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月轻舟
李笙笙蹙了蹙眉:“还等什么?时间已然是不够了。我回去收拾些东西,今晚便出发吧。”
贺知煜看她急切,叹了口气:“好。”
贺知煜送了她回去。
李笙笙放好了木盒子,与自己如今的雕花木盒并排。又随手拿起那白若梨香,倒出一些点了,一股清甜幽静的淡雅香气袭来,确实似是能安稳心神的好气味,她想伴着这香气收拾些东西。
贺知煜站在门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副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笙笙走近他,道:“别这副样子,我定是要去的,我不喜欢欠旁人太多,若不是此次事情太急,也是不愿劳烦你的。”
她又看着贺知煜,嫣然一笑:“我要一同过去,难道你心里不高兴么?”
“高兴。”他语气无波无澜。
忽然,李笙笙颈上一痛,她定定看着贺知煜:“你……”却还没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不喜欢欠旁人的。”贺知煜重复道,原来是他伸手点了她的睡穴,他实在是舍不得让李笙笙受这些苦,哪怕错失了能日日同她在一起的机会也不愿。
他看着她的睡颜,将她横抱上了床榻,轻声说:“但欠夫君的没事。”
第67章 追妻 她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
翌日, 李笙笙于清甜的暖香融融中醒来,天光已是大亮。
许是因为昨日奔波太过劳累的缘故, 她睡了极好的一觉,一时思绪停滞,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起身坐于床上怔愣了片刻,温暖柔软的棉被包裹着她,有些被旭日晒过的干燥气息,极是舒适。香炉中的白若梨香已经燃尽,屋中却仍留淡淡余味。
忽然, 她脑中浮现出了睡前的事情,心里倏地一惊。
他已经走了吧?
李笙笙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轻薄白色绸缎寝衣,想起自己睡着前最后看见的是贺知煜的脸, 一时间心中浮现一个念头:不会是贺知煜给我换的吧?
她如此想着, 心内忽然烦躁了起来。
“主子醒啦,”唤作青梨的小丫头听见屋子里有些响动, 进了门, 倩然笑道:“主子今日醒的有些晚。不过昨儿贺统领说您白日受了累, 说让今日晚些喊您起来。”
“哦……”李笙笙有些想问自己身上就寝的衣物是谁给她换的,又有些不好意思, 试探说道:“昨儿我太困了,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都忘了自己如何换的这衣衫。”
青梨却笑道:“难怪主子忘了, 不是你自己换的, 是我换的。昨儿也是贺统领说您累了睡着了,让我给您换衣裳。他还给主子留了话,让你安心等着,珠子的事让他去办就好。”
“哦, 原是如此。”李笙笙放下了心,好在这人实际没有什么逾越举动。
她酣睡一场,此时也觉得自己不跑这南洲一趟也很是不错,贺知煜乐意去办便让他自己去办吧,她确实也不能保证这几日李记全无半点要紧事,只是从不依赖旁人亏欠旁人的习惯驱使着自己昨日非要同去一趟不可。
“你这个翠玉珠花挺好看,倒像是咱们李记的东西。”李笙笙看见青梨头上戴着个新珠花,随口道。
青梨嫣然:“是贺统领之前来的时候,给府里所有人都分了,不分男女老少,人人都得了。我喜欢青色的首饰,便挑选了这个。”
李笙笙想起上次他在琼华宝肆确实是买了不少,自顾自笑了笑,轻声道:“便是每次买个物件,也要顾着所有人。”
青梨又道:“张妈妈给我们分了 ,说是贺统领初来乍到,只盼着能长久待下去,想多了解些主子的喜好。若是谁知道些的,便与他多言语些。”
李笙笙沉默了片刻,道:“还说这个了?”
青梨点点头。
她又怕李笙笙以为自己在外乱说,补充道:“不过我是主子的贴身女使,不敢乱言语的。”
李笙笙却仿佛不是很在意,又看了看她,一身翠绿绣鹅黄花朵明艳长裙,与那珠花一体搭配得宜,笑道:“你今儿这身衣裳也很是不错。”
青梨有些不好意思:“快到中秋了,主子平日赏的多,我又得了这精致珠花,便特意去了那吴记的彩凤阁定做了这身,搭着一起。本想着中秋再穿的,可我偏就是个一刻都等不了的急性子,昨日取了回来今日便穿上了。”
“是好看。”李笙笙欣赏了片刻,轻声道:“穿吧。回头我再寻那吴记给你做身其他颜色的。”
青梨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道:“不过我昨日去彩凤阁,他们本一直都是做衣裳的营生,如今我看着倒是学咱们开始卖些头面首饰了,看有些首饰的样子,同咱们李记的还真有些像。”
李笙笙知道这事。
吴记的老板吴寒衣在盛京的制衣行业中是翘楚一般的存在,吴记在盛京也已经营多年,实力雄厚。
衣衫此物虽人人需要,但利薄而变多,每季筹备繁琐,因门槛较低竞争又极激烈,需不断随着众人口味变化花样,李笙笙想想便觉得是门麻烦生意。
这些问题,吴寒衣更是比旁人要清楚,一直在寻求制衣以外的商路。
早两年前,他便有些想做头面首饰的想法,当时找到了才是初初长成却势头甚猛的李记,想要让李笙笙为其所用,所开酬劳甚高。
但李笙笙不愿再屈居人下,当时也想着不拘到底赚上多少,只是想过过自由日子看看自己到底能船行何处,便断然拒绝了。
谁成想这两年李记凭着李笙笙的视野和巧思,再加上她所判断的因盛京开放与邻邦相交,带来的效仿周遭他邦珠玉满头的流行风潮,好风凭借力,李记一下子青云直上,跃迁成了盛京做首饰这一行的翘首,几乎只有盛京几十年的首饰老店周记可以比肩。
但她知道吴家其实一直没断了做头面首饰的心思,吴寒衣甚至还又私下去找过沈工师,给沈工师亦是出了高价,不过沈工师虽因其匠心甚重,在制作首饰上与李笙笙偶有龃龉,但实际比谁都认李记的招牌,他断然拒绝了。
后来吴记也一直没做起来,如今也是在自己的彩凤阁里搭着卖些首饰,不过小打小闹不得章法罢了,尚还没有形成规模。
至于他们学些李记的基础样式,李笙笙心中虽有些看不起,但却也没什么好法子应对,暂且只能由得他们去了。
李笙笙起床梳洗一番,又在秋意盎然的庭院里慢慢用过了早饭,享受了片刻的安闲。
用完饭,她取出了自己的二十一弦古琴,边弹些曲子,边开始思索珠子的事情是不是该有些备选的方案。
她也不能全然押宝在贺知煜的身上,先不说他这人到底如何,那会长寻不到,珠子没有了,路途未赶上,这些也都可能是问题。
这些年李笙笙在盛京,再无规矩管着自己,她还重拾了自己的弹琴旧好,另还开了一家琴行。亦是同那书铺一般,不过是为着愉悦自己开的,售卖的皆是些稀少名琴。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一个悦耳清音喊自己。
“笙笙姐!”
李笙笙一抬头,是阿染。
“笙笙姐,珠子的事情,我找到办法了!”阿染兴冲冲地跑过来对她道。他气喘吁吁,莹白的脸上泛起些汗珠,显是从其他地方狂奔而来。
李笙笙本想说贺知煜去南洲寻珠子的事情,可是一则是觉得贺知煜办得成这事的概率不过七八成,也不是全然百分百就能做到的,二则寻思阿染一直不喜欢贺知煜这个人,不愿多说再做些口舌之争,便没提起,想先听听阿染的办法。
李笙笙问道:“难道你又寻到货源了?”
阿染站稳,喘了两口顺畅气,才道:“南洲的珠子如今确实是没有办法。但我昨日跑遍了盛京,找到了另一批内陆河中所产的珍珠。此珍珠不似南洲珍珠珍贵,有些新奇取巧的铺子在用,所以在盛京还算有些商户有存货。我找到这批,也算是极品,虽不能全然解了咱们的困境,却也是眼下最好的替代之物了。”
阿染说着,取出些样品给李笙笙看。
那河产珍珠也是不错的品质,色泽温润,青白淡彩,于日光下泛着淡白色的光晕。李笙笙如今是个行家,一眼便看出这也确非凡品,不知阿染是跑了多少供货的地方才得来。
只是此珍珠若是单独看,已是不错,但如果和南洲珍珠放于一起,便是明显的黯然失色了,且形状也差些,并非圆润无瑕。
但李笙笙想,若是最后实在无法,也算是有个不落空的保底方案。
说到底,十日后不过只是初选而已,先要选出几家实力与技艺都佳的出来,也不是光看那珍珠头面的。
凭着李记的商铺实力、设计和手艺,再加上其他家亦无南洲珍珠,哪怕替换上这稍逊一筹的内河珍珠,也当是能初初入围,总比贝珠要强上许多。
想到此节,李笙笙问道:“尺寸齐全吗?咱们所要之数可是不少,大小也是不一。”
阿染笑着点点头:“早已清点过啦,都是有的。”他拿出个单子给李笙笙过目,道:“进货的单子我都列清楚了,笙笙姐若是没问题,签个字便可了。”
李笙笙扫了一眼,这批珠子价格却是十分不便宜,她惊呼:“这么贵!这价钱几乎抵得上南洲珍珠了!”
阿染神色似是有些苦恼:“聊了许久也没有聊下来,许是因为我们要得急,他囤货居奇吧,说是今日不签便要卖给旁人了。笙笙姐再看看,不然我们先不要了?”
李笙笙叹了口气,道:“算了,非常时期,咱们也没法子,先订下吧。”她又看着阿染,温柔一笑:“跑了许多地方才找到的吧?”
阿染笑了,莫名有些乖巧,他不好意思道:“给笙笙姐捅了篓子,自然是要想尽法子弥补。”
又补充道:“不过昨日也确实是跑遍了盛京的里城九区,就差进到那皇城中去了。这个货商所在又极远,已是挨着外城了,昨日同他聊了,今天又一大早去看了所有的货物,清点了一遍。这会儿给笙笙姐签完契约,我就再返回去给他签过,再取货,然后再送回来。”
李笙笙听他口中不言自己辛苦,却是句句都是辛苦,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嫣然一笑:“辛苦啦!如今事多,等咱们过了初选再犒劳你!”
“我为姐姐办事,哪用什么犒劳呀!”阿染笑道,停顿了片刻,他又道:“只是笙笙姐,以后这些零散事情我是不是自己也能做主?你事情忙,有时来来回回,寻你寻得麻烦,恐耽误了事情。”
李笙笙奇道:“可以呀。不是早就给了你这些进货签单的权限,你办就是了,也不必如此来回折腾同我说。”
阿染却道:“嗯,可除了进货还有其他许多事。我同你学了这么久了,还是想再好好历练历练。阿染学好了,也帮姐姐多分担着些,不让笙笙姐辛苦。”
他一双桃花眼,带着些柔软又恳切的乞求 ,灼灼看着李笙笙。
李笙笙看着阿染,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是嫌自己手中的权限仍是不够了。
平心而论,李笙笙一直颇喜欢阿染。
虽名义上说他是自己的徒弟,其实她是当半个弟弟看待的,阿染也总是认真同旁人说自己便是她弟弟。除了素月以外,她待阿染一直是最好的。
李笙笙同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很想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她淋了暴雨,便想着为别人送个斗笠,也仿佛一同照顾了当年的自己。
她不是个小气的人,实打实的钱财也好,能让人有所成长的事情也罢,能给的她都会给。
更何况阿染本就条件极佳。
他天生一副浓颜昳丽的好相貌,凡人遇见都要多看三分。他聪明伶俐,办事向来牢靠,同此次般失误的事情几乎没有过。
他亦有做事的决心与野心,虽有时不免办事狠厉,但李笙笙亦知,想要闯出片天地,有这点子心气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
其实还有很隐秘的一点,那便是阿染极会哄人,很是讨人喜欢,总是见到她便姐姐姐姐叫个不停,至少从言语上事事视她优先,处处为她着想。
李笙笙曾经见惯了贺知煜这般总是冷言冷语的人,以及永安侯和侯夫人那般总是言语权力凌驾于她之上不容置喙之人,便对阿染格外宽容。
她有时觉得自己分不清阿染那些诚恳言语到底是否有所夸大,但他确实一心为她着想,所寻之物也不过都是她本来就想要给他的东西,也便纵容自己心中的天平对阿染多倾斜一些。
李笙笙其实之前已为他打算好了,只是一直还未明说,便直言道:“忙完这阵子的事情,不是要在新拓铺子了么,地址已是选好了,亦是要对标着琼华宝肆做的大手笔,到时候便给你全权做吧,盈亏都由得你自己。”
阿染早知道新店这事,没想到李笙笙直接说给他全权做,笑如灿春:“好!”
他又道:“等我出了师,以后便日日让笙笙姐可以自由得闲,想管便管,不想管便躲懒享清福。”又小声道:“唉,若我是姐姐的亲弟弟便好了。”
李笙笙看着他笑了:“如今也同亲弟弟差不多了。”
阿染却有些惋惜:“笙笙姐是独立的女户,我该把我的籍册一同迁过去。”
李笙笙觉得他有些孩子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迁那东西有何用啊?”
“虽没什么用处,但于我意义不同!”他道。
阿染停顿了片刻,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高兴事,笑道:“先不提旁的,再过几日便是笙笙姐的生辰了,我已筹备好了,定要好好为笙笙姐贺上一场!”
李笙笙听他提起生辰,却忽然想起了那日自己起意同贺知煜抱怨没给自己过过生辰,如今想来当日也有些行为幼稚,像个胡闹要糖吃的孩子。
她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
不过心道这人去了南洲,时日比之前预计的要长,恐怕她生辰那日也不会见面了,也是不错。
……
贺知煜这边,马不停蹄去了南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