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好快些回去见阿父。
虽婚书丢失,但只要江氏家主记得婚约一事,她再稍做说明,想来不会太难。
思及此,姚芙绵心宽松几分,掀起帘子,看着不停用手搓双肩的锦竹道:“外边冷,你快进来暖和暖和。”
知晓自家女郎为了这婚约一事吃了多少苦,锦竹也想快些将事定下,哪里坐得住,正想再上前去催一催,便见先前那名小厮跨过大门走过来。
锦竹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金块,赶忙交给姚芙绵。
小厮恭敬道:“请女郎随我进去。”
听见车厢里头的人轻声应了一声,小厮抬起头,就见一只纤美的手扶住门缘,身着青色杂裾垂的女子倾身而出,身形窈窕。小厮未来得及细看女郎面貌,甫一对上那双水波流转的眸子,不禁心生摇曳。
他立刻垂首不敢再看。
“女郎请随我来。”
*
入了江府大门,姚芙绵才知为何方才小厮传个话都要许久。
江府门楣华丽,内里宽大而富丽堂皇,入目都是碧瓦朱甍,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着那些漂亮的琉璃瓦,锦竹放在身前的手不安地绞紧,低声与姚芙绵道:“娘子,这江府可真大,走了这么久还不到。”
“不必心急。”江氏这样大的世族,有这般雄厚家底也属正常,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江家人,姚芙绵也难免有些紧张。
又过好一阵,她们总算抵达江家会客的厅堂。
厅中主位上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想来是江家大夫人,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着。
那妇人见到姚芙绵时朝她招招手,和蔼问道:“你便是姚渊之女,姚芙绵?”
“正是。”姚芙绵朝她行了一礼,“见过大夫人。”
随后,大夫人先是与姚芙绵寒暄几句,慰问她这一路的劳苦,又问及姚渊情况,得知姚渊病重一事之后,面露哀戚。
大夫人宽慰几句,说道:“你放心,你阿父从前与将军情同手足,无论如何江家都该照拂你。”
接着大夫人又问:“听闻你此次是为婚事而来,婚书可拿给我一看?”
姚芙绵面露窘迫:“不瞒大夫人,从扬州到洛阳路途遥远,婚书……在途中不慎丢失。”
大夫人讶异:“竟有此事。”
姚芙绵轻轻颔首,并未详细交代婚书是在被贼人偷盗东西之后才不见的。
婚事是两个长辈定下,只要有江家主在,即使没有婚书也可证实她说的是真的。
姚芙绵从容道:“芙绵所言非虚,此事是我阿父与江家主定下,大夫人可向江家主一问虚实。”
却听大夫人叹息一声,为难道:“将军两月余前就北上平定战乱,如今已不在洛阳,何时归来还未可知。”
江巍不在洛阳完全在姚芙绵意料之外,她惊愕地怔愣在原地,半晌不能言语。
大夫人继续道:“我已派人去找将军问清此事,只是这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日。”
“这段时日你且在江府住下,待查清事实,江家必会为你安排妥当。”大夫人声音柔和,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对待晚辈。
“我知你这一路吃了不少苦,想快些回扬州照顾你父亲。只是我从前确实未听将军提起过这婚事,不可轻易做决定。”
江氏年轻的郎君不少,但长房一脉,即江巍的嫡子却只有一人——江砚。
有意与江家结亲的人趋之若鹜,想嫁给江砚的贵女更是数不胜数,对待嫡长子的婚事,江氏慎之又慎,怎可能凭几句话就认下这门婚事。
姚芙绵给的那信物只能证实她是姚渊之女,至于婚约一事,如今江巍不在洛阳,真真是空口无凭。
眼下情况,姚芙绵除了等江巍那边传来消息,也没其他法子。
姚芙绵在洛阳无依无靠,只能应下:“芙绵知了,这段时日便叨扰夫人了。”
只是她一个正适龄的年轻女郎住在江府名不正言不顺,大夫人也顾虑到这点,笑道:“我从前与你阿母见过几面,以姊妹相称,你便先唤我‘姨母’。”
如此一来,姚芙绵便算江府的表姑娘。
姚芙绵顺从地喊了一声:“姨母。”
大夫人笑起来,又问一旁的侍婢:“大公子今日去哪儿了?”
侍婢回道:“大公子两个时辰前被召进宫。”
关于江氏的名声,姚芙绵在扬州时也听过不少,知晓大夫人口中的“大公子”便是与她有婚约的嫡长子,江砚。
江砚少时便是太子伴读,其才智过人,替天子解决过不少问题,天子称赞其才华谋略应是无人能及,故取字怀云。江砚极擅音律,年仅十二岁时,江府来了贤士,期间弹断第几根琴,江砚仅是路过便能听出来。
关于江砚容貌的美名,更是数不胜数。
姚芙绵不清楚这些传闻的虚实,不过江砚既是她未来夫君,那她自是该与他和睦相处。
大夫人又与姚芙绵说道:“怀云不在府中,今日不能让你们见上一面,他日再安排你们相识。”
然大夫人此意并非想要撮合姚芙绵与江砚,只是出于礼数才有次一说。
毕竟如今姚芙绵唤她姨母,按理,姚芙绵也该唤江砚一声表哥才是。
姚芙绵并不介怀,只柔声乖巧应下。
姚芙绵从扬州只带了一名侍婢过来,如今要在江府住下,大夫人便又给她安排两名侍婢,姚芙绵轻声拒绝。
“姨母收留芙绵,芙绵心中感激非常,怎好再劳姨母费心。”
“你如今刚来江府,很多地方还生疏着。”大夫人笑了笑,“有个熟知江府杂事的给你使唤,你也可适应得快些。”
姚芙绵这才应下,不过只要了一名。
继续叙谈几句,大夫人便让侍女带姚芙绵下去休息,洗去这一路风尘。
路上,侍女温玉向姚芙绵介绍江府情况。
江氏如今一共三房,长房便是江巍一脉,住在江府东边,二房三房则住在西边。
安置姚芙绵的院落名琉缨院,地处东边。温玉道只有江氏的贵客才能住在琉缨院。
姚芙绵听完开口,问道:“大公子住在何处?”
温玉看她一眼,回道:“皓月居。”
姚芙绵默默记下。
温玉继续介绍。
长房只有江砚一个郎君,但二房三房的女郎郎君统共八人,其中有好几个年岁与姚芙绵相仿。
姚芙绵细细听着,不时应和两声。
拐过一条长廊直到完全不见方才的厅堂时,忽闻后面传来一声:“且慢。”
第二章
三人闻声停下,朝后看去。
一年轻的女郎携同一小郎君走过来,见她们停下便加快步伐。
“那女郎是二房长女——江馥。”温玉在姚芙绵身旁低声解释,“郎君则是三房的幺子江卓。”
姚芙绵带着婚约来江府一事已经在府中传开,不乏有些好奇的,像江馥这般急切的,早早就等候在此,不见那厅堂之后立刻追上来。
江馥很快走到姚芙绵面前,江卓也跟上来,温玉朝二人行礼:“见过女郎、郎君。”江馥并不理会她,径直打量姚芙绵。
目光从她衣裙往上,眉心渐渐拧起,在触及姚芙绵脸庞时先是一愣,继而皱得更紧。
扬州到洛阳路途遥远,姚芙绵身上的衣裙不复光鲜亮丽,甚至还沾染了不少尘土。
姚芙绵也明白这点,面对江馥明目张胆的打量时背脊挺直,不卑不亢。
能跟江砚有婚约的,江馥原以为会是多艳丽脱俗的贵女,没想到就穿着一身素色衣裙,那张脸也好似抹过煤灰似的,跟白嫩半点不沾边。
只有那双眸子水灵灵的,倒是漂亮。
江馥道:“你就是那姚氏女?”
“正是。”姚芙绵开口,“女郎有事找我?”
扬州姚氏,听都不曾听闻,想来是没落的世族,借着婚事的契机攀附江氏,好以此扶持自己的母族。
江馥见过许多以各种借口接近江砚的女郎,不仅家世才华无可挑剔,样貌一样出众,尽管如此,江砚也不会多瞧谁一眼。
江砚品行高洁,是世人称赞的君子,是江氏未来的家主,理该迎娶一位与江氏门当户对之人。
像姚芙绵这般,何能与江砚相配?
见姚芙绵态度软和,江馥未将话说得太难听,得知她今后要在江府住下,提点道:“既如此,你今后就在江府好生住着,守着江氏的规矩。”
“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含了警告的意味 “不可去纠缠我堂兄。”
姚芙绵微微一愣,转瞬明白过来这才是江馥找她的真正目的。
只是她与江砚的婚事是两方父母做主,不是江馥说不可纠缠便能不纠缠。
江馥年岁看着与姚芙绵差不多大,姚芙绵不畏惧她,露出浅笑:“女郎这是何意?”
一旁的江卓想的不如江馥多,直言道:“你配不上我堂兄。”
直白的贬损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僵住。
江馥敲了下江卓的脑袋,叱道:“要你多嘴。”
江卓委屈地捂住脑门。
不过江卓的话便是江馥要传达的意思,姚芙绵最好能有些自知之明。
抬头看去,姚芙绵低垂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一看就是那种娇弱女郎,要是将她弄哭了,回头去找大夫人告状,江馥极可能要跪祠堂。
“总之,我堂兄非你能肖想之人,在婚事彻底弄清楚之前,你要记住自己身份。”江馥匆匆说了这几句就赶忙带上江卓离开。
温玉亦认为姚芙绵会受不了方才那番羞辱人的话,可能会落着泪回去找大夫人,更甚是不堪受辱要离开江府。
然姚芙绵并未露出难堪,神色如常地让温玉继续带路。
被江氏人那样羞辱,姚芙绵心中确实不好受,只是她此番来洛阳有更要紧的事,不会轻易被他人三两句话干扰。
只是众人对江砚的赞誉越多,越让姚芙绵怀疑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