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她前头无路,退无可退。
崔忱得知后,看着姚芙绵愁眉不展的?模样,提议道:“不若,芙娘与我?一道去并州?”
*
深秋,落叶飘零。江府内,家仆扫着地上落叶,面无表情,动作一丝不苟。
崔瑗在此待了一月有余,起?初兴致盎然,江府内外、洛阳大街小巷各处都要逛个遍,然时日一久,也要被江府这?种端正?严肃的?家风压得喘不过?气。
她在家中性子是有些娇纵,然活泼灵动,又有大夫人在一旁撑腰,与江氏的?几位年轻子弟相处得很融洽。
只一人除外。
崔瑗从外头买了些糕点,来到皓月居,与门口的?侍者?笑吟吟道:“我?要见表哥。”
这?是她第三回 来皓月居找江砚。
侍者?如常去通禀,回来后恭敬地请她入内。
崔瑗想起?她头回来皓月居找江砚时,被拦在门外的?场景。
彼时她就?跟在江砚身后,两人不过?几步距离,然江砚进?去后,她后脚要跟着近,却被侍者?拦了下来。
每回来,都要得了应允才?能进?。
她想起?在江府听到的?闲言碎语。
当初江府有一位借住的?表姑娘,在皓月居是来去自如的?。
也不知这?表姑娘是何人,为何如今见不到她的?身影。
*
崔瑗在书房见到江砚。
他端坐在案前,身姿笔挺,板正?到如同一座石像,见她来了,抬起?头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极淡,带着客套。
“崔娘子寻我?有事?”
崔瑗笑意盈盈地走到江砚面前,将那碟糕点放在案上,说道:“这?家铺子的?糕点格外香甜,表哥尝尝看。”
江砚同她道谢,但面容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仍是冷冷淡淡。
江砚如高?峰朗月,令人见之难忘,见过?他的?女郎鲜少有不对他动心的?,崔瑗同样无法免俗。
让她能够再?江府待这?么久的?一个原因便是江砚,然她几次对江砚示好,江砚俱不为所动。
崔瑗千娇万宠长大,何曾受过?这?般挫折。
她不禁怀疑是否她的?态度太过?含蓄委婉,在深深吸一口气后,直直看着江砚,抬手将他手中的?书往下按,想让他抬眼看她。
却未察觉江砚在那一瞬间的?敛眉不耐。
“表哥看了这?样久的?书便不觉疲累吗?”崔瑗话有埋怨,“姨母让表哥带着我?好好游玩,表哥可不曾带我?出去过?一次。”
江砚搁下书,面容一如既往的?文雅,声线温和。
“崔娘子想去何处,我?让肃寂陪你一道。”
“我?想让表哥陪我?。”崔瑗不满意这?个答案,语气带着几分任性,“表哥若是再?对我?这?般淡漠态度,我?可要向姨母告状了。”
大夫人似乎有意让他们二人多加亲近,而崔瑗正?好对江砚有意,故借此几次三番来找他。
“恐要让娘子失望了。”江砚平和地解释,“一刻钟后我?要进?宫一趟,何时回来尚未可知。娘子若是执意,可等我?归来。”
他平静看着崔瑗,唇角微弯,带着浅淡笑意,然那一双眼却像是不起?波澜的?古井。
“表哥……”几次都未能如愿,崔瑗前两日又听得兄长要去并州,她很快便要回博陵,若是再?不明说,恐怕往后更难有机会。
她低头咬唇,面露羞涩,而后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直直看着江砚。
“我?、我?……其实我?仰慕表哥已久,若能与表哥有进?一步相处……”
崔瑗说着表明心意的?话,紧紧盯着江砚,内心期许他能够给出自己想要的?回应。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江砚面容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好似刹那变得阴郁,转瞬即逝。
“仰慕……”江砚喃喃重复这?句,目光落在崔瑗脸上,又不像是在看她,反倒像因此想起?什么人,眼底情绪莫测难辨。
半晌,江砚才?道:“多谢崔娘子厚爱,怀云惭愧,不敢耽误娘子。”
崔瑗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第一次向男子表露心意,却遭拒绝。
江砚光风霁月,是高?高?在上的?君子,待人接物温和有度,崔瑗正?是因此心悦他。
经?此一事,她那不算多的?耐性和剩余的?缱绻心思,都被江砚这?话消磨得干干净净。
江砚如此,不过?是看不上她,不将她放在眼里?。
对她有意的?男子不知凡几,她何必在江砚面前自讨没趣,只要她愿意,自有无数男子上赶着讨好她。
“既如此,便不叨扰表哥了。”
第二日,崔瑗便要回博陵去。
第六十六章
崔瑗要回博陵, 崔忱无法来接,大夫人安排了江砚送她回去。
两人各乘一辆马车,一前一后, 除却?路途停留下来休息时无可避免地见一面,再无更多接触。
一路无话抵达博陵。
待进?了府, 崔瑗才知崔忱几日前已经离开博陵, 去并州拜访舅父。
江砚一道?入了崔府,代大夫人问?候崔母, 并未立刻离开。
崔母看着江砚, 想?起在府中住了段时日的女郎, 几次欲言又止。
崔忱临去并州前, 才向母亲坦白,姚芙绵并非江氏人,是?借住在江府的表姑娘,种种缘故流落在外, 崔忱回来那日恰好遇到她, 见她无处可去, 于心不忍,执意要将?她带回来。
崔母听?罢, 直骂崔忱糊涂。既与江氏有瓜葛,将?人送回江府便是?, 何至于要将?她揽在身边。
倘若崔忱带姚芙绵来的当日便坦诚, 崔母如?何都不会留下姚芙绵。
至于姚芙绵好端端地在住在江府,为何会沦落到今日境地, 崔母问?及缘由, 崔忱却?是?含含糊糊。
事已至此,崔忱又苦苦哀求, 崔母只好应下他,不会将?姚芙绵来过崔府的事与他人提起。
她要崔忱尽快将?人送走,崔忱又解释晋阳有姚芙绵亲友,正好顺路,便带上她一道?去,好让她去投靠。
思及此,崔母无声叹了口气。
她怎会不知崔忱待那女郎的心思,三天两头地往客院去,连府里备给那位女郎的吃食,都是?崔忱特意叮嘱,生怕她在府里有一处不顺心。
崔母原以为姚芙绵是?江氏的女郎,才华样貌无可挑剔,对她颇为满意,甚至想?过崔瑗回来之后,去信与大夫人商量一番,再遣媒人上门?。
如?今只好作罢。
见崔母面有愁思,江砚关切问?道?:“姨母可有何烦心事?”
“确有一事,令我苦恼……”崔母很想?问?问?江砚有关那表姑娘的事,然崔忱走之前再三叮嘱,万不可提及有关之事,想?了想?,遂作罢。
“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罢了。”
崔母方才提过崔忱几日前去了并州,江砚猜想?她的劳心费神与此有关,宽慰道?:“西边乱事已定,子谦此行该是?顺顺当当,姨母不必为此烦忧,顾念好自己?身子才要紧。”
崔母笑着点点头。
又寒暄两句,江砚告辞要离开。
崔瑗还在自己?居所穿戴崔忱留给她的一对耳珰和璎珞,揽镜自照,尚未欣赏够,便被母亲派来的家?仆唤走,要她去送一送江砚。
“短短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崔瑗不满地抱怨,仍是?去了。
她如?今见到江砚格外不自在,然这只是?她一人的别扭,反观江砚,淡然处之,显然不将?她的心思放在心上过。
崔瑗耐着性子将?江砚送到大门?口,正欲转身进?去,被人喊住步子。
“崔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赵明,崔忱的好友,崔瑗识得他。
“郎君寻我有事?”
赵明嘴角含笑,神气扬扬地走过来。
“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很快要有嫂嫂了。”
此事与江砚无关,江砚不欲久留,径直上了马车。
崔瑗眉心蹙起,疑惑又惊奇。
“此话怎讲?”
“你?兄长?前段时日与你?府上作客的江娘子走得极近,不仅邀她江边夜游,还带她去沧浪亭买首饰。二人形影不离,关系密切。”
“江娘子?洛阳的江娘子?怎么可能。”崔瑗驳斥道?,“我兄长?回来那日我亲自相送,只他一人启程,哪里来的江娘子。”
“这我便不知了。”赵明耸肩笑道?,“方才所言,亦是?我亲眼所见,你?若不信,可等你?兄长?回来亲自问?他。”
“怕是?郎君看错了。”崔瑗抬手摸了摸颈上的璎珞,“我兄长?去沧浪亭是?为我买饰物,并非为什么江娘子。”
赵明却?是?含糊不明笑道?:“究竟是?打着为你?买的名义为江娘子挑选,还是?为江娘子挑选顺带给你?一并买了,又有谁知呢。”
这话说得好似在离间兄妹二人的感?情,崔瑗恼怒更甚,又不知究竟是?真是?假,想?要回去问?问?母亲。
方才光顾着和赵明辩驳,她这才发现,江砚的马车还停在原地。
“表哥,你?怎的还不走?”崔瑗疑惑,并非赶人。
赵明也注意到,问?:“这位是??”
崔瑗想?到什么,冷笑道?:“这位便是?江氏大公子江怀云,方才你?所言,大公子可都听?见了,若是?捏造,江氏该找你?要个说法。”
江砚掀起车窗帘子,只露出半边脸。
他分明是?笑着,不知是?否另一半面容隐在暗处的缘故,无端让人感?到一阵阴寒。
他嗓音温润:“方才郎君所言,我会让人查明虚实,还望郎君先?勿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是?自然。”赵明连忙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