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飞飞
真有意思。
每看到孟长盈冷面之外的模样,都格外有意思。她的目光神情因他而变,更有意思。
这几乎能瞬间让他的血热起来。那是一种游牧民族刻在骨子里的狩猎感,让人着迷。
只可惜孟长盈不大看中他。
若他也能和常岚郁贺一般,在她心里地位斐然,那应当会更有趣。
万俟望遗憾地想着。
孟长盈不作声,只是放下公文,不轻不重一响。
看来不大高兴。
万俟望凑过去,手肘撑在床边,仰面笑着,茶瞳弯弯。
“娘娘,我连乳名都没有呢,生来就叫小七,我很乐意娘娘唤我小七呢。”
孟长盈垂眸望他。她自然知道万俟望的一切过往,也知道他走到今日的不易。
可那又如何?
她并不是心软的人。
“这么大的人,少做些孩子讨巧卖乖的模样,哪里还像个皇帝。”
可孟长盈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语气不自觉放柔了两分。
她是个最冷漠的人,却也是个最容易心软的人。
人生的难处或许就在这里。
万俟望嘴角勾了勾,靠得更近,帮孟长盈拉起肩头滑落的毛裘,表情难得认真。
“或许娘娘不知道,我很敬仰喜爱娘娘。若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
孟长盈眼睫微微一眨,像是翩跹蝴蝶,轻灵掠过万俟望琥珀色的眼睛,落在别处。
她蹙眉:“少说这种话,你以后会后悔。”
万俟望的心一沉。
他就知道,孟长盈没安好心。
乌石兰部一事,恐怕好处尽要落在别人头上了。
万俟望后槽牙微紧,浓黑睫毛沉沉压住眼里的锋利冷光。嘴角的笑却愈发灿然,少年意气。
“小七不会后悔。遇上娘娘,于小七而言是幸事。”
孟长盈默然,许久后抬起手,一根手指抵在万俟望胸膛上,没用几分力。
万俟望却随着她的动作向后撤去,直到被按在小案上。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我很期待,你让我刮目相看的那一天。”
万俟望被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压制着。
看似他臂膀宽厚、肌肉结实,只一翻身便能反制孟长盈。
可两人都知道,真正压在万俟望身上的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只有权力可以让一个最柔弱的女人,轻而易举地压制天下人。
而此时,孟长盈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的美丽藏在权力之后,是权力不起眼的装点。有时总让人忘了她也是个女子。
可万俟望没忘,所以他愈发兴奋。
第21章 挑战“原来娘娘不喜欢乖的。”……
这也是挑战。
是孟长盈曾说过的,期待他做出的挑战。
那挑战成功后获取的胜利果实,包含她吗?
万俟望躺在小案上,发冠微乱,眼珠有些红,望着面前冷若冰霜的人。
孟长盈迎着他狂热恣意的目光,意兴阑珊地撤回手。
“收起这目光,别像只鼻子不灵的劣犬,那就太扫兴了。”
万俟望撑着小案起身,肩颈手臂肌肉如山峦起伏。
他方才亲手磨开的浓墨染上侧脸,像是一副硬朗狂狷的画,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摄人之感。
孟长盈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
旋即轻笑。
“你倒是很适合被压上一压。”
万俟望也跟着笑,侧脸印着无序墨痕,散乱下来的头发微卷。
纯黑墨迹缓慢滑下脖颈,让人联想到原野山林,在狂乱夜风中朝人走来的精怪山神。
万俟望抬手摸了摸耳畔的绿宝金珠,歪了下头。
“原来娘娘不喜欢乖的。”
日日教他做君子,却不喜欢君子模样。
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
万俟望拉下发冠,浓密微卷的头发全部散落下来。
整个人像只不怀好意的邪恶小狼,讨巧蹭蹭你的手。想要的却远不止于此。
“小七向来是最听话的,娘娘可愿听小七一言?”
孟长盈垂目看他,没有把手抽出来,面色仍浅淡。
“说。”
“叔父和乌石兰烈可是害死了泽卿。”
万俟望将脸往孟长盈手上贴,用鼻尖去蹭她手心。
热气打在指间,细白手指微一蜷。
“北关军权若给他,不如……”
话只说到这里,孟长盈蓦然抽回手。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回去吧。”
连一句话都没耐心听完,毫不犹豫地拒绝。
即使万俟望只是纵性一试,可这样被拂了面子还是不免懊恼。
这女人好生无情。
万俟望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去看她。
孟长盈乌发玉肤,面如薄透瓷胚,静静端坐便能引动他心神。
万俟望也不知,吸引他的是这个人,还是她手中的权柄。
想想又觉得可惜,可惜没能骗到些好东西。
也可惜那温软轻颤的手指,只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几息。
寒冬腊月里,下了第二场大雪。
雪后初霁,阳光竟很温暖。
孟长盈身子才稍稍恢复,长信宫求见的人便日日增多。
月台手中端着汤药,小心地搅动,热气袅袅。
星展坐在席上,趴在长案边啃奶糕。眼睛望着宫门方向,面有忿忿,嘴里小声嘀咕。
孟长盈靠在躺椅上晒太阳,闭目养神,整个人都懒懒的。
“这是怎么了?”
星展哼了一声,凑到孟长盈身边,下巴搁在她腿上。
“我看那些胡人就烦,他们莫不是把咱长信宫当菜市场了。日日都来逛一团遭,可真讨厌!”
孟长盈没睁眼,只是抬手摸摸星展的脑袋。
“待北关军镇事定,闲人就少了。”
星展得了安慰和摸头,情绪高昂许多,点头道:“我知道,我懒得理会他们。”
月台手里汤药温热,刚好入口,她也坐过来,唤道:“主子,喝药吧。”
孟长盈睁开眼,接过白玉碗。那股子草药味冲入鼻腔,苦得人反胃。
饶是孟长盈这样冷淡的性子,也犹豫地看向月台。
“这药怎么一日苦过一日?”
月台也无奈,柔声劝道:“主子,良药苦口。你且忍忍,喝完吃蜜饯压一压。”
月台擅药理,每日都泡在药房中琢磨着如何滋养孟长盈的身体。
补药也好,苦药也好,都是她日夜操劳的心。
孟长盈心中微叹,仰头喝下这滋味难言的汤药。
星展离得近,也被药味熏得不行,捏着鼻子抱怨。
“我闻着都苦,你是真把咱主子当药罐子,什么都往里灌呀?”
月台啧一声,拍了下星展的脑袋,给她一记眼刀。
“少胡说八道,你还饭罐子呢。”
星展也不躲,被打之后又对着月台做鬼脸,抢着把桌上的蜜饯捧到孟长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