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岂料梦里却无端梦见那位太子殿下。
梦中,太子抱着一个盛满姜汤的青花瓷大盆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他笑容奸诈,非要她将那些姜汤统统喝下去。
林苒便感觉梦里自己一直在逃。
为了不被追上根本不敢停下,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终于气喘吁吁,浑身冒汗,热得厉害。
于是,林苒被热醒了。
天幕之上一轮太阳洒下金黄热烈的光,光线因此变得刺眼,而她心口直跳,梦里的种种不停在脑海中回荡。她眯着眼望天,回想着这个滑稽的梦,慢慢醒过神。
守在旁边打络子的大丫鬟宜雪这时注意到林苒醒来,连忙搁下东西站起身:“小姐醒了。”见自家小姐额头冒了汗珠,宜雪当即掏出帕子上前帮林苒擦汗,“小姐睡醒一觉可觉得舒服两分?”
林苒掀开绒毯坐起身:“有些热,唔……头不晕了。”
“小姐好像也不塞鼻子了。”宜雪笑说,“这药方倒是管用得紧。”
“不枉我吃那苦头。”
林苒扶着宜雪从美人榻上下来,回屋里重新洗漱梳妆。
睡得一觉,变得精神许多。
闲来无事的林苒又命婆子将美人榻搬到树荫底下,准备取几本话本来看。
然而她才吩咐过宜雪,便有个荼锦院的小丫鬟从外面急急忙忙来递话:“小姐,冯管家方才派人来传话,说乐安县主来府上探望您了。”
乐安县主探望她?
林苒微怔,随即嘴角抽了抽:所以昨日落水的乐安县主身体无碍,独独是她这个救人的生了病?
当在垂花门外见到面色红润、生气勃勃的乐安县主,即便不愿意相信,林苒也不得不接受只有她生病这一事实。而王溪月来侯府前不知林苒身体不适,这会儿见她气色不佳,同样怔一怔:“林小娘子气色不太好,是不舒服么?”
来自王溪月的关心对此刻的林苒而言犹如另一种痛击。
她干笑两声:“吃过药了,不妨事,多谢县主关心。”便引着王溪月去自己的荼锦院小坐。
王溪月明白林苒生病定与昨日下水救她有关,心中过意不去:“本是你好心救我,反而惹你如此……”一时扭头吩咐宫人,要命人去请太医。
“太子殿下昨日说过此事不宜声张,且今早请大夫来诊脉也道不严重,又开过药方,想来不必劳烦太医,县主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林苒拦下王溪月,转而又笑着道,“却不知县主今日怎么得闲来定远侯府,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苒推却,王溪月迟疑着终是没有一味坚持。
被问起为何来侯府,她一笑,拉着林苒去看不远不近跟在她们身后的宫人:“我是来道谢的!”
昨日在宫里诸事匆匆忙忙,多有不周之处,事后王溪月也意识到自己对林苒的感谢不能停留在嘴皮子上。因而今日前来,她特地从小库房里挑选不少宝贝。
又因不便张扬,多挑的金钗步摇、玉镯玉佩以及其他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装在紫檀木的匣子里,这会儿由小宫女捧着。
“区区谢礼,还请林小娘子务必收下!”
王溪月兴高采烈说道。
乐安县主语气诚恳,一双眸子满含笑意,也令林苒莞尔,恰行至荼锦院外,她弯一弯唇,只说:“外面风大,县主,请进屋
喝茶。”
王溪月随林苒入得荼锦院,两个人坐在外间窗下的罗汉床上喝茶吃点心。
透过洞开的窗户,可窥见满院春光。
一盏茶喝罢,王溪月后知后觉林苒似乎不准备收下她的谢礼,不由佯作不快道:“林小娘子这是看不上我的谢礼么?抑或是觉得我准备的这份谢礼太轻?”
“样样皆是稀罕宝贝,县主的谢礼分明是太过贵重。”
林苒瞧出王溪月是想激她收下礼物,淡淡一笑,“若瞧不上县主的宝贝,那便是我有眼无珠。”
王溪月拧眉:“那为何不肯收?”
“嗯……”林苒似语塞,也似难为情,“有些话要说出口,确实为难。”
“怎么了?”王溪月疑惑,顿一顿又正经说,“虽则我上门道谢,但昨日在宫里的话依然作数。若是我帮得上忙的事情,请林小娘子尽管开口。”
林苒笑:“县主是个爽快人,既如此我也不和县主绕弯子了。”
王溪月不住点头:“嗯嗯!林小娘子请说。”
“县主可否……”林苒对上王溪月期待的一双眸子,嘴角微弯,“得闲同我多说一说京城里的人和事?”
半晌没等来别的话,王溪月有点儿犯懵:“就这个?”
林苒便道:“县主也晓得我此前常年随父亲在边关,对京城的事情知之甚少。此番回京,一时半会或不离开,总归是要多了解才好。京城里的小娘子们我大多生疏,可往后免不了往来,若有人能帮帮我,亦可免我不小心犯浑。”
王溪月恍然,也直率干脆应下。
碍着林苒身体不舒服,她没有在定远侯府久留,只离开之前坚持塞给林苒一匣子名贵珠宝。
从定远侯府出来以后,王溪月依着先前和萧照的约定直奔东宫。
萧照一见她便发现她心情不错,不由笑道:“这般高兴,莫非在定远侯府遇上什么好事?”
“是,也不是。”同萧照见过礼的王溪月笑盈盈起身,“还是太子表哥英明神武,我与林小娘子确实一见如故,甚为投机,今日见面十分愉快。”
萧照仍笑,不动声色问:“既然甚为投机,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林小娘子大抵因下水救我风邪入体,今日身体不适,我也不便多加叨扰,故而早早回来。”王溪月解释说。
“本该请太医看诊,只怕张扬,唯有作罢。”
“不过我们已约好待她身体痊愈一道去看傀儡戏……”
王溪月兴致勃勃聊起她和林苒的事。
落在萧照耳中,最在意的无外乎那句“身体不适”:林苒,果真生病了。
又一桩明明白白提醒他,他如今与林苒性命相连的事。
萧照面上八风不动,一颗心却禁不住往下沉。
“傀儡戏的事姑且放一边。”他掩藏心思,起身一面从书案后走出来一面对王溪月说,“昨日那个自称替永宁传话,引你去湖边的宫女找到了。”
一个小宫女从昨日寻至今日……
王溪月蹙眉,从萧照严肃的表情里嗅见一丝不对劲:“是……在哪儿?”
“冷宫的一口枯井。”
“仵作验过尸体,昨日人便没了。”
萧照的话让王溪月一瞬脑袋嗡鸣,身体也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是,毁尸灭迹?
第6章 第6章于他,也是一个机会。
昨日的赏花宴,王溪月本是要去凑热闹。
但赶上明心殿的一个小宫女来传话,说永宁公主约她在御花园湖边见面。
永宁公主萧婵本为范婕妤之女。
因萧婵幼时范婕妤便病逝,故而一直养在王皇后膝下。
再后来,王溪月被王皇后派人接入宫中。
她们年龄相仿,在宫中这些年亦可谓相伴长大,关系很是要好。
那个小宫女不面生,王溪月认得是明心殿的宫人。因是这般,她没有怀疑,想着她的阿婵姐姐约她见面,以为有什么事,欣然前往小宫女说的地方“赴约”了。
谁知当她去到御花园湖边时,根本不见永宁公主身影。
不等发觉有诈,她已先遭人谋害,被人从背后推落水中,险些丧命。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慌乱之下她也没有能看清楚当时究竟是什么人将她推入水中的。只事后回想起来,方才意识到那人应当本便潜伏在周围等着她出现。
如此一来,那个传话的小宫女变成唯一线索。
当她醒来后立刻将事情经过告知前来照顾她的锦绣姑姑,她的姑母随即命人搜寻这小宫女下落。
然而那小宫女不知去向,遍寻不见。
直至今日寻见一具尸体……昨日人已出事,意味着背后谋害她的人一开始便打的这个算盘。
“好端端的为何要谋害于我?”王溪月心中惴惴,甚为不解,“我被姑母接进宫已有七年时间,从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近来我亦不曾得罪于谁,何苦惹来这灾祸,还……”牵累小宫人性命。
“虽不知背后之人为何做出这等事,但昨日失手,这阵子大约不会再有动作,且未必没有别的线索。”萧照看王溪月一眼,“走吧,去凤鸾宫。”
“姑母那边……”
王溪月一愣,见萧照径自往书房外去,也连忙收敛思绪,快步跟上。
而当萧照和王溪月到得凤鸾宫时,永宁公主萧婵也在。
两人迈步入得凤鸾宫正殿,便见王皇后面色不豫,萧婵则低着头立在一旁,显见有什么事。
“儿臣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
“见过姑母,给姑母请安,见过阿婵姐姐。”
萧照与王皇后见过礼,王溪月也同王皇后和萧婵见礼。
被免礼后,她看一看自己姑母再看一看萧婵,迟疑问:“姑母和阿婵姐姐怎么瞧着不大高兴?”
王皇后听言,埋怨瞥向萧婵,又收回视线望向萧照和王溪月,轻叹一气:“太子,阿月,你们来得正好。那小宫女的事情你们已经知晓,永宁方才来见我,便向我请罪,说是自己没有管教好宫人,以致于闹出那么一档子事情。”
“阿月,我自然心疼你。”
“但我焉能分辨不清究竟是谁的过错?难道我还能因此迁怒阿婵不成?她就是成心气我!”
原是因为这个姑母才这般不快。
王溪月听得讶然:“阿婵姐姐……”心下亦如自己姑母般倍感无奈。
怎么会是阿婵姐姐的错呢?
要怪,自然也应当怪那背后作乱生事、不安好心之人。
“姑母,我明白了。”
王溪月几步上前,轻扯萧婵衣袖,气鼓鼓道,“想来是阿婵姐姐眼中我乃小肚鸡肠又喜迁怒无辜之人,才眼巴巴来姑母跟前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