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装什么呢。刚才被子一掀开?,殿下不是已经起?兴了?还要和我拿刀出去庭院对打?”
萧挽风深深地?吸气,又呼出。转身出门去。
谢明裳裹着?被子等了整刻钟,人果然没再回返。
她轻轻地?舒口气,原地?细微挪腾了半天,把?身上紧紧包裹的软被挣松,这?才起?身翻找单衣穿上,把?扔去床角落的弯刀找回,熟练地?抱在怀里,裹回被子,闭上眼睛。
人却始终睡不着?。
兴许是被“弯刀攻击我”那?句话?刺激到,她的脑海中,始终闪动着?几个零碎画面。
弯月。戈壁。胡杨树。
狼群。
狼群眼睛化作莹莹绿光,在夜色里成群结队地?围拢上来。
弯刀亮如?月光,割断头狼的咽喉。鲜血喷涌如?瀑。
那?是怎样的一刀?
脑海里零碎画面闪现得不清晰。但她却本能知?道?,那?一刀该如?何的握法。如?何地?横推。如?何轻快而又狠准地?上挑,一刀割喉。
那?流泻如?月光的一刀,在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上演,精神越来越亢奋,她已经无法平静地?躺在床上了。
吱呀一声轻响,虚掩的房门被从里推开?。
谢明裳握紧弯刀,踩着?月色出了门。
——
弯刀在深夜出鞘,发出细微的嗡鸣。
谢明裳立在草木葳蕤的庭院角落,周围晃动的灌木遮挡住她大半的身影。她仿佛舞蹈般缓慢平推,以手腕和手臂力量挥舞弯刀。
但今晚这?次即兴练刀却出乎预料地?顺利,身体出乎意料地?协调。
不止手腕。手臂,手肘,肩胛,手腕,四点连成一线,仿佛奔腾的江水中一道?活泼流淌的溪流,顺其自然地?挥舞。
纤瘦的身躯骤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道?,弯刀如?半月,在夜幕中划过一道?闪电般的雪亮弧光。
平推横斩,刀光寒气激起?风势。
近处的一圈灌木丛木叶纷纷凌乱斩落,四五根削断的细竹枝乱糟糟地?躺了满地?。
谢明裳急促地?喘着?气,慢慢站稳。
她还是不记得谁教了她刀法。或许还是娘,亦或小时候在关?外另请了师傅,年纪太小,她不记得了。她下回见面时着?重问一问。
一刀下去力竭,身体内积蓄的力量仿佛被抽干了,半天缓不过来。
但这?一刀平推斩无比熟练。仿佛之前练过千百次般,毫无凝滞。和之前在家里跟父亲的陌刀对打,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站在原地?喘息良久,急促的呼吸才平复下来。人几乎脱力,原地?站着?都?摇摇晃晃的,心情却难得的愉悦舒畅,纤长手指来回地?抚摸纯银刀鞘。
她把?弯刀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坐在庭院石桌休息,对着?头顶夜空出了好一会儿神,才起?身慢慢地?走回屋。
床头油灯熄灭了。
西寝屋重新陷入了黑暗。
良久。
萧挽风从漆黑的廊子下走出,远远凝视着?入睡后安静的寝屋。
半月形状的刀光雪亮横斩,如?百尺飞瀑泼溅,仿佛还映在他的视野里。
她虽然不再记得他。
至少还记得自己的刀。
——
浴池子里响起?大片水花。
这?是被原主人刻意建在露天的浴池子。处处精雕细刻着?合欢并?蒂、鸳鸯戏水图纹的汉白玉池子里,冷水放了满池,在夜色下粼粼倒映着?星光。
王府之主湿淋淋地?靠在汉白玉池子边沿。头后仰着?,对着?深夜星空,俊美冷峻的眉眼俱是忍耐。
白日里的马车上,倚在他膝头沉沉入睡的小娘子从美梦中笑着?醒来。眼里带朦胧水光,仰着?脸对他,盈盈笑意如?春风拂面。他几乎融化在春水盈光里。
雪白胴体如?软玉。小小的银绸肚兜压根遮掩不住什么。
冷水池中泄露出沉重的喘息。
夜色下的人深陷入情欲中。
第38章 值得
谢明裳第二日睡到辰时末才起。
深夜挥出的那一刀当真抽干了全身力气,腰背肩胛处处酸疼得厉害,几乎难以行走。兰夏边低声咒骂边替她揉捏肩背。
谢明裳舒服得昏昏欲睡。
小娘子轻柔的揉捏才叫揉捏,姓萧的所谓“揉捏”那叫酷刑。
鹿鸣欲言又止,借着上前服侍洗漱的机会,附耳谨慎道?了句:“娘子慎重。我们毕竟在他的王府里,亲卫众多。直接动刀的话……娘子不容易全身而退。”
谢明裳侧过脸来,打量鹿鸣隐约的不安神色。
“你瞧见我昨夜练刀了?”
鹿鸣点点头?。
谢明裳想了半日也不知如何解释两人的怪异相处,最后玩笑般地轻松笑说一声:“放心,我心里有数。真走到那一步,提前叫你们先跑就是。”
鹿鸣:“……娘子!”
谢明裳被?追着打闹了一阵,被?压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讨饶了半日,又叫过兰夏说:“等下顾沛送饭食过来,你少骂两句,我有话问?他。”
兰夏对河间王府的人极有成见,嘀咕说:“王府里没一个好东西。谁知道?说话真假。”
谢明裳叮嘱她听话。“端仪郡主昨日见面跟我提起,河间王这?次买宅子,确实花了五万两银。我探探口风。”
今天顾沛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王府长?史严陆卿摇着羽扇,一同送饭食进门?来。
“稀罕人。”谢明裳的视线饶有兴致地绕着严长?史转半圈:“送朝食的小事,怎么劳动严长?史亲自来了?”
严陆卿笑道?:“昨日娘子出门?时有桩小事,主上吩咐说,需得和娘子这?处交代。”
前些日子借口送章司仪回宫、从此一去不复返的朱红惜朱司簿,居然被?宫里送回来了。
朱红惜这?次还带来了一名精膳食的年?长?宫人,一名姓胡的御医。
严陆卿道?:“这?回说是天家恩典。辽东王逆贼逼近虎牢关?下,谢帅屡次上书请战,圣上感其忠勇,问?起谢六娘子的病情,于?是宫里便?赐下了这?三位,服侍谢六娘子起居。”
“主上吩咐卑职转告,娘子无需隐忍。若
有哪个惹了娘子不痛快,只管告知主上,寻个借口打杀了便?是。”
谢明裳听到“朱红惜”的名字时便?拧起眉。四位女官里,她看这?位朱司簿不怎么顺眼?。听到后面反倒没忍住笑了。
“你家主上还真成了京城里的煞神了。宫里借着恩典名义赐下的人,打杀倒是容易,打杀完了怕不是要跪宫门?请罪?我不信你家主上想不到这?些。”
“严长?史,明人不说暗话。你家主上图什么呢。”
对着神色严肃起来的严陆卿,谢明裳并不藏着掖着,当面直说。
“谢家宅子三万两,我不值当额外的两万两银。你家主上一时兴致上头?,觉得我有趣,什么样的应诺都能说出口;等过几个月觉得我无趣了,后悔也迟了。可别想着跟谢家讨回银子。”
严陆卿没急着回话。原地踱了两圈,忽地摇头?一笑。
“有话直说是好事。娘子的原话,我带给主上便?是。至于?主上如何回应,值不值当的问?题,让主上自己当面和娘子说罢。”
摇着羽扇悠悠然走了。
谢明裳目送严长?史走远,目光里带深思。严陆卿听到“五万两银”时并未否认,也未露出任何意外表情。
被?单独甩下的顾沛一脸懵。
人站在原地,和鹿鸣、兰夏两个面面相觑片刻,还是按部就班地准备朝食,记录今日吃用,查验屋里屋外安全。
就在他忙忙碌碌地里外转悠时,谢明裳冷不丁问?他:
“你们主上好生阔绰。王府账上划走五万两,不缺钱花用?关?外打突厥积累的身家全带进京城了?”
顾沛正招呼着亲兵把?墙上挂的波斯弯刀拿下来擦,在厅堂里纳闷地答话:
“六娘子也在关?外待过的。打突厥何时能积攒身家了?不被?那帮草原蛮子打秋风就算好的了!我家主上这?几年?战功累计的赏赐,这?回全扔进去了。”
谢明裳并不全信,想了想,换了个角度问?他。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家殿下毕竟是位宗室王。手指缝松一松,掉下几千上万两银还不容易?天天听你喊王府账上没钱了,我看王府里吃用也无甚差别,院子里的小厨房都还没撤。”
“吃用都是小钱,娘子看不到主上的难处啊。”顾沛居然还感慨起来了。
“带入京城的两百亲兵,吃喝不说了,也是小钱。兵甲武器修铸可是一笔大开销!户部压根不认,全走主上的私帐。娘子不知,最近新王府那边修马场,工部预算少的可怜,主上又要求修得大而好,那边也填进不少钱。”
谢明裳边吃听着。
这?边吃用好了朝食,那边顾沛也领人擦好弯刀,锃亮地挂回墙上,记录下今日饮食,絮絮叮嘱半日“用弯刀小心割手”,领着几个亲兵捧着食盘走了。
兰夏冲背影远远地呸一声:“新王府,那不就是咱们谢家宅子吗!马场修得大而好,岂不要把?谢家宅子全拆光了?”
鹿鸣也眉头?紧蹙:“这?顾沛……到底故意提起谢家宅子讥讽咱们,还是说话缺心眼??”
谢明裳起身几步踱到厅堂,抬头?打量墙上新挂好的波斯弯刀。
刀柄处耀眼?的大颗红宝石不见了。
顾沛至今还以为?他主子手背新添的伤是拔刀时不小心划的,特意拿细绫布把?弯刀柄连带红宝石给裹得严严实实——防滑。
谢明裳走回内室:“别多想。这?货是真缺心眼?。”
鹿鸣:“……”
敞开的院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低低的交谈声随即响起。
兰夏探头?看查片刻庭院里的动静,人警惕地站去门?口。
“娘子,朱红惜领人来了。三位女官围在一处正在悄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