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屋内的沉寂在持续延长,身后的呼吸声也逐渐均匀平稳,好似已经睡着。
但即使被窝里被染上谢聿的体温,江绾的下腹却并没能缓和多少。
江绾闭着眼又皱着眉头,咬了咬牙,又抿紧了嘴唇。
她犹豫在出声吵醒谢聿唤来下人,和自己继续沉默隐忍中。
正当她微动双唇,就要唤人时。
突然,身后传来谢聿低哑的沉声:“你身子不适吗?”
江绾到嘴边唤人的声音咽了回去,只得转而低声回答:“嗯,我小日子一向有些腹疼,吵着你了吗?”
“没有。”
谢聿平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起伏。
但他的确没被吵到,他只是听见江绾呼吸声不太正常。
他也再次想起方才看见她那副被他吓坏了的模样。
或许并非全是被他吓的,腹部的不适也令她面容憔悴。
江绾张了张嘴:“我想……嗯?”
江绾话未说完,谢聿鬼使神差般伸了手。
她霎时绷紧腰身,掌心热烫的温度隔着衣衫,迅速蹿进身体沾染那一片肌肤。
小腹被谢聿宽厚的大掌完全覆盖,身后却是一阵沉默,好似连谢聿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江绾迷茫地眨了眨眼,绷着身子有些无所适从。
她下意识想回头看去,又无法忽略捂在小腹上的这一只不属于她的手掌。
谢聿的手腕就落在她侧躺的腰间,手臂并未与她接触,但她若是转身,就像是被他一臂抱进怀里了。
江绾思绪半晌也没想明白谢聿为何伸手来捂她的肚子。
她本该出声唤下人进来给她换个汤婆子的。
但谢聿的手掌在她腹部持续升温,略带压迫感的力道竟逐渐帮她缓下了腹部的不适。
江绾抿了抿唇,适应了这股温度,也缓缓放松了身子。
她其实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身体舒缓下来,困意就随之涌了上来。
最后,她好似在唇边低声呢喃了一句“谢谢”。
也或许什么都没说,贴着这只大掌就这
么睡着了。
*
谢聿清晨醒来,身姿还保持在昨夜入睡时侧躺的姿势。
只是他的手掌已因熟睡后,没了压迫的力道,只剩手臂虚环着她腰,在苏醒后感官回炉的一瞬,又清晰感受到了她腰身和小腹柔软的触感。
谢聿收手动身。
窗外照来的晨光落到了她的侧颜上。
他垂眸一看,一张姣好的面容沐在光色里,晕开浅淡柔和的光圈,恬静又安稳。
谢聿说不出突然涌上心头的异样是什么情绪。
但他起身的动作明显放轻放缓。
直至完全坐起身,背对那张脸庞,顿了片刻,才开始整理穿衣。
或是补了些前日连夜赶路的疲乏,谢聿今日起得不算早,便也没时间练武。
他收整完毕后,直接迈步走出院子,打算离府办公。
这个时辰,国公府上下大多都还睡着。
仅有夜里轮值结束的下人,陆续和前来接班的另一批人进行交接。
谢聿刚绕过院门前的小道,忽的听见不远处传来两名丫鬟说话的声音。
他步子未停,脸色沉淡。
直到其中一人道:“凝霜,你昨夜进屋给世子妃换过汤婆子了吗?”
谢聿脚下步子一顿,侧头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凝霜:“没有……”
银心:“我不是睡前告诉过你,世子妃来了月事,她月事期间一向容易腹疼,汤婆子在夜里没法热烫一整夜,是需得半夜换一次的。”
“我知道,我记得,可是昨夜世子爷回来了,到了时辰我没敢直接进屋打扰,便一直候在门前,可我等了一夜也不见屋内唤人,我……”
“你……”银心气恼又焦急,“世子爷回来,与你应当进屋给世子妃换汤婆子有何关系!”
别说这等时候世子爷就不该在临风院过夜,就是过夜了,屋里又不会发生那档子事,下人做自己分内之事,有何不可。
凝心被指责得也生了气恼,声量不禁拔高:“银心你不懂!世子爷一向是不喜人进屋伺候的,没得世子爷准许,随意进了主屋是会遭责罚的!”
银心是江绾从襄州带来的丫鬟,事无巨细伺候惯了。
但凝霜在临风院好几年,知晓谢聿的脾性则是,有事没事别来烦我。
两人将主子的不同习惯道出后,双双沉默了一阵。
随后,银心还是担忧道:“昨夜岂不是叫世子妃后半夜都抱着冷掉的汤婆子,那不知得疼成什么样,你还是赶紧先随我去看看!”
“好,这就去,我们快走吧。”
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近至远,从另一方向匆匆往临风院赶了去。
谢聿站在小道上,神色晦暗不明。
袖口下的手指微动,最后悄然无声地蜷缩了起来。
所以,她昨晚,原是要唤下人进来换汤婆子的。
他还以为……
半晌后,谢聿张开手掌,抬手垂眸看了一眼。
手指很快再度收紧,只剩他面上掩不住的古怪神情,迈步离去匆匆。
第19章
谢聿鲜少做出让自己丢了脸面之事。
不,应当是从未有过。
他何曾知晓,江绾身子不适,夜里是会有下人前来帮她更换汤婆子的。
他只当她难受得难以入眠,连汤婆子也不管用了。
那时他也的确困乏得厉害,心下思绪不清,不知为何就伸手替她捂住了肚子。
岂料那不仅不是显他体贴,反倒是因他的阻碍,她才不得舒坦。
谢聿一想到这个,脸上神情就不太好看。
牢狱阴湿,火光摇曳。
挣扎在行刑台上的囚犯痛苦狰狞地嘶喊着,身体带动铁链不断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又一轮刑具被撤下,鲜血淋漓的囚犯已是奄奄一息。
但奈何站在铁栏外的人冷着一张脸仍未发话。
几名狱卒面面相觑一瞬,默不作声地动身要上下一轮刑具。
严正合上扇子敲了敲铁栏:“不必了,把他先带回牢房吧。”
他又转头看向谢聿:“这都审了多少回了,你听到让你满意的答案了吗?”
谢聿面上不似走神,但目不斜视,也不答话。
严正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又自顾自道:“依我看,这起案子幕后主使应是另有其人,方才那人权利有限,能知晓的信息不多,能从他嘴里问到的就仅此而已了,想到抓住幕后之人,还得顺着线索继续往下查。”
严正难得正经分析案件,他认真起来的模样,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谢聿丝毫不给面子,好似听了一通废话,面上神情没有半点变化。
严正也不恼,收了正色转而露出笑来。
他视线又在谢聿脸上来回打量了一周,道:“你在想什么?”
“这起案子?还是别的事?”
也难怪入朝多年,唯有严正是与谢聿共事时间最久的人,且还能破天荒地生出些私下的交情来。
就谢聿这臭脾气,即使能力出众,但也少有人能真受得了。
但严正倒是从一开始就适应良好。
好比此时,一个人唱着独角戏,还越笑越欢,越唱越起劲。
“那看来是在想别的事了,在想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分析分析。”
能与严正共事最久的,也唯有谢聿一人。
大多数人也实在是受不了严正的聒噪和不正经。
他大多时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旁人忙得焦头烂额,就他一人还有闲情雅致和人聊着昨日吃了什么山珍海味。
但谢聿总能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懒得搭理他时,他说什么谢聿也不会给半点回应。
这两人至此看来,倒还莫名合拍。
严正用折扇托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很快,他想到:“在想下个月的画舫宴?那我劝你别想了,这事我也帮不上忙,就如同商小公子的生辰宴一样,是拒不掉的。”
谢聿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