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崔照喝问:“被告,原告说你有意讹诈,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无锋道:“我这柄剑的价值,无法用钱来衡量。”
崔照冷笑:“一柄剑的价值再高,也不可能值一万两。原告也可以说他的马车的价值无法用钱来衡量,你一剑劈砍在马车上,损了他的马车,需要赔付一万两。”
周成弘得意挑眉,朝崔照拱手:“府尊英明。”
无锋拿出长剑的动静一顿。
虽然说他和娘娘确实是有意给周成弘和崔照挖坑,但崔照连看都没看他的长剑一眼,就直接下了定论,这也未免太糊涂草率了吧。
但凡看上一眼,即使不能一眼看出这是御赐之物,也能一眼看出它绝非凡品啊。
无锋默默撤回长剑:“是他的马车险些冲撞到人在先。险些冲撞到人以后,没有停下道歉,反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直接调头扬长而去,我才出手拦下了他的马车。”
车夫立刻反驳,说自己在周家驾车十几年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崔照问:“除了你主家的几人外,你还有何人证吗?”
无锋道:“可以派人去问问周围摊贩。”
那对被他护下的年轻父女不愿惹祸上身,并未跟着他们来府衙。
周成弘道:“我的马车没有冲撞到人,反倒是你那一剑,冲撞到了马车,要不是我家车夫及时稳住了马车,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崔照微微颔首,开始说结案词:“此案的来龙去脉,本官已经明了。
“马车确实没有冲撞到路人,而被告手里的剑,是在劈砍马车时受损的。你的剑出现了豁口,
他的马车也留了一道剑痕,算是两相扯平了。
“而原告状告被告狮子大开口,讹诈勒索一万两,罪名属实。为了以儆效尤,判被告五年牢狱和一千两罚款。”
周成弘伸了个懒腰,想要欣赏一下无锋绝望的神情,却没能从无锋身上看到任何沮丧。
他拧起眉心,余光扫见霍翎的身影,又笑了,语调愉悦:“讹诈的罪名,可大可小,要是夫人有意与我私底下达成和解,我也愿意高抬贵手。”
看够了戏的霍翎突然开口问道:“这柄剑,乃我亡夫赐予,丁大人以为,它可值一万两?”
丁景焕精神一震:“值,非常值。任何人得到这柄剑,都可以拿去当传家之宝。”
霍翎又问:“马车险些冲撞到我的孩子和一对父女,你觉得,我的护卫该出手拦下马车吗?”
丁景焕:“该。”
霍翎再问:“那周家少族长屡次对我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丁景焕杀气腾腾:“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崔照陡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看着堂下那名戴着帷帽的女子,还有女子身旁的孩童,一个离奇的猜想跃上心头,让他浑身颤抖不已。
霍翎抬手,摘下帷帽,露出真容。
丁景焕快步行至霍翎面前,俯身行礼:“娘娘,陛下,委屈你们了。”
霍翎仰头,望着公堂上方挂着的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
“原本是不打算直接露面的,倒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踏入苍州府衙。”
丁景焕道:“是微臣无能。”
霍翎道:“无锋是哀家的暗卫首领,论官阶,比苍州知府还要高半品。连他在苍州城出了事,都能从原告变成被告,如果他和哀家真是普通人,那他今日的亏就吃定了。
“哀家倒是不知道,这大燕的苍州城,何时变成了清河崔氏和苍州周氏的苍州城?”
崔照一个激灵,猛地跪倒在地,泣声道:“娘娘……请娘娘和陛下恕罪……微臣、微臣和整个崔家,绝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啊!”
周成弘跟着跪倒,脑子一片空白,唇角颤抖着,说不出任何话语。
在一旁旁听的老百姓也都纷纷露出惊色。
他们原以为这一行人得罪了周家,下场肯定会很惨,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太后娘娘微服私访到了苍州城!
霍翎看向丁景焕:“这个案子,由你代替崔照,来重新断一次吧。就从弄清楚谁是原告,谁是被告开始。”
崔照浑身瘫软,知道自己是彻底完了。
就算是他的大兄,甚至是那位远在京师、贵为刑部尚书的堂兄出手,也救不了他。
丁景焕再行一礼,抬手道:“请娘娘和陛下上座。”
有机灵的衙役搬来两张太师椅,却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无墨指了个位置,衙役如蒙大赦,放下座椅。
等霍翎和季衔山一一落座,丁景焕也坐到了崔照方才的位置上,用力一拍惊堂木,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丁景焕道:“原告,你可以开口了。”
无锋终于从被告变回原告了,他也没有添油加醋,一五一十说了今天的事情,只着重强调:“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我手里的这柄重剑,乃先帝御赐,当年工部一共开炉锻造了十把,皆以有主。”
御赐之物都是有详细记录的,无锋并非空口白牙。
丁景焕冷静道:“如果这柄剑的来历确实如你所言,那你要求被告赔付一万两,确实不算过分。被告周成弘,你有什么要说的?”
周成弘终于机灵了一回,声嘶力竭高喊道:“丁大人,丁大人,我……草民,草民愿意赔付一万两。不,不,这柄剑的价值绝不止一万两,草民愿赔付十万两,还请丁大人恩准。”
这十万两是一柄剑的价值吗。
这分明就是他的买命钱啊。
丁景焕无视了他的请求,直接道:“既然你没有异议,那本官就判你赔付原告一万两。”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零散的掌声。
大家一开始还拍得比较收敛,但看到堂上坐着的几位贵人,掌声在片刻的停歇后,连成一片。
还有人欢呼道:“太后万岁!陛下万岁!”
“太好了,周成弘总算遭报应了。”
“终于有人能治一治崔照这糊涂知府了。”
等到公堂重新安静下来,丁景焕才再次开口,命人拿下崔照、周成弘,将他们暂时关押在牢房里。
助纣为虐的冯师爷也没能跑掉,跟着他的主子一起被投入大牢。
丁景焕将自己今天中午说过的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本官这几日都会住在府衙,如果诸位有什么冤屈想要上诉,尽管带着状词来找本官。”
他第一次说这番话时,没有几个人将它放在心上。
因为丁景焕只会在苍州城待几天,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却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苍州城。
就算得了一时的公道,只要周家不倒、崔家不倒,等丁景焕一走,他们肯定会遭到来自周家、崔家的报复。
但如今,不管有没有冤屈,老百姓都将这番话默默牢记在心里。
而第一个冲出人群,践行这番话的人,比他们想象中都要快。
几乎就在丁景焕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位瘸腿的老者在孙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出人群,猛地跪倒在公堂之上。
“草民高砺锋,高家村人,见过太后,见过陛下,见过丁大人。”
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份发黄又带着淡淡血色的状词,双眼含泪。
高家村距离苍州城不算远,再加上有三条河流经过村子,村中土地都很肥沃。
靠着地里的产出,高家村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但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因为就在八年前,周族长盯上了高家村的土地,以极低的价格强卖了高家村九成的良田。
剩下一成没有买,不是因为周族长买不了,而是因为那一成几乎都是山地,周族长根本就看不上。
老者身为高家村的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去找周家讨要说法,却被周家的护卫狠狠毒打了一顿。
老者的腿就是在那时候被人打断的。
走投无路之下,老者拖着断腿找上府衙。
但苍州知府崔照不仅没有为高家村主持公道,还因为高家村找上周家讨要说法一事,要这些青壮年赔偿周家的损失。
高家村的村民哪里拿得出这笔钱。
他们原本是想来府衙讨公道的,结果等他们从府衙离开后,他们就莫名其妙从自由身,变成了周家的佃农。
……
老者满是沟壑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
这一番冤情,他说得断断续续,几不成声。
丁景焕亲自走下高台,接过老者手里那份染血的状词,将他扶起,又贴心地给他递了一块帕子:“你们在苍州城讨不到公道,难道就没想到去京师上诉吗?”
老者道:“想过,怎么没想到。但一来,我们这些人从来没离开过苍州;二来,崔知府说,他说……”
丁景焕追问:“他说了什么?”
老者道:“他说,刑部尚书是他的堂兄,也是周家的女婿,左都御史同样是周家的女婿……有他们两人在京师坐镇,我们就算想方设法去了京师,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这样一起案子,居然不仅牵扯到了当地世家、当地知府,还牵扯到了远在京中的两位重臣!
其中一人,更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
丁景焕横眉冷竖,掷地有声:“高村长请放心,你的状词,本官接下了。有陛下和娘娘在,只要你所言句句属实,本官一定会为你和高家村讨回公道。”
老者才刚止住的泪水又再次汹涌。
在围观群众的鼓掌叫好声中,宋叙的视线慢慢滑过无锋,滑过丁景焕,最后落下了霍翎的身上。
直到此刻,他终于看懂了娘娘的所有布局。
刘氏的案子也好,祝婉的案子也罢,对于娘娘来说,其实都算是旅途中的一场意外。
娘娘真正的布置,真正的后
手,是这一场民告官!
今年三月,京师下了一场大暴雨,娘娘用于处理政务的兴泰殿遭遇雷火,火势一路蔓延至陛下所居住的太和殿前方。
他的老师文盛安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浩言咬定这场火灾乃是天谴所至。
都察院副都御史更是上疏,请娘娘下罪己诏,并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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