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可即使是他,在了解了这些内情后,仍然有些无法接受太后的行事。
季衔山微微抬眸,先是看了一眼李寒松,然后才将视线转到霍翎身上。
霍翎也在看他。
她已经做好了他会开口劝说的准备。
但季衔山的反应,出乎李寒松意料,也出乎霍翎意料。
“朕明白李尚书和庄府尹的顾虑。民间有句俗话,叫人死债消,霍大人已经死了,如今还寻不到尸体,按理来说,朝廷应该宽宏大量,不要过分追责。
“但是,世人不知道霍大人做了些什么,朕不知道吗,李尚书不知道吗,庄府尹不知道吗。
“如果这件事情有损大局,确实应该更慎重一些。但霍大人的身后事,对大局并无影响。
“至于李尚书所担心的名声问题,朕知道李尚书一派好意,母后也知道李尚书满腔赤诚,但母后心意已决,朕不会阻拦母后,李尚书也不必再劝。”
李寒松原本是想让季衔山去劝说霍翎的,哪成想,季衔山居然还反过来劝说他。
他以手抚额,一时哑然。
算了。
那是太后娘娘的亲生父亲,又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太后娘娘都不在意承恩公的身后事,他又何必一味和太后娘娘唱反调,给承恩公争取身后荣光呢。
“如若娘娘执意如此,礼部会遵照娘娘的吩咐办事。”
庄府尹左看看右瞧瞧,也默默转变了自己的立场:“立女户的事情,还需要先和霍家那边打声招呼。”
而且朝廷要削去霍世鸣的爵位,那么霍世鸣就不能再以一等国公的身份布置灵堂、举办葬礼、进行吊唁。
这都得赶紧与霍家那边沟通。
丁景焕道:“我之前与霍少爷说过,刑部会给他一个交代。既然如此,我也随庄府尹走一趟吧。”
“还有我,我随两位同去。”李寒松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口,“除爵的旨意,还要经由礼部拟写颁布。”
……
三位大臣行礼退下,霍翎端起手边的梨汁,慢条斯理喝了一口,侧头看向一旁的季衔山。
季衔山不明所以:“母后?”
霍翎捧着杯盏:“我以为,你会为你外祖父和舅舅说话。”
季衔山垂下眼眸:“我与外家再亲近,也亲近不过母后。同理,母后对外家的感情,也只会比我对外家的感情更深。
“在母后做出决定前,一定已经深思熟虑过,我又何必站出来劝说母后,令母后伤心为难。”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理清楚想明白。
但有一件事情,季衔山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母后坚持要罢免霍家的爵位,甚至不愿意继续做“霍世鸣的女儿”,他不会反对。
毕竟,无论如何,除夕宴上的那杯毒酒,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如果母后没有提前察觉到不对,而是喝下了那杯毒酒,后果将不堪设想。
霍翎笑了一下,也就揭过这个话题。
***
丁景焕、李尚书和庄府尹这三位不速之客抵达承恩公府时,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大半。
霍泽披麻戴孝,正在和管家商量着明日客人登门吊唁的事情。
听说三人一起登门,霍泽眉头一跳,心中隐隐泛起不安。
他主动迎了出来:“三位大人突然造访,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丁景焕没有跟霍泽拐弯抹角。
反正不管他话说得有多客气,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都是非常讨嫌的。
“霍公子,我们是奉娘娘和陛下的旨意前来。请霍夫人也一起过来吧。”
霍泽心头震颤,喉舌发苦。
丁景焕称呼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他想装作自己没听见都不行。
等方氏到了以后,丁景焕看了看旁边两位同僚,轻咳一声:“那就先由我来说吧。我要说的事情,与那位幕僚孔易有关。”
当听说霍世鸣的落水是孔易所为后,霍泽和方氏脸上的表情还算稳得住。
但是,当听说孔易是大穆密探后,霍泽猛地站起:“这不可能。”
霍泽目光紧紧盯着丁景焕。
丁景焕坦然与霍泽对视:“我知道真相令人难以接受,但人证物证俱全。没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污蔑霍家。”
良久,霍泽轻轻向后倒退两步,浑身卸力,栽倒在椅子上:“……孔易何时投靠了大穆?”
丁景焕道:“他当年就是奉大穆之命接近霍大人。”
霍泽抬手,捂住自己发烫的眼睛:“宫里怎么说?”
李寒松接话道:“娘娘的意思是,霍大人的丧事不必大办了。这是娘娘颁给霍家的懿旨,霍少爷自己看吧。”
霍泽展开懿旨,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懿旨上都写了些什么。”方氏出声催促霍泽。
看他呆呆愣愣似乎没有听到的样子,方氏只好走了过去。
当她看清懿旨上的内容后,她也沉默了。
她忍不住想,老爷真的知错了吗?
如果老爷真的知错了,太后为何非要追究到底。
可是如果老爷没有真的知错,那他写的那本请罪折子,他生前表现出来的言行态度……
不!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管老爷是真的知错,还是假的知错,答案都已经随着老爷的去世变得不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永远都是活着的人。
庄府尹重重咳嗽一声,吸引方氏和霍泽的注意。
比起丁景焕和李寒松,庄府尹的话语要委婉顺耳多了。
但再委婉再顺耳,话里的意思都不会中听到哪里去。
因为庄府尹提到的是户籍问题。
“娘娘的意思是她要自立门户。至于具体如何行事,娘娘并未透露。不过娘娘也说了,户籍的事情暂且不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霍大人的身后事。”
……
丁景焕三人说完正事,就直觉离开了,没有继续留下来碍眼。
霍泽瘫坐在椅子上,良久,他麻木站起,对方氏道:“我先去和管家说一声,让他重新布置灵堂。”
原本霍家是要去通知亲朋好友,让亲朋好友上门祭拜,然后再送些奠仪之物,做足排场。
但现在霍世鸣已经不是承恩公了,他身上的官职也早已被罢免,那么他葬礼的排场规格就要有相应的削减,不能
逾矩。
亲朋好友和邻里刚收到消息时,还有些奇怪。
但当除爵的消息传遍朝野,所有人在恍然之余,又都震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绝大多数人都茫然不解,又找不到人打听消息。
但是像吏部尚书陆杭、户部尚书曲百川这样的朝中重臣,他们心中有疑问,没有第一时间进宫去询问太后,而是先去了礼部尚书李寒松的家里。
李寒松早就在家里候着他们了。他也很光棍,面对谁都只说三句话。
“我劝不住太后和陛下。”
“承恩公最信任的幕僚是大穆密探。”
“承恩公的死与大穆有关。”
短短三句话,愣是让自诩见惯风浪的陆杭和曲百川等人都震惊了,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
“可是……可是……”有人犹豫着开口。
李寒松咬死了道:“霍家的事情,是太后娘娘的私事,而非国事。”
太后娘娘到底是要孝敬她亲爹,还是不孝敬,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朝臣就别多嘴了。
方才说话的那人被李寒松噎了回去,很想大吼一句:摄政太后的任何家事,也都可以是国事。
但……那人沉默片刻,开口道:“李尚书说得对。”
而宗室宗亲那边,还没来得及问到霍翎面前,就先被季衔山给打发回去了。
宗室宗亲也就没有继续讨嫌。
反正那是姓霍的,又不是姓季的,陛下不让他们多说,他们闭嘴就是。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霍家开始办起了丧事。
***
贴着“奠”字的白色灯笼高高悬挂在大门两侧,随风晃动。
纸钱撒得满地都是,被雨水打湿后,与地面融为一体。
偶尔有一两张纸钱被风吹扬而起,又很快在雨水的摧残下坠落在地。
门口那对矗立了几十年的石狮子,在这样的冷清落寞下,也不如以往威风凛凛。反而透出几分衰败。
一辆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布置华美的马车从远处缓缓拐入巷口,最终停在了霍府门前。
马车里,有人用手拨开窗帘一角,目光先是落到隔壁那座富丽堂皇的桑府上。
桑府门口有人进进出出,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热热闹闹。
与桑府相比,霍府就显得冷清多了,几乎没什么人上门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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