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朝和宫,周贵妃处理了一日的账本,脖子酸疼,正半支着额头让宫人替她揉按,听见宫人汇报,想起当时选秀时见到的女子,她也不意外,只轻勾了下唇。
梅影替她按着肩膀,见状,迟疑着不解:“娘娘,奴婢不懂……”
外人皆以为褚才人的位份是圣上安排的,其实不然,除了顾美人的位份外,圣上根本没有对这次选秀插手,当真是全权交由娘娘操办。
梅影见过那位褚才人,所以,她才不懂明明褚氏和江氏家世相当,娘娘为何要给褚氏才人的位份?
想起褚才人的容貌,梅影心底涌上些许担忧。
周贵妃微微阖着眼眸,纵是没看见梅影的表情,她也知道梅影在担心什么:“生得好又如何,这宫中谁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而且,她要的就是褚才人那副扎眼的容貌。
殿内燃着熏香,袅袅白烟从香炉中升起,周贵妃想起慈宁宫满门心思惦记宫权的那位,冷笑一声:“她想要借这批新妃生事夺权,殊不知只要皇上不想让她掌权,纵是她做得再多,也是无用之举!”
梅影听她提起太后,脸色微变,她环视了眼四周,连忙使眼色让众人退下去。
待殿内只剩她们主仆二人,她叹了口气:“娘娘,您和她置什么气,总归皇上是站在您这边的。”
太后再怎么说也是长辈,若是让外人听见娘娘的话,一个不孝的罪名压下来,就足够叫娘娘喘不过气了。
周贵妃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想起这次选秀是怎么来的,她就止不住地气闷。
数月前,宫中刚发生了一件大事,怀胎六月的容婕妤忽然被人害得小产,太后娘娘借此为理由指责她没有管理好后宫,欲从她手中夺权,幸好被皇上不动声色地驳回,太后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提出圣上膝下子嗣不丰,要提前选秀。
皇上刚驳了太后的脸面,不好再驳第二次,这才有了这次选秀。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位杜才人就是太后娘娘选好的棋子,顾美人只是个意外,这种情况下,周贵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这次选秀中才会出现了两位才人。
见娘娘一脸不虞,梅影只好压住心底的担忧,她劝慰道:“皇上今晚召了褚才人侍寝,正好合了娘娘的心意。”
梅影又想起娘娘特意把褚才人安排在了昭阳宫,低声道:“苏嫔惯来是个聪明人,她定然能看出娘娘的想法,让娘娘心想事成的。”
周贵妃轻呼一口气,她眉眼有晦气一闪而过:“若非苏嫔不争气,本宫何苦要再煞费苦心。”
她费劲才将苏嫔抬到嫔位,谁知苏嫔那般没用,连皇上都笼络不住,去昭阳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早知如此,她根本不会在苏嫔身上浪费时间。
昭阳宫。
敬事房的人刚来时,长春轩就得了消息,苏嫔沉默了一瞬,她偏头看去,玉琼苑的人应该正在准备接驾,兴高采烈的声音都传到了长春轩来。
同处一宫,苏嫔最能感觉到隔壁的热闹,也衬得她这长春轩越发冷清。
苏嫔有种预感,今日这番情景,或许日后会经常见到。
她眸色有一刹间晦暗,许久,她瞥了眼小心翼翼的青郦,柔声道:“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褚青绾不知各宫的想法,她正站在玉琼苑殿门前等待接驾,夜间风凉,迟春替她披了件裸色披风,浅淡的月色洒下来,衬得殿前的女子眉眼越发姣姣。
四周墙角的莲灯都逐渐黯淡下来,褚青绾冷得拢紧了些许披风,见久久没有动静的门口,她不由得微微蹙眉。
半个时辰,玉琼苑的宫人从兴奋到不安,彼此对视一眼,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也许真的很冷,褚青绾攥住披风衣襟的指尖渐渐泛白,许久,外间有脚步声匆匆传来,褚青绾心底蓦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待看见来人是个小太监,颂夏也低声提醒她:“那是御前小周公公。”
褚青绾一颗心骤然凉了半截。
她看着那位小周公公走近,一脸歉意道:“二皇子突发高热,皇上被愉妃娘娘的人请去了甘泉宫,让奴才来告诉才人主子,今晚不必候着了。”
紧攥着衣襟的手松开,褚青绾不知作何心情,她静了片刻,才垂眸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眸色一点点黯然下来,让人不自觉生出怜惜和愧疚,脸上的笑都显得强颜欢笑,但她依旧温声问:“二皇子如何,身子可有大碍?”
周立顺看得心底咂舌,但褚才人的问题涉及到皇嗣,他回答得言语不详:“太医刚赶过去,情况如何,奴才也不清楚。”
等周立顺离开后,整个玉琼苑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胆战心惊,生怕这位刚入宫的才人主子会将怒意发在下人身上。
褚青绾淡淡地看了眼众人,转身回了殿内,迟春三人跟了进去。
弄秋垮着脸,望着主子的眼中有心疼,语气闷闷不乐:“既然不来,怎么不早点派人来说,害得主子白白等了这么久。”
褚青绾皱眉:“慎言。”
那位是天子,是赏是罚都是君恩,岂容得别人抱怨。
弄秋吓得立即噤声,她伸手紧紧地捂住嘴,不敢再乱说。
颂夏默默看到现在,见主子还存有理智,心底也是松口气,她上前一步,替主子解开了披风,又蹲跪下来替主子揉按站得酸疼的双腿:“往日愉妃娘娘从未做过借二皇子截宠一事,或许今日当真是二皇子发热,事关皇嗣,皇上会担忧也是人之常情,主子莫要放在心上。”
毕竟二皇子非是愉妃的亲生子,若是拿其争宠,叫外人道不齿是小事,惹得皇上厌恶才是得不偿失。
褚青绾垂眸看向颂夏,知晓颂夏是在劝她不要冲动:“我知晓轻重。”
不论二皇子发热是真是假,既然愉妃娘娘传出来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圣上都是最好选择去甘泉宫。
否则,招惹上愉妃娘娘的不喜才是不好。
她初入宫廷,又未得圣眷,根本没办法和愉妃娘娘抗衡,二人位份不同,愉妃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往下传递的一言半语,就足够让她吃尽苦头。
只是这么一遭,明日到朝和宫请安时,必然是不可能风平浪静了。
褚青绾恹恹地耷拉下眸眼:“我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迟春不放心地看向主子,不论主子说得再如何理智,这都是主子第一次失意,主子心底恐怕不会好受。
褚青绾察觉到迟春的视线,她抬眸和其对视,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才是入宫的第一日,代表不了什么,她还没有那么脆弱到连这一点挫折都接受不了。
等到翌日清晨,关于昨晚侍寝的风波就传遍了后宫,入宫的新妃中没有一人得意,想到昨晚圣上又是去的甘泉宫,不少妃嫔恨不得把帕子揉烂。
有人哀怨:“她都得意了那么多年,难道没一个人能扳倒她么!”
身旁的人忙忙拉了拉她,她脸色还透着些许苍白,闻言,只觉得头疼:“你小声点。”
杨贵嫔低头不语。
她知晓她位份低,没法抚养皇嗣是祖宗规矩,但愉妃不许任何人在二皇子面前提起她,她心底如何能一点不怨?
褚青绾心底藏着事,一夜都未曾睡好,早早地醒来后,便让迟春拿脂粉将她眼底的青黑遮掩住,她对着铜镜仔细地照了照,确认没有纰漏才放心。
不论心底怎么想,她是不愿叫外人看笑话的。
褚青绾刚收拾妥当,颂夏脸色些许微妙地从外走进来,褚青绾不解地问:“怎么了?”
颂夏:“是苏嫔,派人来问主子收拾好了么。”
褚青绾入宫后,第一次觉得头疼起来。
她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苏嫔派人来问的这一声是什么意思。
她听颂夏提起过,苏嫔每次去朝和宫请安都是最早的一批人,她故意磨蹭了会儿,本想和苏嫔岔开去朝和宫,万万没想到苏嫔还会特意等她。
偏偏她没有理由拒绝苏嫔,她和苏嫔同居一宫,理应一起前往朝和宫才对。
出了玉琼苑,褚青绾就看见苏嫔,苏嫔朝她笑了笑:“昭阳宫虽然离朝和宫不远,但褚才人下次还要尽量早些,以免被人误会对贵妃娘娘不敬。”
褚青绾只作听不懂她话中隐晦的暗示,不好意思般地垂脸:“嫔妾昨日初入宫,晚间一时有些难以入睡,这才起来得晚了些。”
苏嫔看了眼女子染了绯红的脸,眉眼笑意如常,却是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呵呵。
【啧,小胥呀,你真是……】
【嗑瓜子,看戏[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第5章
朝和宫。
今日妃嫔们难得都来得很早,殿内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人,轻微的议论声不间断,时而有人朝上面的空位看去。
也有人朝杨贵嫔望去,捂住嘴作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听闻二皇子昨日病了,杨贵嫔怎么没有前去看望?”
杨贵嫔脸色一下子难堪下来,她冷冷瞪着那个人:“李美人待会不妨把这番话在愉妃面前重复一遍。”
谁不知道愉妃娘娘在二皇子面前提都不愿提起她,又怎么会让她亲自去见二皇子,自二皇子生下来这么久,她也只有二皇子周岁前被允许去甘泉宫见过二皇子数次。
只是愉妃太可恨,一次她去看望二皇子后,二皇子当晚就传了太医,被太医诊断是花绒堵在嗓子间险些窒息,而那花绒被甘泉宫的宫人指认是她带去甘泉宫,愉妃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她才是二皇子的亲母。
甚至声声指责她这般疏忽恶毒,怎配做二皇子的生母!
杨贵嫔至今想起愉妃指控她的话,仍觉得浑身颤抖,那是她的亲子啊!
她怎么会害二皇子?!
自那以后,愉妃再不许她去往甘泉宫,最叫她难过的是,圣上也默许了愉妃的举动。
杨贵嫔不得不怀疑,这是愉妃故意设局,就是希望能彻底斩断她和二皇子的联系,幸得皇上最终没有在玉牒上将二皇子生母改人,否则,她恐是要夜不能寐!
她得知二皇子高烧时,一颗心就没放下来过,偏偏她不能去甘泉宫,如今还有人火上浇油,她如何能控制情绪?
杨贵嫔只恨不得将说话之人生剥活剐了!
李美人被杨贵嫔堵得噎住,讪笑一声,没敢再撩拨。
杨贵嫔位高于她,虽然因为二皇子,愉妃不会许杨贵嫔出头,但宫中也没人敢怠慢她,毕竟谁也不能预料日后的情况,万一她日后有翻身之地呢?
至于杨贵嫔的话?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才敢在愉妃面前说二皇子的是非。
高位上只坐宋昭仪和何修容,何修容瞥了眼李美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也是这时,褚青绾和苏嫔一起踏入了朝和宫,听见动静,众人转过头来,在场的都是今日初见新妃,有人倏地握紧了杯盏。
褚青绾落后苏嫔半步,被宫人领到了她的位置上。
褚青绾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位置应当都是按位份安排的,她的位置和苏嫔不在一起,这叫她心底松了一口气。
她今日请安带的人是颂夏,不止是因为颂夏对宫中的情况更了解,也因为她还没有彻底信任颂夏,她不放心让颂夏看守宫殿。
褚青绾刚坐好,就听见上方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这位就是褚才人,还真是一副花容月貌。”
褚青绾抬起头,看见了说话之人,她穿着一身庭芜绿色的华服,头上带着琳琅的首饰,褚青绾不知道她是谁,只凭着座位判断她的位份应当不低,颂夏也恰时提醒她:“那位是何修容。”
褚青绾当即起身行礼,似羞赧般脸颊稍许飘红:“宫中美人如云,嫔妾蒲柳之姿当不起娘娘这般谬赞。”
何修容扫了眼女子含羞后越添了些许颜色的脸,忍不住眯了眯眼眸,她停顿了一下,才笑道:“褚才人不必自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