芋素褙子,雪金蝶百褶裙,执着牡丹团扇掩唇轻笑。
其余几个姐妹打眼看去,目光齐齐落在息柔的发上。
息柔生得娇柔,含羞带怯的,哪怕被抱错了十几年也未曾受过苦,被养得娇滴滴的,身上没有世家女子的死气,极其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抬手抹着鬓发,抿唇笑得似枝头艳丽的桃花,不甘被打趣:“兰表姐也不是,刚才那蝴蝶还在你头上停留过,我都替你瞒着,现在反倒逗我了。”
息兰年幼,天真烂漫地翻身折下两朵枝头花往头上戴,娇娇憨憨的:“得了,都别争,我才是百花仙子。”
兰可欣见她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贴,笑道:“又让你显着了。”
息兰吐了吐舌,转头又与四姐姐抱怨。
四姐姐,息秀芸用手中的四方绣芙蓉扇,轻轻地拍打她的额头,无奈道:“不知羞。”
“我怎么不知羞了,昨夜我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我又长圆了,还特地少吃点的。”息兰噘嘴撒娇。
霎时笑作一团,画面好不灿烂。
孟婵音坐在一旁也抿唇浅笑。
被众人嘲笑的息兰急急地别过头,见身边的息柔鬓角还有蝴蝶,忍不住问:“不过五姐姐头上怎么总是落蝴蝶?”
息柔抚了抚发鬓,抿唇笑道:“这是昨日阿兄身边人送来的花油,蝴蝶不知真假,没想到竟然傻乎乎的落在了头上。”
府上姊妹很多,皆是要出阁的年岁,嫁出去的大姐与二姐不是国公侯爷,便是享盛誉的世家。
所以这些年为了不让眼光被蒙住,姑娘皆被养得很好。
众人都习惯了好东西,询问不过是息兰插过话,随口说的。
但兰可欣不是这般养大的,闻言眼含钦羡地接话:“大表兄待你真好,听说唯一一盒花膏就是送往的你院中。”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孟婵音,眼中满是好奇:“往日大表兄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我们弟弟妹妹带些礼物,其中就属婵妹妹得的最好,这次最好的给了柔儿妹妹,不知道你得的是什么?”
那盒头油大有来头,听闻是邻国后妃专用之物,可使其发蓬松、香盈于身。
听闻圣人身边最受宠的贵妃也爱这盒头油,寻常人哪里用得上,现在也只息府能有。
所以兰可欣对比后,觉得此物才是最好的,心中实打实的艳羡得手帕都搅在一起,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旁人的是些什么。
孟婵音垂头,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抬头看着她道:“几棵树苗。”
“啊,就……”兰可欣刚放下的团扇又抬置于唇上,一双眼诧异地瞪圆了。
她惊呼出声后,发现有些伤人便止住了。
兰可欣眼含关切地看着孟婵音道:“以往大表兄都是最疼你的,你看他一回府,先是发卖了几个私底下议论你的下人,然后听说你出府的马车坏了,又赶紧将马车借与你,甚至还亲自送接送。”
她以为那几棵树苗是随处寻回来的,心中往日的不平衡霎时散了不少,看向孟婵音的眼神越发关切。
又想起息扶藐刚回府,都还来不及休息便跟着孟婵音出府,眼中的关切也虚下来。
若孟婵音如息柔、息兰、乔儿与表兄是一样的关系,她倒也不会在意,但现在她不是。
兰可欣心中暗暗地将孟婵音,与这些人单独画了线。
孟婵音不太在意这些,息扶藐送的任何东西,在她的眼中都不是好东西,甚至若是可以,她还想都丢了。
孟婵音抿唇浅笑道:“阿兄平素也忙,能带几颗树苗回来,我也是高兴的。”
姑娘家的眼神与小心思哪怕藏得再深,也不是无迹可循的。
兰可欣对府上但凡长得好看些的侍女,都会多方猜想,更何况是如今的她了。
她的话音将将落下,从身后传来男子清淡的声音。
“何事如此高兴?”
青年的声线如同晨曦的一滴朝露,落在眉宇间引起人心中一颤。
兰可欣最先反应过来,探头看去目光一定,心间缓缓流淌出一股热意,脸上带了些娇怯的羞意,忍不住垂着头将手中帕子搅在一起。
只见穿着玄色锦袍,头戴玉冠,生得芝兰玉树的青年步伐稳健地携风而来,深邃的眉眼似天生寡情,但因生了仰月般的殷唇,不经意乜人时带着勾人心颤的风流。
“阿兄。”息柔坐起了身子,柔眸中带着欣喜。
兰可欣也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碰上息扶藐,心中只后悔出门时没有好生装扮一番,站起身拿着手中的团扇半遮,含羞怯地娇唤一声。
“大表兄安好。”
息兰其实最怕的便是兄长,但见他来也是高兴的:“哥怎么来这里了?清晨我给娘请安,听娘说你昨夜背着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回来都是醉醺醺的。”
小姑娘满脑子都是吃的。
息扶藐乜了眼她,脸上神情看起来尚且不错,没计较她的话。
其余几人相继对他请安。
孟婵音跟着众人一起,两人与往常一般。
息扶藐视线掠过孟婵音,对几人抬手,在身边侍者的服侍下脱了鹿皮靴,穿着雪白罗袜踩上铺,在地上的软垫坐下。
青年生得俊美非凡,褪去昨日从冰天雪地带回来的清冷,落在娇花丛中自带懒散的蛊惑。
所有人都乖乖地坐端正。
息秀芸嘱咐身边的侍女,前去斟茉莉乳茶。
冒着热气的茶放在身边,传来一股子腻人的奶味,混合胭脂香粉。
息扶藐眺视眼面前摆放的瓜果与叶子牌,目光又掠过对面。
穿着素青色襦裙的少女坐得很远,垂着头,乖顺又安静地露出白净的颈子,未施粉黛的侧脸白得晕出柔光。
他探身去拿她面前的叶子牌,神情散漫,随口道:“随意些,你们方才是在说什么,聊得如此开心?”
息柔因他的动作,误以为是在问自己,乖巧答道:“说阿兄每次出去都会给妹妹们带礼物,下次我们该送些什么给阿兄。”
她说话不算很委婉,也不过于奉承,尺寸拿捏正好是能让人心生好感的程度。
闻言,青年拿过身边随从递过来的绢帕擦拭着指尖,话接得漫不经心:“是都喜欢吗?”
孟婵音悄然挪动臀,避开他直白的视线,在人群中只露出半张莹白的侧脸,佯装没听懂他的话。
第11章 春谈 乖乖的小狗恨不得蹭在脚踝边求怜……
息柔正在研磨茉莉干花瓣,没有留意到两人细微的动作,磨好后递给兰可欣。
“自然都是喜欢的,尤其是兰表姐,你送的那幅兰花仕女图,兰姐姐爱不释手,每日都会观摩好几次。”
她言语中充斥着揶揄。
虽然息柔刚回府不久,但早就看明白了,这位几乎沾不上关系的三表姐,被留在息府这么多年,都已经及笄了,四夫人还在挑挑拣拣,没有安排个好姻缘。
而老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精细地养着,其中之意众人皆是心照不宣。
尤其是昨夜,大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提及了阿兄的婚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府上也要多一位嫂嫂。
世家子弟不可能只有一位妻子,三妻四妾亦是正常。
所以她猜想,这位兰表姐许是给阿兄留的知心人,她此时不刻意地说出来,是想要试探一番。
若是阿兄对兰表姐也有心思,意味着迟早会纳入房中,而她也承了兰表姐的一个人情。
息扶藐垂眸,端起面前案前的乳茶,语气平淡又随意,听不出其中情绪:“是吗?”
兰可欣如今年纪不小了,迟迟没有定亲便就是为了他,经由息柔和这般明说,她也明白自己应抓住此次的机会。
她羞涩地垂下头转着手中的团扇,女儿家娇怯的心思直教人一目了然:“大表兄送的每一样,可欣都很喜欢。”
兰可欣说完,满眼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应,但凡他只要能一点情绪,她都有把握勾住息扶藐。
但周围只有安静。
安静得她生出难堪。
刚才那句话近乎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之言,寻常男子听懂后,甚少会有这般沉默的。
息兰见此,插过话:“哥,我可从没有见过兰表姐对什么,这样爱不释手。”
息扶藐长睫微挑,视线懒懒地落在最初提及此话的息柔身上。
很平淡的一眼,息柔无端地脖颈一凉,赶紧垂下头,心中恼悔刚才不应该主动提及。
兰可欣也察觉出表兄对她半分情意都没有,心觉难看,双手搅得手中的扇柄都快脱一层皮,前方才传来男子清淡的声音。
息扶藐放下手中的茶杯:“说来,兰表妹业已过及笄,前不久左翼将军曾与老夫人提及过兰表妹。”
兰可欣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面对如此明晃晃的拒绝,眼眶渐渐红了一圈。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思,而他却在此时说这样的话,摆明的便是拒绝她,拒绝也罢了,还提及旁人。
青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目光带着昨夜宿醉的冷恹,冷清得能浇灭所有女子爱慕之心。
兰可欣脸上的笑都无法维持,手中的帕子都捏皱了,险些要掩面跑出此地。
最后还是息柔厚着脸皮,出言再将此事掩过去,才算就此作罢。
息柔温和地笑着:“阿兄,不知你在昆山可有见过什么有趣之事,我们不曾出过远门,可说与妹妹们解闷。”
息兰隐约察觉此刻气氛微凉,遂顺着话撒娇:“对啊,对啊,哥,你这次去昆山可有什么好玩的,快快说与我们听听。”
身后的侍从取来背靠的垫子,青年懒懒地倚在上面,玉白的面被柔和的阳光照出一丝红痕,不经意地乜斜带着令人心惊的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