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娘子 第101章

作者:月下兰舟 标签: 古代言情

  “什么脂粉街!分明是虎狼窝!”

  朱旺哆哆嗦嗦的回想着今夜的一切,又想起温婉手起刀落对付章季平的手段,脑壳是既昏沉又清亮。

  这走势…他看不懂。

  但他知道的是…元六郎肯定不是自己跑的!回想起过去种种,元六郎每次都胜券在握,结果每次都输得裤衩子不剩一根!

  鬼知道这一次…那丫头在中间使了什么手段!

  “邪门啊…真他娘的邪门…”朱旺婆娘第十八次听到朱旺在那儿念叨,她凑近了听。

  “真是邪门他娘给邪门开门,哟,邪门到家了!”

  “惹不起,我老朱只有一条命,躲着!”

  而先前马车上有朱旺在,温维明不好吐口,眼下回了温宅,便宜爹一肚子的话终于憋不住。

  “你这一次…手段也太激进了些!”

  “虽说章季平火烧酒坊在前,但你既然请了张捕头过来,便不该再滥用私刑!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以后大家少不得要戳你脊梁骨说你做事不厚道!”

  “更何况…那老章虽有贼心,但究竟没造成酒坊的实际损失。这日后留一线,凡事好相见,如今咱家这情况…你怎可四处树敌?”

  温婉摸摸鼻子,回答得漫不经心,“爹啊,我没想要他的手指,只是想吓唬他一番。哪知屠二爷的动作那么快——”

  推给屠二爷吧。

  反正温老爹不会跟屠二爷抱怨。

  温老爹一愣,表情凝滞半晌,“既木已成舟,便不再多说此事。只是今夜你让朱旺来…是何用意?”

  温婉今夜一番敲打、威胁,连带示好,温维明表示看不懂。

  “你到底是要用他,还是要防他?”

  若要用朱旺,自然该维持表面和气。又何必带他来酒坊上演一出杀鸡儆猴?

  若要防朱旺,直接弃用此人便是。

  转那么大个弯子,最后又轻飘飘的放过朱旺,温维明做生意二十几年,此刻却看不透其中章法。

  处理了内贼,某温姓奸商心情极好。她莞尔一笑,“老朱还有些用处,咱对他得又防又用。”

  父女两人相携入内,灯火依次亮起,照亮空寂的温宅。

  小娘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来。

  “温家酒坊制酒,绕不开粮食和酒曲。朱旺这个人虽然是根墙头小草,但多年以来供货从未出过差错,证明此人能用。”

  温维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平县粮庄朱旺一家独大,他也不想绕开平县去附近县城收粮,一则费时费力,二则成本上升。

  话语间,小娘子声音平添一抹冷酷。

  “不过这人花花肠子太多,一个不防便要反水,得重重敲打才是。”

  “如今元六郎跑路,朱旺独木难支,唯有投靠我温家。”

  “既然投靠了我温家,那做人做狗可就由不得他!”

  温维明瞥见温婉那刚毅的侧脸线条,蒙蒙灯火,落在那人脸上,有一种看不真切的凉意。

  温维明心头突突直跳。

  这丫头…到底谁的种…做生意比他手段还黑!

第149章捡叶子

  金秋十月,层林尽染,灵山枫叶血红一片。

  官道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十分悠闲。

  温婉坐在车内,最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为商之道》的策论,随后托腮感慨:写得可真好。

  她可真他娘的有才华!

  姚老爷子若是再不收她为徒,她都替老爷子可惜!

  唉,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下了马车,便有程允章站在门前来迎。

  据说因为元六郎跑路一事,他在平县郊外的庭院时常有人来骚扰,为了安心读书,索性搬到了姚老爷子这里,和老师同吃同住。

  今日程允章穿一身素面刻丝月白锦袍,外罩一件金线缎子袄,门前有一株银杏,眉眼缱绻,隐没在一片山水之中。

  叶子金黄,青年男子身长玉立,门前种着一棵银杏树,叶子金黄,程允章正弯腰捡银杏叶子。

  温婉将策论夹在腋下,轻手轻脚的靠近那人背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然后在一堆银杏叶子中扒拉。

  “温小娘子。”

  那人歪头,含笑喊她一句。

  声音干净,好似这深秋冷冽清爽的风。

  配上他那清俊的容颜,整个人矜贵不可言说,一想到学霸美强惨的身世,温婉心中多添一分怜悯。

  那小娘子离他不远不近,声音细细的问:“程公子在找什么?”

  程允章笑着道:“找银杏叶子…做题签。”

  哦,书签。

  真浪漫…真文艺…真非主流。

  当年她少女怀春的时候,也和前男友一起在大学校园的银杏道上一起捡叶子做书签,顺便再在书签上写上两人的名字,画几颗爱心,以期相守一生。

  只不过,后来她病了,男朋友便跑了。

  “我帮你找。”温婉自告奋勇,在一堆叶子里扒拉,试图寻找出最与众不同的那一片,她将其中一片圆润的金黄叶子递给程允章,“这个像猪,很独特。”

  “猪?”程允章蹙眉,眯着眼睛将叶子拿在太阳底下看,“哪里像猪?”

  “珠圆玉润,圆圆滚滚的…可不是像朱——”

  哎哟。

  小娘子声音笃定,“就是年猪嘛。”

  程允章不理解,但收下,顺手塞在书本夹册里。

  “温小娘子家中的事情处理妥当了?”

  “那元六郎真的跑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温婉失笑,率先回答:“嗯,托程公子的福,都处理好了。我将绿萍的坟墓迁到一处山清水秀的灵地,那丫头应该会喜欢。”

  “那就好。逝者已逝,温小娘子该多保重才是。”程允章见温婉终于肯给她好脸色,不似上次见面般冷言冷语,当下心里也是一松,话也多了起来,“我那六表兄在播州顺风顺水,不曾遭遇过任何挫折,养成了他眼高手低骄傲放纵的性子。”

  温婉低头扒拉叶子,耳朵却立刻竖起。

  “他自诩怀才不遇,埋怨家中不给他机会,这一次平县之行…他更是自信满满,甚至出发前立下军令状。不曾想…”

  “哎。”温婉适时的叹息一声,“就是不知…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染上赌瘾?”

  “六表兄一直好赌。只不过从前赌得不大,三舅便一直放任他。播州城里的权贵子弟们,走狗斗鸡…拈花惹草…总是要沾上一样的。他跑了也好,至少能够铩铩他的傲气,叫他以后脚踏实地的做人。”

  言语间,程允章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明白。

  美强惨学霸肯定看不上学渣渣们。

  “那元六郎还会回来吗?”温婉凑近打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实不相瞒,前几日我连金银细软都收拾妥当,就等着元六郎的银钱到位后,带着父亲回乡下养老呢。哪知出了这样的事!”

  温婉摇头,小娘子眉尖轻蹙,全是忧愁,“本以为急流勇退,这下又得卷进去无法抽身!”

  程允章分不清这小娘子是真心还是假意。

  按理说元六郎跑路,温家酒坊得以保住,温婉合该高兴才是。

  可这小娘子脸上的忧愁…半点不似作假。

  但温家欠鑫隆钱庄债务的事情,程允章有所耳闻,他便想着:温婉大约是担心债务问题吧。

  若元六郎真能凑到三千五百两银子,温婉便能还清鑫隆钱庄的巨额债务,同时拿着一笔不菲的银钱功成身退,似乎…听起来也很不错…

  只不过,程允章总觉得这不是温小娘子的本意。

  这位可是要去姑母门口撒尿的狠人!

  野心勃勃、一身反骨、肆意妄为…怕才是温小娘子的本色吧?

  程允章笑得不动声色,“温小娘子多虑。凭你的能力,只要元六郎离开,温小娘子很快就能成为平县数一数二的商户。”

  温婉乐呵呵的笑,“那就借程公子吉言。”

  程允章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灰尘,将一片片银杏叶收拢归置在书层夹页中,“走吧,莫让老师久等。老师和师母可都等着读你那篇《为商之道》呢。”

  温婉笑开,“希望有机会成为程举人的师妹。”

  师妹吗?

  程允章望着那人清丽的侧颜,那人头顶上掉落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子,好似纯金的头饰,小娘子行动之间,那叶子被风吹走,轻飘飘的落在她肩头的衣裳上。

  再随风吹走。

  不知怎的,程允章看到那小娘子白皙如玉呈淡粉色的后脖颈,忽而心神微荡。

  春水无痕,涟漪阵阵。

  两人一前一后入内,绕过前院的花堂,再一处小池塘,最后才入书房内。

  姚夫人一见她就心疼的拉着她的手,“这丫头瘦了…清减了…”

  姚老爷子着一身深色宽袖家居服,闻言淡淡一暼那女子,“嗯,是瘦了…跟小猫崽子差不多。”

  姚世真识人观物,自然察觉到眼前这小姑娘眸色比从前愈发坚毅。

  姚夫人携着她手落座,仆人斟上一碗热茶,姚夫人才叹息道:“这段日子吓坏你了吧?城里风言风语,都传到这乡下来了。本来想去城里看你,又怕给你添麻烦。”

  “无碍。事情都处理好了…只是说好的十日之内交策论,晚了一些,姚老先生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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