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见她不答,萧挽风又问?:“木轮椅四十斤,我一百四十斤。能不能推得动?”
谢明裳:“……”
她抛下图纸,吃惊地?环顾书房众人——看神色,居然都是认真的?!
“能推得动木轮椅,想帮我推,便留下。”
萧挽风按着那图纸,肩头微偏了下,锐利的目光正对她的眼?睛:
“推不动轮椅,不想推,也可。这几日寻个借口,送你回谢家暂住一阵。”
“……”原来竟是这么个戏本子!
谢明裳:“你之前?跟我说,留在河间王府,会有?段日子不好过,就这?替你推木轮椅?”
“不,从腿疾开始发作,到必须坐木轮椅,当中还有?一段日子,需得循序渐进。”
谢明裳想不明白:“打什么哑谜呢?”
严陆卿却也在犯愁。
“主要是中间这段戏本子,大戏究竟怎么个唱法?才不露破绽,臣属等还未推演完成。”
“从腿疾发作,到必须坐木轮椅。中间要如?何?地?衔接,才能瞒过各方耳目,在不引起猜疑的同时,又能令殿下全身而退,以‘休养的名?义’闭门谢客,轻易不卷入京城旋涡当中。”
书房里安静下去。
室内所有?的目光,都带凝重思虑,从患有?旧疾的小腿,挪去图纸上的木轮椅轮廓。
严陆卿开口道:“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稍后今晚,臣属召集几位幕僚再集中商议……”
“循序渐进的意思,原来是找个不引人猜疑的理?由,叫能征善战的大将正当坐起轮椅?哪里困难了?”清脆的嗓音突然插进。
不知被她想到什么歪点子,谢明裳斜睨身边的王府之主:“走?正道不容易,走?歪路简单的很。”
严陆卿的眼?神也亮了:“愿闻其详。”
谢明裳却又不急着说了,漫不经心?地?盘弄自己发尾:“我说的有?用?你们会听?我这外人——”
不等她说完,萧挽风开口道,“在听。”
极简短的两个字,掷地?有?声,谢明裳升到嘴边的嘲讽言语咽了回去。
她干脆一点头:“好。既然殿下在听,那我说。”
再开口时,谢明裳换了副语气,不再是半调侃半嘲弄的语调了。
“你们刚进京不清楚,我在京城结下不少仇家,挑一两个合适的,可以用起来。”
“装作路边偶遇,两边开始骂战。眼?看要动手时,殿下及时出现,随便找个借口加入骂战,冲突加倍,跟对方扭打成一团……”
“只要殴斗起来就好。”
“只要当街殴斗,无论?从马上滚落到地?上,或者被人推搡了,破皮了,总之,把?事闹大,罪责全推对方头上,殿下只管去坐轮椅。”
萧挽风深深地?看她一眼?。
严陆卿恍然大赞:“可行!”
第58章 今天的戏本子是乖巧
河间王府静悄悄的。
王府之主?告病,闭门谢客,不管外头如何?议论,总之,亲兵们每日按部就班收拾箱笼,清扫庭院。
河间王告病的头一日,王府亲兵去大长公主?府“抢”回两名女使。
河间王告病的第三日,众多朝臣的拜帖纷至沓来,求见探病,毫无?例外吃了闭门羹。
河间王府告病的第五日,宫里慰问的使者来到河间王府。
谢明裳听到消息,从马场出来时,正巧瞥见胡太医沿着马道匆匆往前院去。
几天没见,胡太医眼?看着憔悴了不少,人瘦下一圈。
谢明裳把他叫住:“前几日好好的人,突然告起病,再过几日出门就要坐轮椅了。总得?有个缘由?河间王的平安脉是胡太医每天请一次的,胡太医说说看,为什么?”
胡太医浑身一个激灵,高声道:“旧疾发作?!”
“下官之疏忽!河间王殿下之前并?未说明身有腿疾,下官也?只着重查验殿下胸口的旧枪伤,忽略了更为紧要之伤处啊。”
谢明裳步步追问:“河间王殿下为何?不和你说?”
胡太医幽幽地叹了口气:“人之常情?。真正严重的旧伤处,春秋换季疼痛,日夜交替疼痛,殿下引以为耻,不喜暴露于人前。”
“很好,去吧。”对答如流,谢明裳把人放走。
木轮椅的图纸还在修改完善,但旧疾发作?,从健步如飞,到不良于行,却也?不能太快。得?有个逐渐发作?的过程。
还得?有个关键的冲突事件,促成河间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发腿伤旧疾”,从此坐起轮椅。
接下去的要紧章程,在于圈定冲突的另一方人选。
书房里众幕僚落座,萧挽风端坐在中央,静听众人议论。
一名幕僚发问:“杜家和谢家有退婚之大怨,杜家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何?不选杜家?”
另一名幕僚摇头:“可?惜,杜家三代文官,满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搜罗良久,居然找不到一个擅长弓马的杜家人……”
驻守关外多年的河间王,总不能被?弓弦都拉不满的羸弱书生给伤了。
“杜家不合适。”严陆卿也?开?口劝阻。
“杜家和谢家交恶,因此反倒刻意讨好河间王府,几次上?门送礼递拜帖,有意和我们交好。前些日子上?书朝廷让殿下领兵的奏本里,也?有杜家父子。留着杜家有大用。”
杜家不行,改选别家。
萧挽风闭目思忖片刻,问:“庐陵王人在何?处?”
幕僚连连摇头:“庐陵王不在京城!”
原来庐陵王全家被?撵去城外,前阵子辽东王叛军聚集虎牢关下那?阵子,京城风声鹤唳,不少大户人家仓皇南奔。庐陵王人在城外,跑得?格外快。
“据说有人目睹庐陵王沿着大运河水道逃往南边,此刻人应该还未回返。”
萧挽风吩咐下去:“宗室子私自出京触犯律法。起草一道奏本,弹劾庐陵王。”
众幕僚:“喏!”
萧挽风又问:“林相?家的三郎林慕远,人在京内?骑射如何??”
严陆卿笑道:“林三郎弓马骑射马马虎虎,倒是个不错的标靶子。只不过,选中林三郎的话,我们就要和林相?正面对上?了。谢六娘子得?罪的人可?不少,有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
谢明裳得?罪的人确实不少,此刻在萧挽风手边的,正是谢家送来的一摞子“请帖”。
谢家之主?还未凯旋回京,但谢家大郎君谢琅做主?,两家暗中达成合作?。
萧挽风早晨遣人去谢家问了声,和谢明裳闹得?不和睦的京中人家,可?有什么人证物证?
他去寻人晦气,也?好有个证据当?面甩人脸上?。
结果谢琅直接派小厮送来一摞帖子。
正是三月中谢明裳去梨花酒楼包场等人,结果被?一群坏东西不怀好意送来的“请帖”。
谢夫人原本要把晦气东西扔火盆里烧个干净,被?谢琅留下了。
每个帖子都是意图趁谢家之危、欺辱谢家小娘子的实证,都可?以直接扔去对方脸上?。
萧挽风神色淡漠地挨个翻开?,扫一眼?落款,扔去旁边。翻到第四张时,动?作?微顿,指腹按在落款上?:
“裕国公世子,蓝孝成。”
裕国公世子这名称,他有印象。
初夏某日,他入京不久,有京中勋贵子弟邀他赴宴,号称入林子猎野味,射不中者不得?吃喝。
野味没寻着,
倒被?有心人在林子里提前埋伏人手,意欲给他个教训,被?他反给对方个教训。【1】
那?位在林子里埋伏他的勋贵子,面孔早不记得?了,却记得他拦马怒喝:“关外来的狂徒,配不上?京城明珠”……
似乎正是裕国公,蓝世子?
萧挽风的手指关节在拜帖署名处轻轻叩了两下:
“裕国公世子,蓝孝成。此人骑射功夫同样马马虎虎,想些法子,可?以用他成事。”
书房大屏风后?敲了敲。
谢明裳的声音从屏风背后?传出,“裕国公对谢家有雪中送炭的旧友情?分。谢家现在暂住的宅子,就是裕国公赠的。不好找他家儿子晦气。”
严长史手里摇的羽扇停下,惊问:“怎会是裕国公相?赠的宅子?”
谢明裳也?诧异起来:“我娘亲口说的。怎么就不可?能了?严长史说道说道?”
“臣属不知具体内情?。”严陆卿往屏风后?拱拱手:
“但臣属和裕国公打过几次交道,这位老国公,咳,是一位擅长审时度势的人精。要说顾念旧友的人情?味,倒是不怎么多……”
“好了,不要旁生枝节。”萧挽风出声打断:“既然谢家现住的宅子是裕国公相?赠。有这份交情?在,先不动?裕国公府。”
书房里众幕僚又七嘴八舌议了一阵,严陆卿起身问询:
“几位人选各有利弊。具体圈定哪位,还请殿下决意。”
萧挽风的心里早有决断,开?口道:“我们在京中,不可?能避开?林相?。迟早要对上?。”
严陆卿神色凝重起来,确认:“所以,选林相?家的三郎?”
萧挽风一锤定音:“林三郎。”
引发冲突的另一方,最后?还是圈定和谢明裳、萧挽风两边都落下过节、身手马马虎虎过得?去的林相?家三郎,林慕远。
幕僚退下之后?,书房里只剩下萧挽风居中坐在长案后?,依旧挨个翻看手边的一份份过时的旧请帖。翻完又数了数数量,七张。
他把七张请帖依旧堆成一摞,放置在案头,拿镇纸压住,起身道:“去前院走走。”
谢明裳从屏风后?走出,两人并?肩往前院方向慢腾腾地走。
今日是萧挽风告病的第五天,宫里派来探视的使者还在前院晾着,谢明裳留意到他今日走路的速度,比平日慢了三成。
各处亭台廊子拆得?精光倒也?有个好处,四下里敞阔,藏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