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扇猫
看到那绣着云鹤纹样的浅银灰袖摆,洛云姝才遽然清醒,细看那一只手,苍白文秀,是属于文人的手。
而?余光窥见斜对面还有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同?样修长。
姬忽如玉石坠湖的温润声音如清泉涌过头顶:“云儿,怎么了?”
只是姬忽的手啊。
洛云姝心里绷到快断的弦蓦地松开,又羞耻地绷紧。她竟当着姬忽和?姬君凌回想那荒唐孟浪的一幕!
甚至还因走神以为?攥住她的是姬君凌,她曾经的继子。
她本不?执着于名节,南疆人骨子里的放纵也让她并不?认为?在和?前?夫藕断丝连时不?慎与别人有了亲昵是多?大的罪过。再说,她和?姬忽已经和?离了,如今两人间?虽绑着情蛊,却因他对情慾的抵触,连情人都算不?上,姬忽更?不?知?道她曾与他的长子在水中悖伦纠缠。
可是姬君凌清楚。
她在他们?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失态,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回味。
太尴尬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
这比得知?那夜她确实和?他有了苟且,甚至不?记得做到哪一步更?令她羞耻,简直想当场寻地洞躲起来。
洛云姝从姬忽手心抽出手:“只是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仆妇说山庄似有窃贼,窃走了她的银子。七七拿出玉时,我起初以为?她是童言无忌,没?想到真是长公子的。难不?成早在上次长公子护送楚大人过来时山庄就有贼了……”
她声音发颤,心口起伏,似惊魂未定:“上次发病时,偶然窥见一个黑影从房上跃过,我还当是自己又出现幻觉,如今想,当真思细级恐……”
姬忽笑了下。
他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安抚道:“别怕,今夜我会留下来。”
洛云姝耳尖红了。
听?到姬忽说今夜要?留下来时,她蓦地想起上一次,他的长子来时,也曾对她说了一样的话——
“若我今夜非要?留下呢?”
这话让她莫名心虚。
仿佛自己不?仅和?前?夫缠绵,还染指了他年?轻的长子。
余光扫见斜对面执杯独酌的姬君凌长指微抬,又轻轻落下。
仿佛也回想起了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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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很快结束,一直少言寡语的姬君凌起身欲告辞。
姬忽想了想,道:“雪夜山道难行,子御不?妨暂留一夜吧。”
姬君凌推拒了,拿起随身的配剑,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外走,只在经过他父亲身侧时,他目光顿了顿。
洛云姝似有察觉,袖摆半遮下的手悄然攥紧,她在紧张。
那夜在温泉池畔,她勾住他腰封欲解时,那手却很放肆。
只因她以为他是他父亲。
姬君凌收回余光,提步离去了。
洛云姝悄然松口气。
姬忽正逗七七,转过来同?她道:“云儿也喜欢七七?”
洛云姝才想起另一个让她头疼的人,姬忽,以及他在宴上当着姬君凌问阿九想不?想要?妹妹的话。
她头又大了。
她假装听?不?懂:“我喜欢逗弄别家孩子,不?喜欢自己养。”
说完一旋身出了暖阁。
姬忽看着她的背影,想到长子那一块玉,凤眸微眯起。
他踱步到温泉小院附近,唤来一个仆从,状似随口地问道:“平日九公子和?郡主都习惯在哪处池子沐浴?”
仆从道:“西?侧的池子大,从前?郡主常去那里,后来七七姑娘来了,郡主便把池子让给姑娘。”
他又问:“长公子可来过?”
仆从摇头:“不?曾。”
姬忽眉心的郁气散了几分,又听?仆从道:“那次长公子来时,九公子在这边泡温泉,长公子不?等九公子回来就走了,或许有来道别。”
姬忽的眉头松了又紧。
“你说从前?郡主更?喜西?侧池子,后来呢,又爱去哪一处?”
“后来……”仆从回忆着,“七七姑娘来之后,郡主好一阵没?再来。”
姬忽垂目沉凝。
长子做事一向一丝不?苟,又怎会无故把玉遗落在温泉池中?
明知?可能是他多?想,猜测克制不?住地在心里蔓延。
-
洛云姝回了云山阁小憩,醒后仍觉烦躁,她披衣在附近闲走。
正好姬忽来了。
姬忽见多?了她散发的模样,虽有悖于他自幼秉持的衣冠之仪,但?他也正喜欢她的不?拘小节。
二人一道闲逛,洛云姝本以为?姬忽要?说什么打破二人关系的鬼话,可他一路只是聊着阿九的病情。
洛云姝顺势问起奎山丹木。可惜仍旧没?有好消息。她担忧之际,姬忽冷不?丁道:“云儿似乎很喜欢女儿,不?妨再要?一个,你觉得呢?”
洛云姝脚下一个趔趄。
这是今日姬忽第三次暗示。
洛云姝不?免往别处想,语气变得艰涩:“是奎山丹木寻不?到了,对么?你怕阿九活不?下去才要?这样说?”
姬忽沉默了。
他定定看着洛云姝,温和?的眼中有着隐忍的情愫:“我们?曾是三载夫妻,如今就只剩阿九这一牵绊么?”
洛云姝顾左右而?言他:“我们?除了有阿九还有情蛊啊……”
这不?是姬忽想听?到的:“那你呢,云儿,你心中就没?有我的位置?”
洛云姝匪夷所思地看着姬忽,他想要?她的心?或者?说,他心里有她。可她从前?竟看不?出半分端倪。
她避重就轻道:“可我为?人散漫,不?喜欢与旁人有过深的牵绊,哪怕你只是想把我当成家人。”
姬忽从翻涌的情愫中挣脱,猛地想起对洛云姝万不?能谈情。她骨子里重情义,却对情之一字很是抵触。
他淡淡笑笑:“你于我是前?妻,更?是亲人。情蛊使得你只能与我周旋,我却因心障不?能满足你在男女之欲上的渴求,才欲以‘情’弥补欲。”
洛云姝听?得半信半疑。
但?姬忽既这样说,她也乐得这样理解:“你也不?想中情蛊的,不?必内疚,再说我对现状很满意。”
隐居山庄,想怎样便怎样,很符合她懒散的作风。唯一的忧虑是阿九的病,还有绑着她和?姬忽的蛊。
而?今日小宴上的事让她平日那点原始的渴念也散了。
洛云姝安抚自己,顺便回答姬忽:“其实……我如今也觉得,太重男女之欲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要?不?是动欲,她也不?至于蛊发时认错了人。
姬忽在小径旁的石凳上坐下:“近日经历诸多?,我反而?觉得情'欲皆人之常情。食色,皆性也。”
他笑意谦和?,配上这言不?由衷的话,使得他像个二十出头初涉风'月情事、却故作老道的年?轻人。
洛云姝放松下来,拍了拍他肩头:“我也就蛊发时才想放纵,你不?必因我比你小就迁就我。一旦上了我这贼船,只怕连骨头都不?剩呢?”
姬忽解下腰间?玉佩放入她手中:“若我甘愿奉陪呢?”
洛云姝错愕地僵住。
他是在暗示他发觉了她和?姬君凌的事?还是纯粹回应。
无论哪种都足够吓人。
她错愕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姬忽轻触她脸颊,仰面看她时目光温和?得近乎虔诚,反差得勾人。
洛云姝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姬忽,不?禁弯下身,像是看到什么奇珍异兽,纳闷地盯着姬忽看,手还在他眼前?晃了晃:“被夺舍了么……”
她盯着他的凤眸琢磨,忽听?前?方扫雪的仆从道:“长公子?”
洛云姝循声回头,对上另一双凤眸,清冷深邃,暗藏着锋芒。
一如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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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中梅枝错落,风过时挟来暗香,一如那夜温泉池畔。
但?这一次姬君凌从与她对峙的人变成了旁观者?,立在梅枝后看着远处父亲和?洛云姝郎情妾意的一幕。
洛云姝的长发垂落在姬忽肩头,她眼中全无杂念,只有好奇,宛如初次见到凡人的灵怪。
和?那夜在温泉池中的她一样,洛云姝一改平素故作的端庄,指端戳弄他父亲鼻梁,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而?父亲端坐着,纵容着她的玩心。
姬君凌想起一位浪迹风月场上的同?僚曾说过:“若一个女人信赖一个男子,就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洛云姝就是如此。
但?她当真深爱着他的父亲?爱到明知?认错了人,和?曾经的继子有过悖伦的亲昵,在前?夫面前?也能坦然。
亦或说,正因足够爱,才根本不?把认错人当成不?忠。
姬君凌长指把玩玉佩。
无论如何,他都该当那一夜没?发生过——因祖父之故,他自小不?喜欢被人拿来与父亲相提并论,自小就极为?抵触。更?遑论当父亲的替身。
他冷静地看着远处的一对壁人,洛云姝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她眸中好奇化为?心虚,姬君凌想起片刻前?的小宴上,在被他父亲握住手时,洛云姝误以为?那是他的手,她说的甚至不?是:“小畜生。放肆”,而?是:“别这样,有人在……”
杂念随那句话蔓延,姬君凤眸深处闪过一丝幽邃暗色。
他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他的眼底映着地上皑皑白雪,眸光却渐次变得晦暗。
这种目光洛云姝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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