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空晚
京畿一带旱灾已有数月,朝中却不曾派遣使者?赈灾,任由百姓们颗粒无收,苦不堪言。
谢望登基后下发的第一道政令,便是派遣户部侍郎前?去万年县一带救灾。
朝堂政务处理?完,不少世家出?身,家中皆有女?儿的官员忍不住蠢蠢欲动。
从前?可是听说圣上有位难产而死的爱妾,如今膝下仅有一女?,子嗣实在是单薄,自然是要选秀充盈后宫。
这选秀又分作三种?,世家出?身的女?子礼聘入宫,民间的良家女?通过?采选入宫,若是有抓住机遇的,也能从宫女?摇身一变成?为贵人,再者?便是官员使臣进献了?。
礼部杜尚书?在接受到同僚们的暗示后,更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圣上如今后宫空无一人,选秀一事可要劳烦太皇太后和嘉和郡主?”
圣上幼年时在霍家长大扮作霍世子一事,如今可谓是人尽皆知,那么嘉和郡主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不是嫡亲妹妹,可除了?嘉和郡主,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更为亲近的女?眷了?。
谢望连个眼?风都?懒得分给他,“不必,朕不打算选秀。”
“圣上今年二?十又四,按说应该是儿女?成?群的年纪,可您膝下可是仅有小公主一人啊。”
谢望已经打定主意?守着群玉一人,自然是听不得这些?。
“此乃朕家事,诸位爱卿若是闲的无事,不如去朕的库部帮忙。”
这可是兵部有名的苦差事,需要负责管理?戎器,宫变才结束没几日,库部官员这几日正忙得焦头难额呢。
他们这群外门汉去凑这样的热闹,岂不是要被人骂死。
众人没有再吱声,不过?有门路些?的官员,则是求到了?太皇太后那里,希望她能劝劝圣上,尽早开设选秀。
太皇太后见到谢望就心?里发怵,从前?在灵帝面前?还能摆一摆母亲的身份,可到了?谢望这里,非但一丝情分也无,还与他隔着层杀母之仇。
“这件事即便是哀家点头也没有用?,倒不如去和郡主说道说道。”
她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这件事,于是还真就有人找到了?群玉。
倒也不是生面孔,门下侍郎韦伯山,持盈未婚夫的父亲。
韦伯山与她见过?礼后,群玉打量了?一番,悠悠开口,“韦侍郎今日来,可是为着韦恒与公主的婚事而来?”
他倒是开门见山,“是也不是,微臣今日来是想替我家三郎退亲的,也是想郡主牵线搭桥,向圣上引荐九娘的。”
“韦恒既然想要退亲?为何不与公主当面去说,却要韦侍郎你拐弯抹角的寻我做主?”
如此捧高踩低的行径,让群玉十分恼怒。
韦恒她虽然不熟,但也知晓他对持盈的满腔心?意?,好不容易能够修成?正果了?,却被韦侍郎这样一搅和,他究竟是何居心??
去年在孟家的接风宴上,群玉是见过?韦九娘的,依照她的性子,不像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韦九娘是真心?爱慕圣上吗?我怎么记得她从前?倒是看不上他。”
群玉说的是实话,在孟府接风宴上,谢望眉目嚣然,对谁都?是冷淡至极,见好多人对他趋之若鹜,韦九娘还和她小小调侃了?一下。
冷不丁被她这么一追问,尤其是发觉嘉和郡主竟然认识九娘,韦伯山直冒冷汗,又试探似的问道:“郡主既然与九娘相熟,怎么从未在韦府见过?你。”
韦九娘是个好玩乐的,时常遍邀京中闺秀,在韦府设宴,这一来二?去韦伯山也大抵知晓,九娘与哪些?人交好。
惊觉他是想要套话,群玉反应过?来,只是随口道了?句,“兴许是我记错了?,只是韦侍郎想要退亲,此事要么让韦恒亲自与公主相谈,要么等安郡王醒来你去与他说。”
退亲一事本就是推辞,直觉告诉韦伯山,嘉和郡主定然与韦九娘认识,既然认识那就好办太多了?。
韦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倘若韦仲书?将那些?罪行全部公之于众,那么他们韦家大房在盛京,那是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韦伯山这才病急乱投医,想要让嘉和郡主帮忙,这样还能保住九娘的名声。
群玉并不晓得韦家变故,只当韦伯山鬼迷心?窍,眼?见着如今成?为安郡王的二?皇子彻底没落了?,便不想结这门亲事,而韦九娘年纪正好,嫁给谢望刚合适。
上回在孟淑妃的赏花宴上,群玉是遇见过?韦九娘的,只是她早就不似从前?那样的开怀,整个人都?腼腆了?不少。
原本群玉是想和她说话的,只是她和众人一样唤她嘉和郡主,就好像不曾认识她似的,群玉也就没有再开口了?。
*
韦府桃香院,韦颂今哭得双眼?泛红,站在井边频频往下看。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一刻,她就想不活了?,可卢文珠却说,“你是没见过?公媳扒灰的,他们都?没有羞愧得无地自容,你非但要活着,还要堂堂正正的活着。”
卢文珠是在今年春天嫁给孟四郎的,早在去年无相寺相看时,她就见过?莲芳了?,故而知道这个小通房在孟淳那很是受宠。
原本还想摆一摆主母架子,好好磋磨一下这个莲芳,谁成?想她居然和二?老爷好上了?。
这件事让她觉得又恶心?又难受,想提醒婆母吧,可一想到二?夫人与自己?继母关系熟稔,卢文珠就不想说了?。
若非是继母将自己?嫁进孟家,她卢文珠本该有大好前?尘。
于是她只告诉了?三夫人,也就是卢文珠的的姨母,结果她说,“嫁进孟家,便要学会守口如瓶,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装作不知道。”
卢文珠当时是点头应了?,可心?里还是不通过?,这些?事和婢女?说是说不得的,便只好和手帕交韦颂今讲一讲。
谁知卢文珠这么一讲,刚好戳中韦颂今的伤心?事,得知自己?是父亲和二?婶生的孩子后,韦颂今根本没脸面对母亲。
难怪母亲对她冷冰冰的,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她的二?叔韦仲书?,自从亡妻去后便没再另娶,膝下只有七哥韦愉一个人,与韦颂今关系好的就跟亲兄妹似的。
可如今知道真的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韦颂今又觉得没脸见到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二?叔。
她羞于承认自己?是奸生子,是父亲酒醉后将二?婶认成?母亲,糊涂之下犯下的恶果。
韦颂今望着那口井出?神已久,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跳时,卢文珠终于来了?,一把?拉过?她。
“阿今,伯父让我问你,是不是认识嘉和郡主?”
听到这个名字,韦颂今眼?神躲闪,没有正面回答。
她从小就是不会说谎的好孩子,这副反应卢文珠一眼?就看穿了?。
“那太好了?,你和她关系如何?说不定能借着她攀上一门好亲事……”
卢文珠和韦伯山想的一样,只要韦颂今高嫁,即便是掌握了?韦家大房这桩秘辛,识相的也不敢轻易公之于众,否则不会有命活。
要知道皇家严面大过?天,为了?粉饰太平,韦家其余人即便是想揭发,也不会有人受理?。
想到嘉和郡主,韦颂今不由得想到那天看见她时,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原来孟澜的夫人就是嘉和郡主。
踌躇一二?,韦颂今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卢文珠。
卢文珠听完眼?睛都?亮了?,“你是说嘉和郡主就是原先的二?少夫人?!”
见她点头,卢文珠胸有成?竹,“那这件事我回府问问四郎就成?了?。”
等回了?孟府定风堂,卢文珠格外殷勤地伺候孟四郎,又是给他揉肩捏背,又是说些?小意?温柔的话哄着。
孟四郎不紧不慢地问道:“说吧,夫人今日究竟是有何事?”
卢文珠不知晓内里详情,一派天真的发问,“我想问问,二?郎那位少夫人你知道多少,她如今可是嘉和郡主,你说能不能因为她和二?郎的关系,和我们孟家攀上交情?”
“那你怕是白日做梦了?,她不会和二?哥再续前?缘的,新帝对她势在必得,想来早就珠联璧合,背着我二?哥暗度陈仓了?……”
孟四郎面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紧接着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鬼使神差的卢文珠突然想到,当场在无相寺,孟四郎语气轻佻,好像打算调戏二?少夫人,结果刚好被她撞破。
没想到这个嘉和郡主和新帝竟然有一腿,兄妹相奸,还是背着夫婿偷欢,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样要命的消息,若是散布出?去,这位嘉和郡主恐怕是要身败名裂。
卢文珠心?下了?然后,又往韦府去了?一趟。
她将这桩阴私告诉了?韦伯山,又让他想法子将韦颂今送进宫,再凭着这个把?柄要挟嘉和郡主,她定然是任由摆布,什么都?会答应的。
至于为什么会答应,届时只要将圣上的爱女?身份一公布,众人岂不是要以为她是嘉和郡主与孟二?郎所出?。
如此混淆皇室血脉,定然引出?轩然大波。
作为一个母亲,孩子定然是她的软肋,绝对不肯让孩子陷入这种?风波中。
卢文珠如今有孕在身,算是切身实际的体会到为人母是什么心?情,所以她敢笃定群玉一定不会不管不顾。
韦伯山对她这番话也是将信将疑,可只要能入宫为妃,什么手段也是值得的。
于是他使了?大笔的银子,将韦颂今送到景阳宫,又让她给群玉带了?一封信。
信上韦伯山没有告诉自己?为何非要韦颂今入宫的理?由,但是对她还有宁儿以及在孟府的往事倒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韦颂今不知道父亲和卢文珠究竟在筹谋什么,只听她们说入了?宫就有活路了?,会有人护着她了?,所以很是乖顺地来了?。
高坐上首的嘉和郡主,冷眼?打量着她,想着自己?要怎样将这样的美人胚子送到谢望床上去。
凭私心?而论,她的确不像让宁儿受到一点只言片语的伤害。
从情感来讲,她和谢望兄妹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若是再让人知晓二?人有情,还是在她曾经嫁给孟澜的情况下,他非要拆散,恐怕会惹得议论纷纷。
毕竟当朝新帝,曾插足妹妹和妹夫的婚姻,群玉闭上眼?,简直就不敢想说书?先生和民间小报会怎样杜撰编造。
群玉也不想让谢望卷入这种?旋涡之中,那么选来选去好像只有这种?法子是最有效的。
第62章 “宁儿别咬,阿娘没有奶……
九月秋高,暑热依旧,景阳宫的凉亭里摆着各色瓜果,群玉捏着精致小?巧的果叉吃着葡萄。
站在一旁的韦颂今躬着腰,将颗颗饱满的葡萄剥好,又装在小?银碟上。
她如?今是景阳宫的二等宫女,按说这些伺候人的活计还?轮不?到她,可?韦颂今上赶着对群玉献殷勤,群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心里着实的好奇,短短一年光景,韦颂今不?仅是憔悴了不?少,她的气节她的脾性呢?
难道?就为了嫁给谢望,这些全都能够抛之不?顾吗?
“颂今,你也坐吧,不?必这么拘束。”群玉示意她坐在石凳上。
“郡主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不?合规矩……”韦颂今低着头,想也未想就直接拒绝了。
群玉放下果叉,无?奈扶额,“这也没有?旁人,不?会叫人瞧见的。”
韦颂今摇了摇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
瞧瞧这才一年光景,怎么就让从前轻俏灵动的韦九娘,变成如?今这般食古不?化的腐儒了。
“那好,本郡主命令你,坐下来,将你自?己剥的这碟葡萄吃完。”
群玉语气生硬,蹙额皱眉,倒是显得真有?几分生气。
果然韦颂今没敢再与她推辞,乖顺地坐好,将手放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