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她只是说给胥砚恒听,没想要让胥砚恒和她共情。
但叫她意外的是,胥砚恒会给她回应,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看来,朕和褚美人还是有共同点的。”
褚青绾惊讶转头,却见胥砚恒根本没有看她,视线一直停留在雪人身上,眸底神色有些冷硬,又仿佛被风雪掩住,叫人看不清。
褚青绾直觉,到此为止就够了。
她没有问胥砚恒的往事,胥砚恒也没有主动提。
等褚青绾终于肯回凉亭时,她们已经在梅林待了半个时辰了,宫人温了果酒,褚青绾端了一杯,暖意在口腔晕开,她忍不住弯起眼眸。
胥砚恒忽然有一种感觉,今日有他没他,她都会玩得很开心。
四周安静,却泛着些许莫名旖旎,叫人有点舍不得打不破这种气氛。
但这种氛围没有维持多久,在听见梅林外有声响传来时,褚青绾隐晦地蹙眉,猜测今日赏梅之行或许是要到此结束了。
她偏过头,待看清来人时,有点恹恹然地瘪了瘪唇。
来人很眼熟,是江宝林。
褚青绾第一次侍寝,其实还是拜她所赐,不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当时,她的确截了江宝林的人。
或许也是因此,江宝林才会得知她在伴驾时,出现在这片梅林。
褚青绾闷声道:“看来嫔妾是没办法霸占皇上四个时辰了。”
胥砚恒嗤笑了声,似乎是在笑话她:“刚才拉着朕胡闹的胆子呢。”
褚青绾忍不住地抬起头,怀疑自己是否理解错了胥砚恒的意思,然后,她就见胥砚恒觑了魏自明一眼,魏自明躬身离开。
再之后,江宝林被拦在了梅林外。
被颂夏替换过的暖婆子似乎有点过于热了,褚青绾手心都出了些汗,冬日有暖意叫人忍不住地高兴,褚青绾偏头弯了弯眼眸。
片刻,她忍住情绪,装模作样地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胥砚恒懒得理她的口是心非:“朕让人再将她叫回来?”
褚青绾不吭声了。
梅林外,江宝林被迫停下脚步,她看向眼前人,勉强挤出笑:“公公这是做什么?”
魏自明依旧恭恭敬敬的:“今日皇上在内赏梅,不想让别人打扰,还请江宝林择日再来吧。”
江宝林抬头看向凉亭,哪怕有梅花遮挡,她也能看见女子脸上的笑意,江宝林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手心。
她不想在胥砚恒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再是不平,也只能说:“原来如此。”
江宝林转身,往回走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寒风刺骨,但江宝林脑海中依旧是适才女子脸上的笑,她闭了闭眼,低声道:“告诉她,我答应和她合作。”
春华有点意外,她本来以为江宝林能忍住的,看来,还是受不住刺激。
也不枉她特意怂恿江宝林来这一趟。
春华掩住情绪,也替江宝林愤愤不平道:“褚美人真是霸道,便是贵妃娘娘,也没有拦着皇上不许见别人的道理。”
江宝林眸色越发冷了些。
春华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当晚,理所当然的是玉琼苑侍寝。
长春轩,苏嫔端着杯盏,久久没有动作,里面的茶水早就凉透,她仿佛感觉不到一样,一点点地咽下。
青郦担心地看着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青郦听见主子的声音:“她是故意的么。”
早不去御前,晚不去御前,偏偏挑在她侍寝后的这一日。
青郦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主子何必在意她呢,她也只是才入宫没多久,皇上正是新鲜时,待这阵子过去,指不定她会落到什么处境呢。”
苏嫔是不信这番安慰之词的。
但苏嫔转头望向昨日青郦给她涂抹的那盒香膏,许久,她说:“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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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妃入宫后,玉琼苑是最得意的地方,听说褚美人待宫人也不苛责,一时间玉琼苑也成了很多宫人希望的去处。
中省殿,夜色渐深。
小路子刚当值回来,同一屋的宫人正搓着手哈气,看见他回来得这么晚,钻入被窝,头不伸一下,只告诉他:“帮你打了热水。”
像他们这种小宫人,上面没有主子,是宫中最低贱的一等奴才,也不会有什么取暖的方式,入睡前能泡上一会儿热水,已经是不错的待遇。
若非小路子人缘一贯不错,等他这个点回来,根本不可能还有热水留给他。
小路子真情实感:“谢了。”
小路子洗漱后也躺入被窝,焐了半晌,被子里一点热气都没有,他闭着眼,只催眠自己赶紧睡去,翌日一早还得当值呢。
半睡半醒间,小路子听见外间有动静,他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这下子,外间的动静越发清楚了点。
小路子再没有了困意,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躺在床榻上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坐起来,他的位置最靠窗,也方便了他现在行动。
小路子靠近窗户,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去,正好将对面人鬼鬼祟祟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认出那人是谁,小路子陷入了沉默。
许久,小路子终于下定决心起身,他惯来是懂得怎么做一个聋子瞎子的,但今年冬日太冷了,显得某人送来的暖婆子过于温暖,让他脑子可能被烫坏了,居然也敢多管闲事了。
旁边人仿佛是睡梦中被他吵醒,含糊地问了句:“这么早,去哪儿?”
小路子压低声音:“昨日落雪没扫干净,我趁早再去扫一遍。”
屋子中陷入安静,那人翻了个身,埋入锦被中,像是又陷入睡眠中。
小路子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他跟上了那个宫人,眼看着那个宫人进了内殿,小路子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他没敢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将那人所作所为都尽收眼底。
他放了一样东西在篮子中。
将要月底,各个篮子中放着都是给各宫主子的份例。
望着篮子下的标志,小路子心底一沉。
等那宫人回了房间,小路子依旧藏在游廊下没有动,夜色浓郁,叫那人没看清游廊下藏着个人。
四周一片安静,小路子也溜入了内殿,他掀开篮子,将那人放进去的东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但他见识浅薄,没看出个究竟,有点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小路子不敢在内殿耽误太久,待出来后,他也没再回屋子,当真出了中省殿,准备去扫雪。
月底,正是各宫到中省殿领份例的时候,也有个别宫殿是中省殿亲自送去的。
玉琼苑领份例的人一贯是弄秋。
褚青绾坐在梳妆台前,瞥了眼弄秋,有点不懂她怎么这么兴奋。
褚青绾和迟春对视了一眼,好奇:“这妮子怎么了?”
迟春压低声音,忍不住地笑意:“她这些日子都忙着给人准备谢礼呢,说是那位路公公救了她,她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恰好那位路公公就在中省殿当值,弄秋这次去领份例,也正好将谢礼送过去。
褚青绾没管弄秋的私交,底下奴才是个知恩图报的,总比是个忘恩负义的好,而且,和中省殿的宫人交好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只是提醒:“叫她注意点。”
当初没坦诚两人相识的真相,就不能再暴露马脚。
迟春点头:“主子放心,弄秋有分寸的。”
弄秋的确是很有分寸,她到了中省殿,也没直接去找小路子,而是先去领了份例,她知道小路子是在何处当值,直接拎着份例出了中省殿。
等她找到小路子时,小路子正靠在假山上躲懒。
待看见她时,小路子立即站着,他皱眉:“你怎么来了。”
小路子看了眼四周,见没人关注他们,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弄秋不懂他做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这宫中也没禁止底下奴才彼此交好啊,她低头看向小路子手上的冻疮,忙忙将自己备好的谢礼递给小路子。
“我那日就见你手上生了冻疮,这是主子赏给我的冻疮凝膏,你每日涂抹一点,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弄秋只生过一次冻疮,她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浑身难受,简直奇痒无比。
也因此,在看见小路子收上的冻疮时,她才会特意去向主子求来冻疮膏。
小路子只扫了一眼她的手,就知道这不是个干粗活的人,他已经习惯了人和人是不同的,哪怕都是奴才,但也有些奴才过得比一般主子还要好。
显然,弄秋也是其中之一。
她根本不需要冻疮膏,这只冻疮膏为何而来,根本不言而喻。
对此,小路子只是生硬地说:“你不欠我什么,不必如此费心。”
弄秋瞪了他一眼,恼声道:“你这人真是的,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了,给你,你拿着就是,怎么嘴巴这么毒。”
被抱怨,小路子也不在乎,他很清楚,在这宫中不能轻信任何人。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有时别人的好意只是裹着糖的砒霜,是会要人命的。
但就如同那一晚,他没能选择沉默,而是告知弄秋张御女的身份一样,他这一次也没能拒绝弄秋。
弄秋直接将冻疮膏塞在了他手中,四周有宫人来往,小路子气结,纵他只是个太监,但众目睽睽下拉拉扯扯,于她名声也不会好听。
他不敢和她纠缠,只能接过冻疮膏,但他对弄秋还是防备的。
弄秋见他接过冻疮膏,心底终于好受了一点,觉得她也算是帮了他,拎着份例转身就要走。
小路子没想到她走得那么利落,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篮子上,一点点握紧了手中的冻疮膏。
小路子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还是叫住了她:“等一下。”
弄秋不解地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我胆子很小的,好嘛?
小胥: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