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冕冠以漆纱为骨架,前后垂十二旒,意味着帝王受命于天,明察四方。
霍翎戴上冕旒,视线落在铜镜里。
烛火让殿内亮如白昼,铜镜里倒影出霍翎清晰的身形。
霍翎握着天子剑,突然轻笑了一声。
无墨正在为霍翎整理衣摆:“娘娘在笑什么。”
“我在笑,这身礼服穿在我身上,原是这般模样。”
辇车已经在外头恭候,礼官进殿奉迎圣人,霍翎行步有节,绕过屏风走出里殿,恰好看到摆在墙边的巨大舆图。
这面舆图与记忆中已经有了些许区别,原本空白的左上角,多了一大片延伸出去的地方。
那是羌州。
大燕的羌州。
在礼官的奉迎下,霍翎登上辇车,离开皇宫。
而这场加冠礼的真正主角季衔山,早在三日前,就已经从皇宫抵达太庙,在太庙斋戒祈福。
禁军肃清御道,仪仗前后簇拥,辇车在吉时之前抵达太庙。
文武百官已经穿着礼服,按照品级高低,肃立于太庙之外。
当看到太后身着衮服,头戴冕旒,手握天子剑的模样,不少朝臣面上都有些失神。
衮服上的十二章纹象征着承天受命,可现在,在这太庙之中,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大燕列祖列宗面前,竟然有两位穿着衮服、受命于天的圣人!
与朝臣相比,两位当事人反倒表现得异常冷静。
十二冕旒之下,相似的面容上,是如出一辙的沉稳端凝。
一应祭祀流程过后,文武百官依次退到太庙旁边的殿宇休息。
无墨上前扶着霍翎:“圣人,我扶你去休息吧。”
“不必了。”霍翎视线远眺,看向太庙之中的某座殿宇,“我想去看看先帝。”
霍翎穿过举办祭祀大典的前殿,来到专门供奉历代帝后神主牌位的中殿,迈过九级台阶。
她对跟随在身后的宫人禁卫道:“你们都在这里守着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霍翎亲自推开殿门,目之所及是九根绘制着彩画龙纹的金丝楠木,再然后才是香案、供器,以及黑底金书的木制牌位。
霍翎走到香案前,取出三炷香点燃,插到先帝的牌位前方。
烟雾袅袅,逸散开来,模糊了霍翎的容貌。
在三炷香即将燃至尽头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步履缓慢,玉佩轻撞。
来人行至香案前,同样抽出三炷香点燃,插到先帝的牌位前方。
霍翎的视线落在香炉上:“身体可大安了?”
季衔山愣了愣,才低声应道:“已大安了。”
霍翎环顾四周,突然感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太庙。这里的布置,与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太庙向来是不允许女性参拜的,即使是我,也不能进入此地祭祀先帝。
“当年文盛安他们拦着不让我进入太庙,说祖宗之法不可改,如今衮服加身,参拜太庙反倒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季衔山不知该如何接话,霍翎也不需要他接话,继续道:“那时的我,不愿正面与文盛安他们起冲突,心里却着实不服。我想要来太庙祭祀我的丈夫,竟然还要被朝臣拦着。
“于是在工匠打造出先帝的神主牌位,准备送入太庙的时候,我命人暗中做了一件事情。”
季衔山诧异地看着霍翎。
霍翎回望着他,微微一笑:“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吗?”
季衔山犹豫着点了下头。
霍翎道:“答案就在你父皇牌位前的香炉底下,你挪开香炉就知道了。”
季衔山缓步上前,挪开香炉,却发现底下什么都没有。
他不认为太后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他开玩笑,于是试着敲了敲,才发现香炉底下居然是中空的。
他摸索了片刻,挪开一块长条形的木板,终于看到了藏在香炉底下的东西。
那是一块龙纹玉佩和一幅卷轴。
季衔山回头看了看霍翎,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小心取出玉佩和卷轴。
龙纹玉佩入手温热,论材质,比季衔山腰上佩戴的那一块还要贵重三分。
而这幅卷轴——
季衔山展开以后,才发现这是一卷《洛神赋》。
华美瑰丽的辞赋,诉说着君王对洛神的思慕。卷轴末端右下角,落下抄写者的名字:
季鹤淮
……
季衔山知道这块龙纹玉佩是属于谁的了。
“这是父皇送给您的?”
“是。当年先帝决定立我为后,就将这块龙纹玉佩和这卷《洛神赋》当做信物送给了我。”
“如果当年父皇没有意外驾崩……”
季衔山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止住了。
事到如今,去讨论那些“如果”,已经毫无意义。
而且,他也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相比起守卫森严,里里外外都是太后眼线的皇宫,太庙这里,因为供奉着大燕历代先皇,而且向来不允许女性进入里面祭拜,太后的势力很难渗透进来。
而且按照规矩,他要提前三日进入太庙进行斋戒。
这多出来的三日时间,足够他在太庙里做出一番精心的布置。
从太后在大朝会上说出自己要衮服祭祖的决定以后,季衔山也下定了决心,要在太庙这个特殊的场合行动。
一道隐隐约约的惊呼声从外头传来,打破了太庙原本肃穆庄重的氛围。
在这道惊呼声响起以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动静传来,只是都听不真切。
季衔山捏了捏自己背在身后的手掌,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了。
他下意识去看霍翎,却发现霍翎正在仔细端详着那卷《洛神赋》,仿佛没听到外头的动静一般。
这种泰山压顶而色不改的沉稳,曾经一度让季衔山感到安心,但此时此刻,季衔山只觉心头一沉,呼吸莫名也变得不畅起来。
“你还记得你名字的由来吗?”
“……记得。”
“太阳入怀,衔山而起。我怀孕六个月时做的胎梦,就是你名字的由来。”霍翎道,“其实没有什么胎梦,那只是我随口说的。”
季衔山有些惊讶,但又不是很意外。
这确实是太后的行事风格。
“就算没有这个胎梦,你我的地位也无人可以动摇。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编造这个胎梦吗。”
霍翎问的,也正是季衔山心下所困惑的。
“因为衔山这个名字,本就是我想为你取的。如果没有这个胎
梦,我又怎么能顺手推舟,让先帝为你取这个名字呢。”
这个名字的含义太大了,只能由先帝亲口道出,而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季衔山沉默。
霍翎笑了一下:“明明是夫妻,为什么不能直接开口提出要求?从我成为皇后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不仅仅是我的丈夫,更是这大燕的君王。
“就像你方才想说的那句,如果你的父皇没有驾崩,今天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够放心地缅怀你的父皇吗,因为他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他留给你的,只有美好的印象。而这些年里,一直扮演着君父角色,护持你长大,也让你感受到压迫和威胁的人,是我。”
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霍翎微微偏头,凝神听了会儿,突然问季衔山:“外头这些动静,都是你的人闹腾出来的?”
垂在袖中的指尖开始颤抖,季衔山强忍着将手指紧握成拳,努力挺直自己的脊背:“太后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也一点儿都不生气。”
霍翎走上前,拿起那块玉佩,用指腹慢慢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世间,从来没有只允许一个人举刀的道理,尤其是在帝王家。想要我还政,兵谏是最好的手段。”
季衔山抿了抿唇角,神情也绷得极紧:“太后说得对。”
“都已经动起手来了,介意与我说说你们的具体计划吗?”
“我以为太后手眼通天,什么都猜得到。”
“还是有不少东西猜不到的。”霍翎道,“至少我还真没想到,第一个提出兵谏计划的人,居然会是阳安。这份魄力,确实令我意外。”
季衔山闭了闭眼。太后果然早就察觉到了,他这些天所做的一切,怕是都已经落入她的眼里。
季衔山不相信她会没有安排后手。
“圣人!”
无锋的声音穿透紧闭的殿门,在满是檀香味的中殿里回响。
“属下无能,方才外头出了一点意外,惊扰了圣人祭祀先帝,还望圣人恕罪!”
……
当听到无锋的声音时,季衔山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终于烟消云散。
按照他的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现在跪在外头说话的人,应该是诚郡王才对。
第184章 “军国大事,皆决于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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