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园泡
烟花绽放,苏甄儿仰头看向还在盯着天空的陆麟城。她凑上去,伸手掰下他的头,咬着他的耳朵说话。
“我的北辰王,除夕快乐,祝你……永远爱我。”
男人弯着身体,瞳色被烟花点燃,他低头,凝视着苏甄儿。
“我爱你。”
伴随着男人开口,烟花骤然停歇一瞬,然后又猛地咻然炸开,就像苏甄儿此刻颤抖的心神。
她抬手圈住陆麟城的脖颈,踮脚去亲他。
陆麟城垂目看向怀中敛着长睫,香腮绯红的女子,那句“你呢?”突然堵在了喉咙里,只是吻得更深。
-
过了年,周玄祈和曹梦湄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今年六月。
帝后大婚,流程复杂,要经六仪,分别是祭告天地、临轩命使、纳采礼、告庙仪,册后。
因此,这半年多的时间内,苏甄儿也没怎么见过曹梦湄,而原本预计要在今年回来的周莲芝和谢楚安又不知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春去夏来,六月的天不冷不热,册后大典如期举行。
听闻远在皇庙的太后身体抱恙,不能前来。
相比起金陵城内帝后大婚的热闹,皇庙内则冷清的过分。
距离上次离开金陵已有数年,太后的容貌在一瞬之间老了许多,远没有在金陵城内时华丽且锋芒毕露。
她发饰尽除,穿着素衣,跪在蒲垫上,佛龛内供奉着素罗袍观音。
佛香袅袅,太后身后出现一位黑衣人。
太后并未回头,只慢慢开口道:“太庙刺杀失败了。”
黑衣人安静地站在那里,语气阴沉,“只差一点。”
太后道:“他的运气一向不好,错过郭峰这个机会,想要寻另外一个机会,只剩下唯一一个法子。”
太后缓慢从蒲垫上起身,她梳起的发髻上有白色发丝隐现。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高大,披着黑色斗篷,兜帽遮盖住容貌,只从垂在身侧的双手能看出来,是位长年持刀握枪的人。
“你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今日帝后大婚,到处都很热闹,人多杂乱,守备也松懈。”
“大婚,哈哈哈,大婚。”太后的表情有一瞬狰狞,显然,周玄祈过的太好,让她十分生气。
太后转身,走向佛龛。
她垂目盯住佛龛前供奉着的酒,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哀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荣安。”
疯疯癫癫的荣安郡主现在依旧疯疯癫癫的。
“可若不走这一步,多年规划终成空谈。”
酒香混杂着佛香,太后一饮而尽。
冷酒入喉,太后目光下垂。
四周安静极了,佛香雾绕,太后攥紧手中空杯,开始说话,“哀家十七岁入宫便宠冠后宫,很快有了身孕,被封贵妃,十八岁生下他。
作为大周长子,他本该受尽宠爱,可惜,他父皇忌惮他祖父势力太大,寻了个由头,按了一个造反的罪名,直接秘密格杀于府内。
可怜他当时才十岁,生辰日刚破格被封了爵位,荣宠至极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一朝跌落云端,先帝那狗东西大抵还念着是亲生骨血,留一条性命,圈禁在庸王府。
他那舅舅是个蠢的,先帝放过了他,当猪一样养着,只为了安抚我父亲手下暗藏的那些人。
哀家也被圈禁在宫内,不得外出一步。
如此过了许多年,大致是觉得已经将我父亲的人处置的差不多了,先帝良心发现,给哀家解了禁,也给他赐了婚,可依旧不许他出庸王府。
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他这样一个王爷。
可她确实是个好姑娘,他们琴瑟和鸣,她很快有了身孕。
他们憧憬着美好前景,可皇后那个贱人看不得他过得好,也怕他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
那个贱人病的很重,临死前,请求先帝把他驱除出金陵。
先帝应允了。
给了他一块封地。
那是如何一个苦寒之地。
他妻子身子弱,无法承受如此长时间的奔波。
先帝特此开恩,待他妻子生产之后再去封地,只是却不许他停留一步,定要他先行。
他走后半个月,他妻子生产了。
哀家去的时候,因为庸王府封闭,没有太医肯来,所以她已经难产而亡。
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在封地一直未娶,只有荣安这一个女儿。
哀家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家欠我们的,永远都还不清。”
太后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平缓到现在的激动、愤怒、怨恨,她伸出手,干瘦的指尖紧紧抓住黑衣人的胳膊。
突然,一口浓稠近乎于黑色的鲜血从她口中吐出。
一口接着一口,她身形瘫软在地。
黑衣人一把将人抱住。
门外守着的槿红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太后的模样,登时疾奔过去,“太后!”
太后抓住槿红的手,“照顾,照顾好荣安。”
槿红哭红了眼,用力点头。
太后又转向黑衣人。
“告诉他,太后大丧,藩王可进金陵吊唁。”
“一定要夺回来,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
今日是曹梦湄与周玄祈大婚,苏甄儿与陆麟城盛装出席。
这样的大典,不仅折腾新人,也折腾宾客。
一大早起身,连早膳都来不及用,苏甄儿和陆麟城就跟着大部队进了宫。
不用食,不饮水,是怕走程序的时候突然要去更衣。
熬到午后,典礼终于结束。
宫宴于夜间开启,还未到时辰,太监和宫女们早已忙碌的脚不沾地。宴案上摆着新鲜的瓜果糕点,苏甄儿随手拿了一块茯苓糕放进嘴里,一下就被噎住了,幸好陆麟城眼疾手快的给她递了水。
六月午后艳阳高照,宫内虽置了冰块,但依旧闷热。
苏甄儿身上的命妇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憋得她浑身冒汗。
“我的妆面是不是花了?”
“没有。”陆麟城话罢,从宽袖内取出今日临行前苏甄儿藏在他宽袖内的珍珠把镜,贴在宴案下面,供她使用。
苏甄儿贴过去照了照,除了一些细汗,妆面确实没花,只是有些黯淡了。
这也没有办法,整整一日下来,想不脱妆是很难的。
天气实在燥热,宫娥替众人送来解暑清凉的绿豆汤。
苏甄儿喝了两口,觉得味道不甚如何,便将剩下的都倒进了陆麟城碗里,陆麟城三两口的吃掉。
一直到日落,宴席终于开始。
陆麟城作为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自然是被敬酒的重点人物。幸好,陆麟城天生冷脸,煞气四溢,除却几个实在推脱不了的老臣,其余之人也只敢见礼,不敢敬酒。
“我年纪轻轻就当上命妇了。”苏甄儿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命妇服,一边感叹,“姑苏之行差点要了我们的命,皇帝给个三品郡夫人的赏赐也是该我的。”
说到这里,苏甄儿转头看向陆麟城,“可惜了,你已经升无可升,再立功下去,只能去当皇……”苏甄儿说到此处,立刻伸手捂住了嘴。
吃了几口酒,她的脑子就不清醒了,居然差点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幸好,此处就我们二人。”
这里是御花园,众人都在前殿饮宴,苏甄儿喝了酒,神色略有些迷糊。陆麟城本就不擅饮酒,虽只是几杯,但这位三杯就倒。幸好中途苏甄儿将他的酒换成了颜色差不多的茶水,不然如今这位当世战神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
虽然如此,但陆麟城还是有些醉了。
他听到苏甄儿的话,迷迷糊糊转头看她一眼。
苏甄儿想,她居然敢在陆麟城身边说出这样的话,她到底是有多信任他。
-
昨日帝后大婚,苏甄儿又是饮酒又是奔波,累了一天,今天毫无意外的起迟了。
绿眉推门进来,看到苏甄儿懒在床铺上,身上盖着青绸薄被,雪臂慵懒。
“王妃,福来客栈送来的信。”
是红色的信笺。
苏甄儿眉头一皱。
若非大事发生,芙蓉馆不会用红色信笺。
苏甄儿立刻起身打开信笺,上面只书四个字:太后宾天。
这边苏甄儿刚刚收到信笺,那边整个金陵城的人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大概是有人故意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