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这会儿见了赵诚还是有点生气,只是今日长辈们都在。
张三元也不敢用猛药,只是温和滋补的药用了,赵策这个人不吝啬,宫中的药不要钱似的,宗瑞又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等一剂药下去,等了一个半时辰,老太太短暂睡了会儿就醒了。
再醒来果然精神气看着好些了,见大家都在,还感慨:“老了,不中用了。连累你们也不安生。”
邹氏抚着她起来,用被子裹着她,赵宗荣和赵敬父子就站在窗前,赵诚反而坐在前厅的罗汉床上,见宗瑞还是不肯回去,就问;“你今晚也住我这里?”
宗瑞笑的像个弥勒佛:“小赵大人说笑了,既然老夫人情况稳定了,老奴也好回宫和官家复命。”
赵诚看了眼里间,眼神制止了其他人,自己独身送宗瑞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屋子里的人散了一些,只有大房的人在了。
见赵诚进来,赵宗荣就问:“宗大班回宫了?”
“是。”
“官家打发人来的?”
“是,我同官家告假,说祖母病了,回来侍疾。”
赵宗荣却不接受他的说辞,只说:“家里用不着你来侍疾,你该本本分分当差。”
赵诚:“……”
好嘛,你也是个大聪明。
赵宗荣这个人就很矛盾,他如今只是个五品少监,仕途跟着父亲一样,早已经没指望了,但是他儿子出息,二甲第四名,开了年再门下省听差,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二儿子听说和郭奉有了交情,得了中军总领郭奉的赏识,将来也不会差。他沉寂的心思,又上来了。
侄子更是成了官家近臣,虽然赵诚这个时候有些敏感,京中的传闻他有耳闻,但还是觉得不可能。
官家是个性情刚直的人,不可能越过祖宗礼法,轻易就定下过继宗室子弟的。毕竟后宫若是有出,也未可知。
赵敬见赵诚一直在招待宗瑞和张三元,这会儿见祖母精神好些了,又催说:“五弟累了一整日,先回去休息吧。”
邹氏也说:“小五先回去休息吧。”
赵诚也没客气,只管说;“祖母这边若是有什么,只管来喊我。”
他再去摇人,伺候人的活儿他干不了,但是摇人的活儿可以做。
等他走后,赵敬其实还是担忧他,尤其官家如今宠信他,连内侍省总管宗瑞在他面前都客客气气的,诸不知朝中的相公们见了宗瑞都客客气气的,五弟对宗瑞却丝毫不客气……
他心里胡乱想着,一边听着邹氏和父亲商量着。
赵诚回了家,进门就开始脱衣服,这身官袍看着耀眼,其实穿着并不舒服,来安见他好不容易回来,也是开心,跟在后面一边接衣服,一边说;“早早听了消息说你回来了,这会儿面已经准备好了,吊的高汤也在灶上热着,再配一碟拌菜,这是大娘子说你最爱的吃法……”
赵诚进了内屋,听她提起杜从宜,笑问:“你们大娘子的信来了吗?”
“大娘子的信没回来,但是云姐的信来了。你先看,我去厨房催一催。”
赵诚换了身棉布的袍子,坐在罗汉床上,看着赵昭云给他的一叠信,居然攒了这么多。
第一封信居然是杜从宜第一天到扬州的时候写的,心中赵昭云将杜从宜夸的天花乱坠,就差明着说,弟啊,你能娶到这样的贤妇,是你命好了。
赵诚几乎能想到杜从宜是怎么哄人的,先刷礼物,后语言哄骗,然后就是连环夸赞,总之就是情绪价值拉满,怎么开心怎么哄。
要不然按照赵昭云的性格,跟属兔子的似的,胆子小的很,怎么可能突然这么热情大胆的用词。
挺好,人都好就好。
后面的信都是赵昭云和她解释,杜从宜的画多好,她去了哪里,泛舟湖上,或者登山住在山里,相约夏天去南京,总之她是怎么开心怎么过。
赵诚看着信,琢磨着,小姑娘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那可不成,他独守空房一时半会儿,还成。
要是一直不回来,那就麻烦了。
来安端着晚饭进来,问;“今晚不进宫了吧?”
赵诚:“我连着几日都不用进宫。”
来安舒了口气:“能歇一歇就好,大娘子一出门,你也不回来,咱们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个人气。你说这算什么事。”
来安还是不能解杜从宜为什么非要出门。
“这段时间有亲戚之间的信吗?”
来安:“有,前几日就有大娘子的姐姐来帖子说要来做客,我也不知道和谁商量,就擅自回了帖子,说她去看咱们家大姑娘了,你也不在家。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有急事,你若是有时间,去问一声也好。”
赵诚吃着面点点头,他最近确实忙的顾不上管家里的事。
等吃完晚饭,赵诚坐在房间里继续看信,回信。
赵敬已经从正院里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陈氏。
杜从宜也不在家,赵诚也懒得去隔壁书房,就直接让两人进了屋子,陈氏看了眼难得感慨;“五弟妹不在家,你这屋子里也冷清得很,平日里她在家屋里的灯必然很亮,家里也热热闹闹的。”
赵诚听的一怔,也是。她可会享受了。
“云姐有了身孕,我就让她去看看。”
陈氏嘟囔:“还不肯说实话?母亲和祖母都和我说了,我好歹也是长嫂,难不成不值得她托付两句知心话?”
赵诚好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到时候肯定又是少不了你的礼物,你也知道她年纪小,家里的事情不爱操心。出门散散心也是好事。”
陈氏听着,怎么都觉得不大对劲。
什么叫她年纪小,家里的事情不爱操心。
“什么叫她不爱操心家里的事情?你院子里的事情她不管的好好的吗?你说实话,你有没有嫌弃她?”
赵诚只管笑,越说越离谱。
反而赵敬说:“她天赋极好,出门多走对她有好处。”
陈氏叹气:“你这升的快,倒把她显得成了糟糠之妻,我们这等发妻,真真是配不上你们了。”
赵诚听的偷笑,这对夫妻也是妙人。
赵敬轻咳:“不可胡说。”
陈氏嘟囔:“怎么不是?你们没心思,但也*7.7.z.l架不住人家有心人打主意啊。”
赵诚看了眼赵敬:“这是……”
陈氏:“有人给你大哥送妾,而且还是官宦之后,哪有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女子,如今也甘心做妾。真真是世风日下。”
赵敬:“你不要乱想,我不是拒了吗?”
赵诚:“拒了最好,咱们府里经不起风浪,若是被人盯上,谁也不能保证会出什么事。”
赵敬:“六弟也有了差事,跟着他岳丈,去了工部。”
赵诚不在意这些,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诚见赵敬像是有话说,就吩咐来安:“你送大嫂先回去吧,我很久没和大哥下棋了,想和大哥多聊聊,你多领几个人。”
陈氏月份大了,也累了,听赵诚这么说,站起身说:“行了,你们兄弟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也不碍你们的眼了。我就先回去了。”
两个大男人看着人走了,赵诚问:“大哥想说什么?”
赵敬:“林副相,想动税赋。”
赵诚问;“他想怎么动?”
“只是提了条陈,上了折子,第一条就是摊丁入亩。让两府相公们压下去了,但这是压不下去的,他能直接递奏折给官家。这件事大家讳莫如深,你觉得官家会用他吗?”
赵诚听的很久都沉默,但最后还是老实答:“可能会吧。”
“可他明明……”,明明是投机取巧者。
“大哥,他若是真能办好这件事,是真的大功德。”
“我不是说这个想法不好,而是,这会引起动荡的,搞不好……”,东南民乱,最后会反的。
“大哥不要急,只是到了两府,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有定论的。”
赵敬最后偷偷问:“听说这个政策,最先是你提出来的?”
赵诚迟疑地点点头。
赵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脑子,之后试探问:“官家,对你到底是……”
赵诚笑起来:“大哥,其实想问的是这个吧?”
赵敬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子恒性情纯直,需要有人替他挡着风雨。”
他仍旧坚信不疑,赵策对他的纵容和严苛,只是在培养为赵吉趟路的人,他很不幸被选中,将来为赵吉摇旗呐喊。
“北方军费,今春又超支了。”
赵诚和他老实说:“这一战必定要打的,不是官家想不想打。就算官家不打了,北方的辽金将来也必定也会倾巢南下。这件事不该有任何侥幸心,枕戈待旦是所有人都该有的准备。”
第098章 历史的必然
赵敬没有上帝视角,他不能解赵诚说的历史必然性,朝中的新旧派之争,南北之争,文武之争,任意一个课题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宏大的命题。
普通人终其一生,在历史长河里,都难以留下哪怕只言片语。
对历史的必然,也并没有任何先见之明。
大部分人都没有。
但是赵诚知道,赵策有。
赵策对北方辽金人终有一日会南下这件事,十分笃定。
一个优秀的帝王,确确实实能看的更远,更深。
只这一点,他就比在朝那些想苟一苟,再苟一苟的文臣要强百倍。
赵敬:“官家的态度未免太过激进,旧派才伏倒,难道新派就都是好的吗?趋炎附势之辈层出不穷,就如林副相,环绕在新派身后的商贾巨甲趋之若鹜,并没有比旧派好到哪里去,诚然,新派锐气逼人,难道旧派就真的都该死吗?”
赵敬被拖进这种无休止的党争中,人都变得浑浑噩噩,尤其赵策这位官家后来自己不出声,让底下的人自己吵自己闹。
赵诚不能给他说,人性使然,各派论都不对,整个封建制度造就了这种争夺。
“大商无政不稳,大政无商不活。这话听着没有道,可其实呢?都知道,万事要看你的目的,过程纵然重要,但只要达到你的目的,就是好的。”
赵敬不能接受这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