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正文完】
第81章 出嫁后又被接回来的姑娘
“姑娘,我?们走罢。”
春心提着?的包裹,满眼怜惜地看着?身边因习惯使然,还挽着?妇人发髻的女人,身着?素净的青湖素裙,乌黑发髻似堆鸦,头上却连一根像样的簪子都佩戴不起。
孟婵音望着?身后高门大宅,下人毫不顾忌的当着?她的面,开?始悬挂大红灯笼,准备迎娶新的主母,好尽快为府上增添子嗣。
她没有回应春心,而?是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场景,思绪被拉得?很远,荒芜的记忆中曾经也有过甜蜜、期待。
可这些全都在她成婚后,不过两三年的时间,都被磨灭了。
只因为她生不出孩子,不,或许不是因为她,而?是她嫁给的如意郎君从未碰过他。
夫君爱她,也想要与她有个一儿半女,可她嫁过去?大婚之日连夫婿的宠爱都没有得?到过,最初她以为是夫君不纵欲,本着?女儿家的矜持,可后来?才?知原来?是夫君身体有碍,没办法享夫妻乐趣。
她并未嫌弃过夫君,因为夫君身体有疾,为了保他尊严,便说是自己身体不好,这些年为了调养好他的身子,拜访无数名医皆没有结果。
时日一久她没有与夫君圆房,婆婆便疑心是她身体不好,久而?久之变着?法子磋磨她,甚至还多次提及要休弃她,这些她都忍下了。
谁知忍耐换来?的是夫君的懦弱,最后被休弃的竟然是她。
孟婵音眼中忍不住浮起讽刺的淡笑,转身朝着?息府派来?的马车走去?。
春心跟在身边,一起坐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用的是上好的木头,凑近细嗅,还能闻见淡淡香气,马车壁上雕刻的花样都大气精致,甚至连屁股下坐的垫子,都舒服得?比她晚上睡觉的枕头舒服。
春心转头看着?安静倚在窗边的姑娘,素面朝天的小脸俏白,眉尖若蹙,好似清冷的碧波仙子,多了几分为人妻的端庄温婉。
她不禁想到起这次是要回什么地方,是姑娘出阁之前所在的息府。
息府乃皇商,这些年越做越大,甚至他国都有数不尽的产业,哪怕是京城来?的人都得?对息府的现?任家主,息扶藐卑躬屈膝。
而?息扶藐正是孟婵音曾经的兄长,之所以是曾经,乃是因为出嫁前姑娘本是息府三夫人带过来?的继女,后来?又出来?抱错的乌龙事件,虽然还是以息府姑娘的身份出阁,但曾经的继兄早就不再?是兄长了。
如今姑娘被休,家主还愿意第一时间派人接回去?,有个容身之所,春心很是感?激。
这些年姑娘实在太?可怜了,姑爷成亲前千爱万爱,本以为是个好的,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真是人心不古。
车夫驱赶马儿,车轱辘压过青石板,因下过于,还有水飞溅泥坑的湿音。
几缕烟雾被风吹进窗户,贴在脸上,凝结几颗蕴白的水珠于发上。
春心在一旁温声道:“姑娘,你身子不好,不若不开?窗了罢。”
孟婵音回神,对春心露出淡笑,摇摇头:“不了,我?想吹会儿风,顺便看看外面的景色,我?真的……太?多年没有回去?了。”
明?明?才?三年,却觉得?恍若隔世。
春心见她形容有伤,没再?坚持。
她当年原是嫁在扬州一户世家,后来?府上搬离迁移至青州,相?隔扬州千里?之远。
沿途需走水路,乘船渡岸,然后再?坐上兄长提前派人等候的马车。
一来?二去?,花费了莫约五日。
许是近乡情怯,刚从青州离开?时她满心雀跃、解脱之意,可正当踏进了扬州地界,她的心反而?缓缓沉下了。
这三年她从未接到息府的任何书信,也没有人问候过她一句,唯有被休弃当日息府的人恰好来?得?及时。
她捱了几日,并不是因为要收拾包裹,而?是决定是否要回息府。
她实在无处可去?了。
这三年仿若隔世般长久,兄长的面容,往日姐妹的笑颜,都像是被尘封在桂花树下的一坛忘记取出来?的陈年美酒,泛着?涩,带着?甜滋滋的朦胧微醺。
她也自然想起一起与兄长一起在树下埋的那?坛女儿红,出阁前夕,兄长便挖出来?给她了。
当时她满心都是大婚与郎君,兄长当时说过的话,与表情,她都记不得?了。
这次回去?,她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兄长若是娶妻了,她应该好生讨好嫂嫂,让嫂嫂愿意给留下她,给她一个安憩之地。
孟婵音抱着?单薄的双臂,靠在软垫上,望着外面与记忆开始融合的景色。
沿途的亭台楼阁掩映在烟雨朦胧中,好似仙境,在东离,没有哪座城比扬州更美的了。
尤其是冬雪初融化,春落枯枝头,催生出几根绿得可爱的芽儿,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朦胧烟雨中的石桥上,行人撑着?油纸伞匆匆行过,一旁的小河偶尔有乌蓬船划过,船上传出阵阵幽幽的缠绵小调。
巍巍高大的府邸门口早就有小厮候着?,远远瞧见息府标识的马车过来?,眉眼开?阔,吩咐其他人撑着?伞出来?。
马车终于停下了,里?面的人舟车劳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人热闹哄哄地传来好多声讲话声。
“快。姑奶奶回来?了。”
“轿凳、伞、披风……”
“哎,姑奶奶下轿小心脚下。”
温暖的披风搭在瘦弱的身上,驱走了来?时的忐忑,打散了初春的寒凉。
孟婵音跨进息府大门,看见熟悉的景色,鼻尖蓦然一酸,心中揪心般空荡荡的。
“姑娘,走罢。”春心在一旁暗暗提醒。
孟婵音抬手扶鬓,云髻清淡,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只戴了根陈旧的木簪,穿着?单薄,素净,与富丽堂皇的偌大府邸格格不入。
“走罢。”
领路的小厮生得?面生,以前她从未见过,或许是她离开?后才?被提拔到兄长身边办事的。
小厮道:“婵姑奶奶只管唤小的,吉祥,跟家主已有两三年了。”
孟婵音浅浅颔首,柔声唤了句。
软软的腔调,好似含了春水,直教人心头发酥。
吉祥心忖,难怪都说家主曾经最疼爱的便是这位了,哪怕不是息府的姑娘,得?知在夫家过得?不好,还被休弃了,第一时间派人去?接回来?。
听说这位出阁前的院子都没有人再?去?住过,只有偶尔春困、夏热、秋凉、冬寒,家主会去?躺一会儿,其余时刻几乎没有人会去?。
“不知我?们夫……姑娘,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春心叫习惯了夫人,一时半会儿改不过口。
吉祥道:“回姑奶奶的话,家主吩咐过,以前住在什么地方,现?在还照旧。”
孟婵音闻言微抬起眼,望向前方越发熟悉的小道,恍惚发现?周围的景色除了因季节之因,其余的竟然没有改变过。
过了这条长廊,再?往南走五百步,就是她出阁前住的院子,蝉雪院。
吉祥将人领到院门口,拍袍跪安:“姑奶奶,若是缺什么,想要什么,只管派人来?门房吩咐小的,家主说,姑奶奶曾经就不太?喜欢热闹,所以没有派婢子,若是您想要人在院中伺候,也尽管与小的说。”
孟婵音颔首,柔声将人扶起:“多谢你,不知道阿兄在什么地方?”
从回来?后,她都没有见过息府中的人,甚至连息扶藐都没有见到,她很忐忑。
吉祥道:“家主原是想要来?亲自接姑娘的,但临时被事情耽搁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孟婵音放下心,还想问府上其他人的情况,但话到了口里?,最后还是咽下了。
见她没有事吩咐,吉祥笑了下,然后离开?了。
孟婵音转身走进院子。
春心在一旁诧异:“姑娘,还和以前一样嗳。”
孟婵音打量周围,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房间。
从青州离开?,孟婵音什么也没有要,只带了几件出阁前所穿的衣裳,那?些陈旧的款式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连锁边的都是用的金线丝,足见当年她在府上是千娇百媚长大的。
春心将包裹中的衣裙拿出来?,叠放在柜中。
身后的下人抬着?热水进来?,放进浴房中。
这几日都没有正儿八经地休息沐浴过,孟婵音难以忍受便去?了小室中沐去?浑身疲倦。
待到出时,春心已经将衣裙都收拾好,见屋内茶水是凉的,便提着?茶壶去?后厨烧热水。
屋内瞬间变得?空荡荡的,空寂得?好似有一只藏在暗处的恶兽,张着?獠牙,欲将她一口吞下。
孟婵音倚在窗边的小榻上,柔善的眉眼湿润,刚洗过的乌发还在滴水,她低垂长睫,用巾帕子擦拭。
忽然隐约听见一旁,往日专用来?夏乘凉的小室门发出了声音,沉稳的脚步声颇有些熟悉。
她以为是春心回来?了,抬起头,推开?窗扉往外看去?。
结果并未看见人,只有一只不知是哪里?来?的小黑猫蹲在门口。
孟婵音收回目光,并未太?在意。
孟婵音擦完头发后,发梢还稍润,原也打算休息,可又因为太?久没有回来?了,忍不住四?处打量。
院门口的石架,架下的石桌椅,都很干净,半分没有长久没有住人的陈旧,连青苔都没有。
她刚沐浴完,穿得?不多,松松懈懈的交领长袍,外面披了件还算厚的大氅,乌黑秀发用陈旧的木簪半挽于身后,垂下的长发被风吹卷起,身段朦朦胧胧。
在院中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转去?其他地方。
她畏热,也惧凉,所以院中比别人多一间小室。
曾经阿宁时常爱来?,就是不知道她离开?怎么久了,蝉雪院不知是否还和曾经一样?
孟婵音推开?小室的门时,没想到里?面会躺着?人。
青年颀长的四?肢懒懒地卧在一方,铺着?淡玉色的毛绒毯的鸡翅木榻上,脸上搭着?一块绣着?小玉兰的方帕,姿态从容散漫,好似累极了,习惯来?这里?休憩。
看见男人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霎时涌来?,骤然立在原地呆呆地盯着?他,仿佛是第一次见面,甚至都忘记了开?口唤人。
直到他察觉到目光,动作微弱地转过头,覆在面上的那?张方帕被取下。
从帕子中露出一张极其年轻的,俊美的脸庞,深邃的眉眼有异族的昳丽,乌泱泱的眼好似森中的雪,透着?冷意,随意扫来?便是令人寒颤的气压,却因为初初醒来?而?瞳珠涣散,泛着?些薄的水雾也多几分柔和的散漫。
孟婵音看清了他的脸,那?些模糊褪色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在她眼前这个人,是息府那?位年轻的家主,亦是她的兄长。
他乌睫扇动,望向站在门口的女人,脸上没有丝毫诧异,薄唇微启地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