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盏 第30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HE 女强 爽文 古代言情

  她记下了序列,寻了姑母与年年的位置,静静看了会儿,在塔林中间将带来的香烛点了。

  马车在城门关闭前入城,长街两侧灯火通明。

  一路闭目养神的阿薇睁开眼睛,问:“冯正彬明日休沐?”

  “是,”闻嬷嬷思考了会儿,“他明天会到大慈寺吗?”

  “说不好,”阿薇也不能完全断言,“就看徐夫人与冯家老太太这两天闹得凶不凶了。”

  只看徐夫人来定西侯府挨了一通大骂都不晓得那果茶有什么问题,可见这对表兄表妹夫妻亦不是什么开诚布公的情谊。

  同时,闻嬷嬷也说过,冯正彬是那种回避性子,他就不可能处理得了婆媳矛盾。

  他会下意识地避开,避开棘手之事、避开鸡飞狗跳。

  他近日又被吓得不轻,偏受惊状况亦无人能说,最终不找菩萨又能找谁?

  “徐夫人千万得力些,”阿薇说完,又问,“我教她的那些,不难学吧?”

  事实证明,圣贤之书不好念,撒泼谩骂最好学。

  老师是优秀的好老师,学生知耻而后勇、依样画出了葫芦,冯家里头乌烟瘴气。

  昨日冯正彬散值回到家里,先被老母亲叫去,听她大骂了一通妻子的“无理不孝”、“没脸没皮”、“反了天了”、“一定要休了她!”,听得在衙门里劳累了一天的冯侍郎脑袋险些炸开。

  起初,他自是不信的。

  他与徐氏多年夫妻,又是从小识得的情谊,自认了解妻子性情。

  徐氏温婉内敛,本分克制,只有母亲脾气上来骂她的份,怎么可能反过来呢?

  让徐氏跳脚骂人,她恐怕都磕绊得说不出几句完整的戳心窝的话来。

  伶牙俐齿?

  徐氏没有。

  何况他多年教导徐氏孝顺母亲,举止言辞要有官家女眷风范,徐氏都听进去了,也做得很不错。

  可母亲信誓旦旦,丫鬟婆子们默认了徐氏的反常,叫冯正彬心里也犯了嘀咕。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冯家老太太,冯正彬便回房去寻妻子。

  徐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整个人失魂落魄,连他回来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被丫鬟催促了,她才急匆匆起身,甚至一不小心绊到了椅子,险些跌倒。

  冯正彬心头的火气在看到徐夫人脸上的伤药后,散了一半。

  “怎么弄的?”他问。

  徐夫人未语泪先流,忙不迭抬手去擦,擦得手上全染了伤药印子:“不小心碰着的。”

  冯正彬凑近,看清那是一道滑出来的伤口,又想到母亲桌上少了的花瓶,当即有了判断。

  徐夫人为了就是这些。

  她比冯正彬以为的更了解他,嘤嘤哭着说了状况,句句自责、句句悲伤,又句句痛苦。

  “是我看错了余姑娘,本以为陆夫人是陆夫人,余姑娘是余姑娘,没想到她们母女两人都不讲理。”

  “余姑娘一张帖子唤了我去,劈头盖脑骂我,那些话太难听了。”

  “我虽不是什么金贵出身,但自打成了官夫人,旁人最多在背后念叨,哪里遇着过当头撕脸的?还是被一个比我小了这么多的姑娘撕脸。”

  “我只能硬忍,直到出了侯府再忍不住才在轿子里哭了,回到家里,母亲却怪我给夫君丢了人。”

  “我晓得自己不该与母亲顶嘴,可母亲她……”

  徐夫人揣度着丈夫的情绪说着话,只是没有想到,比起她和老太太的纷争,冯正彬更关心余姑娘骂了些什么。

  甚至,把先前已经解释过的“结识余姑娘”、“果茶方子”又拎出来问了一遍。

  问得徐夫人又是不解、又是不安。

  或许是知晓了他们夫妻只说话、未吵架,觉得儿子没有与自己站在同侧的冯家老太太深夜又把冯正彬叫了去。

  这一次,老太太没有狂乱发泄情绪。

  “我前次提醒过你,徐氏说不定是把那什么侯府姑娘当枪使。”

  “徐氏才是装神弄鬼的人。”

  “她说她晓得我们‘那点破事’。”

  “你说,她指的是什么?”

  冯正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头皮都跟着麻了,半晌,他抹了一把脸,道:“这事说不通!金氏的事与她没有干系,她装神弄鬼又有什么好处?”

  “吃饱了撑着,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冯家老太太啐道,“难道你真信是金氏寻回来了?”

  死人,死得透透的人,掀不起风浪!

  冯家老太太根本不信鬼神之说。

  冯正彬却是脊背冰凉。

  官场上起起伏伏,他看人看事都与老母亲不同,他最不信的是“吃饱了撑着”。

  没有无缘无故的为难,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官场只讲利益。

  徐氏无利可循。

  晓得那果茶方子,知道金氏喜好的笺纸,与金氏格外相似的笔迹……

  世上哪里还有那样的人物?

  除却一切不可能,便是鬼神之说也足以信的。

  或者说,鬼神还好些,他烧香烧元宝能摆平,若真是有清楚内情的人兴风作浪,人家求的又会是什么?

  他冯正彬给不起、也不敢给!

  这一整夜,冯正彬辗转难眠,等天亮起身,迎接他的又是一场婆媳大战。

  一个谩骂、一个哭泣,闹得他连早饭都吃不下去,近来极其不舒服的肠胃越发难受,说不出是胀气还是酸闷,平复不过去、又吐不出来。

  冯正彬再也待不住了,急急安排了马车出城。

  赶到了大慈寺,他寻了僧人说要添香油。

  年轻僧人见他脸生,又听他说早年曾供奉过往生牌,便道:“前年寺中遭了洪水,重修之后能寻到的都去递送了消息,不知施主……”

  冯正彬正提笔往功德簿上书写,闻言道:“都冲毁了?”

  “差不多都毁了。”

  冯正彬握紧了笔杆,似是走神一般,等他再抬头时,笔尖已经压在纸面上留下了个深深的墨点。

  “糟了,”冯正彬一副懊丧模样,“我写坏了。”

  僧人见状,道:“施主可以往下写。”

  “我是指写错了字,不好涂改,大师把这张纸撕下给我吧,我重新写。”冯正彬道。

  僧人观他坚持,便应下来,将那纸整张撕下。

  冯正彬把那写坏了的纸收起,重新又写一张,吹干后奉上银两。

  之后,冯正彬离开大殿,往后头拜佛去了。

  中午,寺里响起了钟,到了僧众用斋的时候。

  那僧人离开,一位衣装素净的少女进殿,翻开了放在供桌上的功德簿。

  手指拂过最新一页,熟悉的名字,却不再是昨日看到过的日期。

  “十月一十八。”

  她一瞬不瞬看着那张纸,将上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合上了功德簿,她快步走出大殿。

  闻嬷嬷在等着她。

  嬷嬷先前就在殿里跪拜佛像,仿佛一位虔诚的老居士,也听到了那僧人与冯正彬的对话。

  想着那改了笔的功德簿,阿薇深深吸了一口气。

  两年前,大慈寺寻不到没有留下信息的冯正彬。

  但他是京官,他断不可能不清楚山洪暴发、寺庙遇灾,可冯正彬却置身事外,从未关心过后续修缮状况,以至于他根本不清楚姑母与年年的牌位还在。

  而今年今日,惊恐害怕之下,以为时过境迁、再无人记得曾经的姑母亡日,这一次,冯正彬留下了真正的日期。

  为何隐瞒?

  为何忽视?

  想来,那一笔一划,皆是鲜血。

第39章 继续让他尝尝恐惧的味道(两更合一求月票)

  这个时间,僧众与香客几乎都去用斋饭了,大殿附近空荡荡的。

  一阵大风起,吹得檐角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银杏叶子飞旋着,眼前是最浓的秋色,心上是最凉的刀刃。

  “十月一十八……”

  听阿薇说完,闻嬷嬷嘴唇嗫嗫,声音颤抖着。

  她不是怕,而是恨。

  “姑夫人从小念书,念得不比兄长们差。”

  “在姑娘父亲出生前,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儿,很受太师夫妇宠爱。”

  “太师从不拘她,喜欢念书就和兄长们一道念,想去游山踏青也有兄长带着,太师之女,除了连太师看了都摇头的老迂腐,没有老师会不愿意教她。”

  “她学得也好,当时府里还有笑话哩,说太师考校功课,哪位哪位公子答得没有妹妹出色,被太师追着训话。”

  “若女子能科举,姑夫人定能金榜题名。”

上一篇:嫁表哥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