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希
走了一段路,他问脚还能不能撑?
其实脚还好,但很饿,她回:“好痛。”
他轻叹,迟疑了一下便俯身抱起她,她动也不敢动,缩在他怀中,脸颊偎着他肩膀,嗅着他好闻的味道,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谁知还没走到尽头他就放下她,“下来走一会,乖。”
她不大情愿,去抓他左手,他没躲,将她牢牢包裹在手心里。
“别怕。”他轻声道。
这样是不对的,他的内心一直在挣扎。
那天,她与他十指相扣走出了石林。
重见天日的瞬间,他就缩回手,将她一股脑儿推给表姐,并说:“她实在是太冒失,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表姐皱着眉,苦笑摇摇头,想要斥责她,话出口却变成了:“傻丫头,快向三郎赔罪,以后再不胡来了。”
她红着脸,躲在表姐身后觑他,小声赔罪。
春日花树漏下的光影投在梁元序的脸上,半明半昧,虞兰芝的一颗心也随他忽明忽暗。
表姐在看她,而他望着表姐。
虞兰芝的心一颤。
多么含情脉脉。
表姐粉蓝的百蝶裙摆,乌云般的朝云髻,犹如初春暖风,融化他眸中冰雪,漾起温柔的涟漪。
回去之后,虞兰芝躲在被窝哭了许久,梦里都是蝴蝶,粉蓝色,掠过梁元序多情的眸翩翩起舞,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保护的人也变成了表姐——洛京第一美人。
那之后虞兰芝消沉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振作起来,认认真真复习女先生布置的功课,虽然总是学不好,可也没放弃过。
也是从那时起喜欢穿粉蓝色绣着蝴蝶的长裙,梳朝云髻。
转眼又过了一年,她考上太常寺斋娘。
扬眉吐气。
斋娘一职要么门荫要么自考,且还不是谁都能考,至少三品以上的家世背景,十个录取名额,虞兰芝整好考了第十。
母亲虞二夫人神秘地笑了笑,终于下定决心向梁夫人表露联姻之意。
也不讲究彩礼,还许诺一笔丰厚嫁妆。
梁夫人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含糊半晌,总也不接话,不接话就是拒绝,成年人的法则。
确实有些高攀,虞二夫人失望之余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就此作罢。
当晚虞兰芝又躲在被窝哭了一场。
安慰自己:是梁夫人没看上我,不关序哥哥的事。
她肆意的十五岁,发奋的十六岁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中间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暂且不提。
十七岁的年月扑面而来。
梁元序已是正五品中书舍人,常伴君王,徒步青云。
结亲旧事就此淹没时光,本不该再提,没想到梁夫人在背后打趣虞家二房没有自知之明,竟看上她家的三郎,引得众人发笑。
以上虞二夫人都能忍,却忍不了她说芝娘瘦矮难生养。
传出去还了得,芝娘以后该怎么说亲。
虞二夫人气得哭了两天两夜,无奈救命之恩压在头顶,唯有默默咽下苦楚,却再不想登梁府的门。
梁夫人自知理亏,不日便被婆母呵斥,后在夫君的劝诫下主动登门求和,虞二夫人笑脸相迎,无比周到又体贴地款待,两家算是表面上重归于好。
私下里,虞二夫人不准虞兰芝靠近梁府一步,任何有梁元序在的场合也不准她出现。
虞兰芝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是他也被心爱之人婉拒了。
虞二夫人幸灾乐祸道:“上个月梁夫人登门提亲,被你姑母当场婉拒。她不是一直把梁元序看成眼珠子,举世无双,还不照样吃闭门羹。”
此事令虞兰芝短暂地开心了下,又很快低落,越坠越低,不过她尚且清醒,梁元序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殊不知婉拒梁元序求亲的姑母正躲在房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捂着帕子不停抹着泪。
不是她不满意梁元序,而是想起出阁前与梁夫人的旧怨,一时上头就拿起乔来,没想到梁夫人比她还骄傲,拿着庚帖扭头打道回府。
她后悔不迭可也不能追出去不是,那岂不显得自家太便宜了。
婆母恨铁不成钢咒骂她搅家的作精。
近几年圣上哪道旨意不是梁元序亲笔拟定的,他说话的分量有时连内阁都要三思。这般年轻有为,又肯低身下气求娶,重修两家情谊,却被她搅合没了。
这厢的虞兰芝却没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因为她的斋娘名额即将被陈太师的孙女顶替。
她求祖父出面给自己说说情,可祖父日理万机,哪有空搭理她,更别提为她得罪陈太师。
虞兰芝拿着尚未被收回的斋娘腰牌来到太常寺。
当值的胥吏见来人是个小娘子,立刻板着脸,“斋娘归郊社署管。”
“可郊社署归太常寺。”
“各署有各自署令,你找这里没用,官爷也不可能见你一个小娘子。”胥吏见她年纪小,多少有些心软,主要是做斋娘的门第不是他能得罪的,便耐着性子道,“这事只能问你们署令,她是女官,打探起来方便。”
虞兰芝倒也知眉高眼低,官衙重地岂容强来,便福身谢过胥吏,凭借腰牌混进郊社署,道明来意,郊社署的人将她丢在穿堂就消失不见。
显然是要晾着她,等她自觉没趣主动离开。
婢女没有腰牌进不来,虞兰芝孤身等待,口干舌焦,不禁走出穿堂,两手搭在额头挡住刺眼的光线张望。
郊社署一派肃穆,巍峨的城墙数丈高,宽大的木门黑漆镶铜,地上是青白的砖石,一切都是沉沉的,直到那人从庑廊尽头沐光而出,尘世才有了色彩。
他上半身平稳,步伐不紧不慢,迈着标准的士大夫方步。
梁元序冰冷无波的眸子瞥向虞兰芝的方向——五娘?
他弯唇笑了笑,眉目柔和。
虞兰芝就被烫了一下。
是夏日的风太热,吹得她的脸也冒热气。
“五娘,你怎么在这里?”梁元序走过来。
虞兰芝仰头看向他,又触电般挪开视线,支支吾吾道:“我来问问斋娘的事儿。”
“虞侍郎近来公务繁忙,甚少露面,还请五娘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安。”梁元序道。
虞兰芝轻声应下,也问了梁夫人安。
“你,要不要喝杯茶?”梁元序的目光果然落在她滚烫的脸上。
“我就是有点热。”她想挖个洞钻进去。
梁元序点了点头,“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不舒服。”
虞兰芝终于不再嘴硬,“也有点渴。”
梁元序失笑。
当他走进穿堂,原本空无一人的地界突然就钻出个小内侍,殷勤作揖,还用袖子擦了擦本就光可鉴人的桌椅,口中道着:“梁舍人,请坐。”
时下对朝廷官员的敬称多为官职,上了年纪才以“公”称之。
虞兰芝纳罕,方才不是没人吗?
“劳烦公公给这位小娘子端些茶水点心。”
内侍无不应下,又笑着对虞兰芝道一声“娘子稍等”这才麻溜退出穿堂。
“序公子……呃,梁舍人,你要走了吗?”虞兰芝望着他。
梁元序微微垂睫也看向她,“嗯”一声,“你留步,我还要回去当值。”
虞兰芝轻咬下唇,目送他。
“午膳,吃过没?”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
“吃过了。”
她的肚子却不配合的叫出一声。
梁元序挑眉:“……”
虞兰芝用力捂住腹部。
“我让人送些吃的给你,不过这里伙食简陋,你凑合一下。”他说。
随着他的离开,周遭一下子就没那么热了,风也凉凉的,像她空落落的心。
第2章 第2章陆宜洲满嘴嫌弃,却神色愉…
…
迟来的茶水滋润了虞兰芝火烧的喉咙,可惜始终没有等到求见的女官。
小内侍只管上茶、上饭菜,旁的一概不答。
总算琢磨出味道了,虞兰芝一拍桌子,抹着额角的汗离开。
办法可以慢慢想,人不能干坐着受罪。
小内侍打量她离去的背影哼起小曲儿。
初五是端阳节,大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不重视,各家各户蒲艾簪门,佩戴虎符。
端阳节有“躲端午”的习俗,这日出嫁的女子都会回娘家过节,虞府的姑奶奶自然也带着女儿回来做客。
小辈们依序拜见长辈,虞兰芝等人排着队问安姑母宋夫人,表姐也给各位舅母问安。
虞兰芝的表姐闺名宋音璃,是洛京最美的小娘子,仅比她年长一岁,已是太常寺郊社署的从七品署丞。
上一篇:宁嫁牌位不当妾,国公府我说了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