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王府书房的密室里,深夜扛不住酷刑,吐出了多少要命的秘密。
蓝孝成只知道一件事。
认下刺杀河间?王的罪名,他一个人?死;
不认刺杀罪名,河间?王把他昨夜被迫吐露的,裕国公府的诸多秘密公之于众……
蓄养私兵。
私自铸甲。
侵吞皇田。
贪墨军饷。
最为致命的一桩,父亲裕国公某次喝酒大醉之后,醉醺醺和他吐露的,关于五年前,先帝御驾亲征,于关外龙骨山大败之后,“先帝北狩、薨于龙骨山”的秘密……
只要放出风声?,裕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一个也逃不过。
全都得死。
“果然是蓝世子主谋?”刘指挥使整夜没睡,唉声?叹气,不住地搓脸。
“他到底跟殿下结下何等的仇怨哪,以至于丧心病狂,一日行刺两回……”
萧挽风坐在书房里
,唇边带讽意:“这要问蓝世子本人?了。”
刘指挥使几?度欲言又止,小心翼翼提起:“殿下,蓝世子糊涂,但裕国公似乎并?不知情。早晨裕国公府遣人?来,意欲和殿下商谈。不知殿下的意思,是否能有转圜的余地……”
“裕国公要商谈?”
萧挽风漫不在意道:“可以。谈不拢的话,还是过堂录供。”
刘指挥使大喜过望:“谈得拢,老国公出面,一定谈得拢!卑职这就约个地方商谈,两边私下商议解决最好,能不过堂,尽量不要公开过堂啊。”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大喊。
急匆匆冒雨跑来一个禁军都尉,在书房外单膝跪倒:
“殿下,刘头儿,不好!蓝世子刚才出门时?,突然暴起,意图撞墙自尽!撞得头破血流!”
还好身边盯他的人?多,有个汉子眼疾手快挡了一把,人?没事,只头上伤得不轻。
刘指挥使大惊起身:“他要畏罪自尽!赶紧取木枷,把人?枷起来!哎,何必如?此想不开!”
人?命要紧,刘指挥使匆匆告辞,亲自盯着人?押送。
书房恢复了清静。
良久。
萧挽风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起身离开木轮椅,缓慢而平稳地走去屏风背后。
狭小方正的书房内室里,靠墙放置一张木板床。
和书房整体的清雅布置截然不同,纯粹两张木板搭成的简陋木床,是谢家留下的旧物。
当初工部修缮书房时?,提议扔了这不相配的木板床,另寻上好木料打一只架子床,被萧挽风一句话打回。
“谢帅能用?的床,本王为何不能用?。”
这张简陋的木板床,至今摆放在大屏风隔开的书房内间?,靠墙放着。
萧挽风走去床边,垂目注视片刻,动手把木板挪开,露出床下三尺见方的青石地面。
木板床边有个落地鹤嘴铜灯,工部修缮书房时?统一配置的。却又被河间?王府另寻巧匠,额外做了些布置。
整个王府里,也只有寥寥三四人?知晓。
萧挽风按住铜灯座,用?力往下扳——
青石地面无?声?无?息地掀开,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直通地下。
*
“娘子,殿下吩咐不许人?打扰。”
把守书房的亲兵婉言劝说:“昨夜的大阵仗,娘子没见着。庭院里的人?乌泱乌泱的,门外也聚拢许多人?。”
“总之,昨夜弟兄们没合眼,殿下也整宿没合眼。两刻钟前才送走了刘指挥使,书房里没响动——殿下正睡着呢。”
谢明裳撑伞立在雨中?,捏着湿漉漉的裙摆。长裙下的鞋面也湿透了。
“你们殿下的好主意,把遮风挡雨的游廊都拆个精光,看我走来一趟身上淋的。”
“来都来了,我进去看看。他若睡了,我便出来,不打搅他好梦。他若没睡下,我正好有点事问他。”
把守亲兵迟疑片刻,互相瞅瞅,眼神无?声?互问:
“让不让?”“娘子冒着大雨来看殿下,有啥好拦的?”“让?”“让!”
众亲兵默不作声?让开道去。
谢明裳脚步轻快地推门进书房,当时?她还没多想。
书房里静悄悄的。
木轮椅留在檀木底座大屏风后头,谢明裳绕过屏风,狭小的内室一览无?余。内室里居然也没有人?。
人?不在书房?但轮椅分明就在此处。
谢明裳纳闷起来,四处走动搜寻,无?意间?走来床边,她忽然留意到,靠墙摆放的木板床被挪开了。
原本合拢的两片木板,此刻分开一人?宽的缝隙……
缝隙下方的青石地面,露出一处敞开的,三尺见方的洞穴。
谢明裳震惊地盯着那洞口。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噗通,噗通。
某个半梦半醒的夜晚,飘入耳边的几?句对?话,她原以为自己忘了,此刻却在脑海里清晰浮现。
“唐将?军带来一个活的‘重礼’,不知何处安置?”
“送来的重礼,先放去外书房密室。”
“密室……”
密室就在眼前了。
谢明裳转身便往书房外走。几?步绕过大屏风,脚步忽地又一顿,回望地面敞开的洞穴。
她进门时?没想着瞒人?。只需出去问一句把守书房的亲兵,就知道她进来过,她瞧见了。
急着退出去又有什么用?!
谢明裳转身又走回内室。站在父亲睡过多年的木板床边,一咬牙,冲敞开的洞穴口喊:
“明人?不说暗话,我瞧见了。”
“殿下,你在密室里头?我瞧见了,你实说罢,怎么办!”
耳边的雨声?仿佛更大了。静谧的内室里,只有她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其?实只过了几?息,但感觉却仿佛过去很久。
谢明裳蹲在黑黝黝的洞口,踌躇片刻,冲下头喊:
“我下来了。”
“我真下来了。”
无?人?应答。她拢起湿漉漉的裙摆,踩着石阶而下。越往下走,光线越暗,脚步回音越响。
石阶很快下到了底。
石阶下方原来是一处地下通道。两边墙壁以青砖砌起,墙上铜灯没有点亮,黑黢黢的。地下甬道延伸到未知处。
黑暗的地下,谢明裳摸索着墙壁前行。
太安静了,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七分紧张掺三分兴奋,越来越剧烈。
甬道前方有灯光。
这条甬道的尽头,才比较像密室了。有油灯,有桌椅,有通风口。约莫十丈方圆大小,气味不怎么好闻。
谢明裳掩着鼻下隐约不散的血腥气,走去油灯光亮处。
两盏长明灯上方,供奉着一处小小的龛笼。
此刻,她便站在香烛供桌前,仰头注视龛笼里摆放的两个牌位。
长明灯火闪烁,映亮黑底牌位上的金字。
先考:邺王萧缇之灵位。
先兄:邺王世子,萧括之灵位。
谢明裳抬头,久久凝视着供奉于密室的两座灵牌。
河间?王萧挽风,出身宗室子,以战功封王,如?此种种事迹,她在京城早听得耳熟,他却从未和她当面提起自己的出身。
原来竟是那位丢了封地、为世人?所?笑的邺王之子……
身后传来一句低沉清晰的人?声?。余音缭缭,在幽静密室里激起回音,反复回荡。
“你不该下来的。”
谢明裳猝不及防,惊得退出两步,闪电般转过身。
灯影照不到的暗处,萧挽风抱臂靠墙,平静地注视着她。
“既然是密室,藏着的,都是不欲人?知的东西?。”
第72章 (小修)他真的从头到底……
砰砰,砰砰。
心脏剧烈跳动,在静谧的地下密室里仿佛也?激起回音。
谢明裳本该害怕的。
私入密室的下场,最?常见的,便是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