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希
虞兰芝被他明显的两道视线盯红了脸,好在他只瞥了一眼又挪开。
“序公子肩宽腰窄,重心偏上,步子迈的大,但节奏明显轻缓自持,想来是性格内敛谨慎的缘故。”
梁元序一双清目漾开了笑意。
虞兰芝有些得意,卖弄一番果然成功引起他的注意。
陆宜洲歪头看她,“那我呢?”
“你偏快、稳、沉,习惯耍枪舞刀的缘故。”虞兰芝言简意赅道。
陆宜洲嘴角微牵,别过头不再理她。
然而这些都是熟人,说得对也不代表有说服力。
虞兰芝望向宋祭酒,诚恳道:“要不您多找几个人在我面前蹑步走,我一准听出他们是男是女,您还可以让男子模仿女子脚步,或反过来。”
宋祭酒依言找来二十六名年龄性别体态各不相同的人。
虞兰芝以丝帕蒙住双目,竖着耳朵描述。
关于性别和年纪无一说错。
宋祭酒的表情变得凝重。
陆宜洲起身道:“我再去审审落网的女刺客。”
宋祭酒与他对视一眼,裴斋娘若死于雷劈,等于武安侯后人应了“天罚”,坐实当年刘拾遗之冤屈,难保圣上不会因此翻旧账,届时又是一番腥风血
雨,怕是虞相也难以置身事外。
刘拾遗始终是把悬在虞家头顶的利刃。
众人不由联想到上个月死于非命的两名卑然马商,大皇子一败涂地。
梁元序一直没吭声。
作为圣上的近臣,他的一言一行有着诸多禁忌,尤其涉及皇子的。
宋音璃轻轻拐了拐虞兰芝,拉着她施礼告退。
这不是她们能旁听的场合。
虞兰芝对朝政不甚敏感,却看得懂众人低沉的脸色,不再说什么,任由表姐牵着离开。
次日卑然女刺客就老老实实供出了中原男刺客,遗憾的是两者皆是三流小喽啰,略有本领,拿钱办事,莫说不知雇主是谁,连上头牵线的身份也两眼一抹黑。
这种人资历不够火候,一旦落网反倒格外保险。
为保万无一失,陆宜洲请虞兰芝前去确认男刺客的脚步声。
以墙为隔,倒霉男刺客被金吾卫押着拖行两个来回,虞兰芝的耳朵轻轻动一动,斩钉截铁道:“是他。”
她踮起脚往窗口张望,被陆宜洲一手挡住小脸,转过来。
“看什么看,这是你能看的么?”
虞兰芝轻轻抿了下唇,仰脸凝视他,“此案倘或涉及刘拾遗,那……我祖父是不是又要被圣上责骂了?”
陆宜洲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惊讶一瞬,很快又恢复镇定,“这件事三两句说不清,只要圣上不想放下,必然得有人承担。”
只不知虞相舍不舍得告老还乡,急流勇退。这句话他暂时没有合适的身份和立场明说。
“承担的话,会有多严重?我们家要面临什么?”她甚少同他如此严肃地说话,两只小手还搭在墙沿。
这个问题,陆宜洲没法给她回答,想了想,轻声道:“你若害怕,不如提前与我成亲吧,我保证等你满十八岁……再碰你好不好?”
罪不及出嫁女。
嫁给他,安全无虞。
虽说虞相不至于到那一步,可遭贬的话,多少还是会影响虞兰芝的亲事。
陆宜洲不想有变故,最保险的法子是先把人弄到手,谁知虞兰芝不上道儿,还用力推开他。
好似他是什么急色之徒,要对她欲行不轨。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阿爹都会保护我的!我才不要嫁给你,仰人鼻息苟活!!”虞兰芝大声道,仿佛越坚定就越能实现心愿。
嫁给他怎么就仰人鼻息苟活了?陆宜洲有瞬间的空白,错愕到不知该作何反应,笑意尚僵在眼底,渐渐凝成冰。
虞兰芝心一提,不自觉地忘了呼吸。
陆宜洲慢吞吞转身,背对她,仰脸怒视房梁。
好半天没声音。
良久,他扭过头,笑嘻嘻道:“随你。”
虞兰芝胸臆的无名之火噌的一下就被点燃,一跺脚,推门跑走。
陆宜洲站在原地,没去追她。
第15章 第15章他的反应有多抗拒,心里……
大多数情况下,虞兰芝没那么不讲理,还善于反思。
比如现在,对陆宜洲大呼小叫完后,迈进灯火通明的游廊,深秋凉风扑面一吹,吹散了无名火,脑子就豁然清明。
那一刻,她着了相,脑子乱哄哄的,“成亲”两个字,裹挟着他靠近时灼灼的视线,撞击了她被不知名慌乱填满的心脏。
不行,不行,这个混蛋刻薄又傲慢,忙没帮上半点,挖苦她的话倒一句没少说!
然而……他并没有恶意不是么?
建议提前成亲更像意气之下拔刀相助,牺牲的又不止她的终身大事,还有他的。
倘若能够随心选,谁不想与爱慕之人执手。
那下次见面,先朝他道个歉好了。想通之后,虞兰芝便不再纠结今晚的过激。
身为虞家一员,就没有不害怕“刘拾遗”三个字的,刺客一事像座乌云压在了虞兰芝头顶。
当年祖父因刘拾遗之死在御书房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被圣上指着鼻子痛骂,简直是半点情面也未留。
最后阿娘求到陆老夫人跟前,总之经过多方说和,暴怒的圣上才勉强宽恕祖父。
当然,也是祖父自己争气,不是谁都能接他这个门下侍中职位的。
如今不知哪个角落的势力,居心叵测,手段狠毒,一旦得手了,虞家必将再次受牵连。
虞兰芝心乱如麻。
当晚提笔写了一封家书,详细述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刺客谋害裴斋娘,意图坐实“天罚”传言,旧案重提。
以长辈们的朝堂智慧定会有所决断。
她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知道的如实传达。
次早,虞兰芝亲自去了一趟驿点托付家书,信使担保天黑前就能送到永兴坊,她才如释重负。
因是休沐,倒也不必着急往回赶,反而特意绕远路,七拐八弯,离斋娘院越来越远。
不意白白浪费半天功夫,绕了两个来回也没见到陆宜洲踪影。
平时动不动就在眼前晃的人,专门想“偶遇”时怎么就那么难?
虞兰芝被自己气笑了,想见他就直接去见啊,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有必要与陆宜洲扭扭捏捏吗?
也是赶巧,正当她拿定主意前往陆宜洲落脚的临时公署,表姐迎面走来。
“璃娘。”私下里,虞兰芝很少叫表姐,直呼乳名更显亲近,主要是两人年纪相差不大。
宋音璃问:“你来找我阿爹的吗?”
“不是,我找陆宜洲。”
宋音璃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找他?”
“啊,是。”
宋音璃脸上的异色就更明显,“他,已经离开好一阵子,回城了……”
虞兰芝:“……”
在这之前,有个人像傻子一样不停绕远路,不停愧疚,最终鼓足勇气来此道歉,却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卯时已离开圆丘。
离开前,陆宜洲向宋祭酒辞别,再顺便也或许是特意向在场的宋音璃辞别,但没有向未婚妻辞别。
这是回敬她不打招呼来圆丘,还是回敬她昨晚的失礼?
不管回敬哪个,陆宜洲都成功了。
虞兰芝的脸上挂满尴尬,强笑道:“哈哈,瞧我这记性,一着急全给忘了。”
善良的表姐陪笑,没有揭穿。
“陆宜洲,这人,挺好的,唯独对我不客气。”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记得约定,帮他在表姐面前描补一句。
宋音璃抿笑,“确实是很知礼的公子,温温和和的。”
温和?虞兰芝的嘴角微抽,恨不能使个坏,就地把陆宜洲真面目揭给表姐看,又赫然发现陆宜洲的真面目仅是对她不好,对别人都挺正常的,还真是世俗的知礼温和。
她理屈词穷,放弃使坏的念头。
“刺客的事好在你及时发现才未酿成大祸,我阿爹说记你一功。”宋音璃岔开话题。
虞兰芝问:“那朝廷会赏我个太常寺的一官半职不?”
“有点难。”
太常寺全是职事官,一个萝卜一个坑,而朝廷还没有封职事官的先例,所谓的封官加爵封的都是散官,类似于荣誉象征,并无实权。
虞兰芝自然明白不可能“一步登天”,不过是随口胡诌调节尴尬的气氛罢了。
接下来实在找不到适合的话题,她说:“那我先回去念书了。”
“嗯,去吧。”宋音璃目送她。
方才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又凭本能假装没有察觉,那样的话芝娘就不会太难堪。
十月初三立冬,再熬九日,饱经风霜的千金小姐们就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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