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京
方瑜叫身后的宫人去取了凉水和干净的帕子来,接着才柔声对沈珈芙道:“姑娘,您瞧,雨停了,陛下临行前特意吩咐了叫奴婢们在雨后带您去城外散散心。”
要不怎么说陛下了解娘娘呢,知道娘娘会不开心,连这点都想到了。
“姑娘您看,想哪日去?”
沈珈芙却皱了皱眉,哭得发红的眼睛看着有些可怜,她却硬声道:“不去,我不用散心。”
祁渊走了她也乐得自在,有什么好散心的,不去。
她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屋檐上还在滴水,她偏过头,问是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申时了。”
沈珈芙哦了一声,见宫人们拿来了帕子和凉水给她敷眼睛,她也没吭声,老老实实坐在屋里的软榻上。
晚膳送过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格外沉默,即便这一桌的菜都是沈珈芙爱吃的也没见她多吃两口。
锦书锦柔倒是一直在和她逗乐,想让她心情好些,奈何沈珈芙的笑容也淡淡的,瞧着一点也不高兴,偏她也不说自己不高兴,一切如常一般,用过膳以后还在外院转了转。
随着夜色渐沉,整个鹤山别院透出一股陌生的安静来。
沈珈芙适应不过来,夜里叫了几个人进屋陪她一起下棋。
只是夜里又吹了风,冷风在屋外呼啸,听着格外瘆人。
沈珈芙捏着手中的棋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落在一个位置上。
“我赢了。”
锦柔看看她,小心回道:“姑娘的棋艺精进了不少。”
沈珈芙自顾收着棋子,闻言动作不经意一顿,能不精进么,祁渊教她下棋教了许多回,虽然每次都是她输但也从中学到了不少。
“姑娘,夜深了,您该睡了吧?”方瑜进来给沈珈芙换了茶盏中凉掉的水,劝道。
沈珈芙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看了看透出一条缝隙的窗户,隐隐听见了雨声,偏头看向方瑜,问她:“又下雨了吗?”
“是啊姑娘,方才下起来的,一点小雨罢了,不碍事。”说着,方瑜叫人把矮桌上的棋盘都收起来。
“姑娘,入了秋,夜里凉,姑娘当心莫要着凉了。”
沈珈芙慢慢点了点头。
夜里睡着的时候沈珈芙也确实觉得有些冷,屋外的风似乎停了,只是雨好像还在下着,屋檐上滴答滴答地往下掉雨珠,吵得她睡不着。
夜里方瑜就写了信叫人走陆路传到帝王所在之地。
祁渊在第三日时到了曲州与聆州交汇的睦西镇,倒不是他刻意瞒着沈珈芙不准备回宫,只是天气实在不好,不方便再继续行水路,便在睦西镇暂时歇了脚。
方瑜写的信也是在那日送到他跟前的。
祁渊打开信纸瞧见上面写的内容,脸有些沉。
他就知道沈珈芙照顾不好自己,他都把方瑜留下了,看样子也没起什么作用。
晚膳也用得漫不经心,比他在的时候吃的还少,还有什么?和丫鬟下棋下到半夜才停?不睡觉么?
不过他也能大概猜到,沈珈芙一个人怕是睡不着。
他仔仔细细把那张信纸看了好几遍,随后轻啧一声,有些头疼。
当初沈珈芙要他放过她,他一开始本不打算放过,后来愈发舍不得她难过,这才勉强答应了,走之前也怕她要哭,所以才没把她叫醒,走之前他还明里暗里地问了她有没有改主意,这小没良心的压根不搭腔,现在见他真走了又兀自难受。
不一会儿,刘秉和走了进来,轻声问道:“陛下,如今水路不通,但走陆路也顺畅,咱们可要改水路为陆路回宫?”
祁渊瞥他一眼,半晌才出声,只说了两个字:“等着。”
刘秉和全然摸不着头脑——陛下叫等着,可等什么呢?
又过了几日,鹤山别院来的第二封信送过来了他才知道陛下是在等什么——原来是在等沈姑娘的反应。
信上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他就在一旁小心等候着,瞧见陛下的神情实在说不上好。
沈珈芙似乎已经心情转好了,这几日曲州城中的雨停了,她在院子里和宫人一起新种了花,还拉着人下棋作画,每日用膳也都好好用了,不像上一封信所写的那般,心情不好。
祁渊仔细算了算这才几日,这信送过来需得要两日多,也就是说,沈珈芙只想了他两天——或许两天时间都不到就把他扔到脑后去了。
这小混蛋。
祁渊咬着牙,把信收了起来。
“叫人下去准备,明日启程。”
刘秉和忙应了声是,叫人下去收拾东西了。
鹤山别院,沈珈芙确实如信中所言整日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做,她除了祁渊走的那一日觉得难过以外,似乎接下来每一日都接受了祁渊已经回宫的事实。
只是锦书锦柔有些担心她,还没等她们注意到异常的地方,沈府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说是夫人想姑娘了,问问姑娘能不能回家一趟。
沈珈芙也出府有些许时日了,想着母亲会忧心于她,她便点头应下了,说明日回去。
回去一趟约莫要待一日,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家里什么都有。
“时间过得真快,咱们已经出府十日了。”锦书一面收着方才沈珈芙看的书册,一面笑着说,“奴婢觉得姑娘出府以后还自在些呢,在府上总有些不方便做的事。”
“你就是爱玩。”锦柔打断了她。
锦书也不甘示弱,回了一声:“你也爱玩。”
引得沈珈芙笑出了声。
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这般笑闹着似乎叫沈珈芙舒心不少,忽然,她脑子里仿佛断了根弦,面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几日?”她停顿片刻,僵硬地扭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慌张和前所未有的恐惧,“今日是第几日?”
锦书看着她的反应,摸不着头脑,收敛起面上的笑,老老实实回道:“今日是十五,是咱们出府的第十日了姑娘。”
沈珈芙的手不由得攥紧,什么话也没说,身子却兀自开始发抖。
第225章
番外28
锦书有些不明,见她反应不对,赶忙凑上前去:“姑娘这是怎么了?可要叫大夫过来?”
沈珈芙赶忙抓住她的胳膊让她别去。
“姑娘?”
沈珈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即便这样也止不住手指的轻颤,她一个字也没说,反倒是锦柔率先反应过来,明白了什么,方才还在收拾软榻上的软毯,此刻却急忙扔了朝沈珈芙过去。
她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扑到沈珈芙跟前,同样睁大了眼,望进沈珈芙的眼眸中,片刻后,视线逐渐下移到她的小腹上。
“姑娘的月信是…月初之时。”这个月已经迟了快半月了。
先前是姑娘的生辰,她们都在忙活府上的宴请之事,后来圣驾离开曲州,她们担心姑娘,都陪在姑娘身边,也就没记起这件事,今日一提起时间,便恍然察觉到这一点异常之处。
沈珈芙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眼圈有点红,颤着唇问她们:“我的月信,迟、迟一些应当也不碍事的吧?”
这可说不准。
沈珈芙原本身子一贯都很好,即便去了三清寺也没伤着根本,养了些许时日就养好了,而她的月信一向都是月初时来,就算迟一些,也不会像这般迟十日有余。
听着她们的这番话,即便是锦书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她错愕地看着沈珈芙。
她们家姑娘,难不成是有喜了……
在陛下已经离开曲州之后,发现腹中怀了龙嗣?
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沈珈芙慌张无措地问询她们,她们也只能顺着她的意,胡乱点头道:“是…是这样没错,不过是月信迟几日罢了,也不一定……不一定就是……”
她们望着沈珈芙的小腹,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沈珈芙也正乱着,如若真是有了孩子,她怎么能把他生下来?如今祁渊不在曲州,就算她腹中真有一个孩子,这孩子在外人看来也只会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想到这里,沈珈芙不自觉双手护在肚腹前。
她之前要养好身子,吃的药膳也是补身的,避子汤喝下去于她的身子有碍,所以祁渊不许她喝,后来她每回都把东西弄出来,想着这样就不会有孕,可现在看来,或许还是没防住。
“姑娘打算怎么办?要、要请大夫来吗?”锦柔小声问她。
明日准备要回府,可现在沈珈芙压根没心思回去。
她轻轻摇头,吩咐锦书:“明日一早你就回府,同父亲母亲说一声,玉妃娘娘身子有恙,我不便回去,说我过些时日再归。”
锦书忙不迭点点头,应了下来。
“大夫…大夫还是请过来吧,明日就去请。”玉妃身子有恙,总要做出点反应来。
正说到这儿,门忽然被敲响了。
是方瑜在外面说了话:“姑娘,膳房新做了点心,姑娘可要尝尝看?”
屋内三人急忙收敛起面上的神情,也好在这屋里也就她们三个,这还不确定的事情沈珈芙自己也拿不准主意,她叫方瑜进来了。
方瑜带着一盘点心走进来,瞧见沈珈芙坐在软榻上,一旁的锦书锦柔正在收拾东西,明明一切如常,但她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她并未表现出怪异,将点心奉上前,轻声道:“姑娘尝尝看,膳房那边刚做好的枣泥糕。”
沈珈芙嗯了一声,拿过一旁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才去取盘子里的枣泥糕。
锦书这时候要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却在门槛上撞了一下,差点跌倒。
沈珈芙心下一惊,看着方瑜。
能在御前做事的不止要有巧思,还得细致,她们一乱,方瑜指不定会猜到点什么。
方瑜稍稍皱眉,还未说什么,就听沈珈芙开口:“明日我不回府了,早上叫个大夫来吧。”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方瑜立马顾不得门外的锦书了。
“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她看上去有些着急,忙上下打量着沈珈芙哪里不对劲。
沈珈芙朝她笑了笑,摇头说没有:“只是近些日子夜里不好睡,想叫大夫来给我开个方子。”
方瑜立马明白了,说了声好:“姑娘放心,明日早上奴婢就派人去请大夫来。”
第二日一早,沈珈芙刚用过早膳就听人说大夫来了。
对外说是要给玉妃娘娘诊脉,隔了一道帘子,沈珈芙把手伸了出去,身边站着锦书锦柔,一个赛一个紧张,沈珈芙也紧张地看着帘子外,静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