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兰舟
侯继和赵恒也不知道哪句话惹恼了温婉,那小娘子原本就冷冰冰的脸此刻更冷了,她别过身去,冷声说道:“你这名字不好,改名吧。”
说罢,她起身朝着窗外走去。
此刻花船就要靠岸,船上人纷纷下船,船夫一声悠长的吆喝,将手中的细麻绳往岸边一抛,便有纤夫将绳子系在岸边的船墩子上,船体晃晃悠悠的靠岸。
瞧着温婉远去的背影,赵恒“唉”一声,“我这咋又惹着她呢?我啥都没说呢!”
孟元杰笑眯眯对他说道:“赵恒,早告诉过你,人丑就要少说话。”
“嘿…你这臭小子…”
温婉顺着人流回到二楼房间内,巧娘和莺莺都在等他,两人不见魏峥回来,当下齐齐舒一口气。
他们一见到那阎王就觉得害怕。
可这小哥儿却是个大方又良善的!
于是巧娘和莺莺一左一右扶住温婉,三人相携着下船而去。
那巧娘知道温婉是女子,又恼她先前在人前摸她那两把,一路上作打情骂俏状掐她的腰,“夫人可找到你那花心的丈夫?”
温婉只能按住巧娘不规矩的手,一脸惆怅的样子,“我那夫君当真不做人!他竟然让小厮扮做他的样子上了这船!他声东击西,诱我上船,此刻怕是不知在哪个女人怀中逍遥。”
巧娘吴侬软语,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劝着:“夫人莫着急,您告诉我们您那夫君的长相,若他下次再来,我便请人来告知夫人!”
温婉谢绝了巧娘的好意,“罢了,家丑不可外扬,今日来这花船已是极为大胆,若是有人问起,还望两位姐姐帮我隐瞒一二。”
好不容易下了船,屠二爷已经焦急的在码头上眺望,先前温婉一声不吭的被拉上船,他却被留在原地,心中自然十分着急,这一见了温婉便忍不住嘱咐:“大姑娘,下次万不可单独行事。”
这播州人生地不熟,要是丢了…可真没地方找去。
温婉叹气道:“先前遇上了赵…侯爷,他刚好查案查到那花船上,我想着有他一路保护,我也能顺便查查那何三。屠二爷莫急,我以后不会单独行动的。”
屠二爷心里更紧张那何三,“大姑娘可问到什么关键?”
温婉左右四下一看,很是谨慎,“回去再说。”
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半夜,温婉让酒坊一个伙计留了门,她和屠二爷趁着众人熟睡之际偷摸溜回家,她则去房里看了一眼昭昭和珲哥儿。
两个小家伙已经慢慢长开,头发开始茂盛起来,皮肤也变得粉嘟嘟的,小手小脚像是一节节撑开的藕,白白嫩嫩,十分可爱。
陈妈和红梅一左一右的睡着,将两个人孩子的摇床守在中间,红梅警醒,听见动静一下睁眼,又看到是温婉才放下戒心。
温婉拍拍她脑袋,“继续睡,我看看孩子。”
一日疲累,两个孩子都睡着,温婉蹲在摇床边,用手指轻轻触碰昭昭的脸。
虽不想做个偏心的娘,可两个孩子生下来待遇截然不同,珲哥儿作为温家将来挑大梁,出生起便备受宠爱,她这个做母亲的,难免觉得对昭昭亏欠。
昭昭懵懂无觉老母亲的偏心,睡得四仰八叉,小脸红通通的,偶尔唇边还流下一行晶莹剔透的口水。
果然,自家的崽儿就算拉屎…也是极其好看的。
只不过……
都说女儿像爸爸,昭昭这小模样长开以后…活脱脱迷你的女版魏峥。
瞧那笔挺的鼻子,水灵灵的桃花眼,眉宇之间…竟隐约能看出手办的俊俏模样。
故人之子,故人之姿啊——
温婉抱着昭昭,止不住叹气。
这一路奔波,说不辛苦…不疲累…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只有她自己清楚,自从温老爹入狱后,迷茫、恐惧、不安、紧张一直跟随着她。
父亲的事情…或许真的少不了魏峥帮忙。
可她眼下…最不想见的人也是魏峥。
温婉自认果断,从不屑拖泥带水,可眼下…她却一面防着魏峥,一面又想着去求魏峥,当真是…进退维谷无法决断。
红梅睁着睡眼迷蒙的眼睛,瞧见自家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跑来抱着昭昭小姐蹭啊蹭。
果然…下一刻…昭昭小姑娘哼哼唧唧了两声,似乎不喜老母亲的热情,蹬着胖乎乎的小腿儿开始“哇哇”哭起来。
紧接着,珲哥儿也哼唧起来,一旁的陈妈立刻醒了,隔壁的乳娘也窸窸窣窣的起身——
一下子,三个女人全都赶了过来。
温婉看着怒目瞪来的三人,她扣扣头,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实在不行我把孩子还给你们吧?”
次日一大早,温婉便带着屠二爷找遍播州城内每一个药房。
既然那王寡妇得了梅毒,势必要找人医治,那么找到她的医治大夫也能侧面辅助证明温老爹的清白。
但是,想要翻案,眼下这些证据还远远不够。
这让一大早来替魏峥传话的候继扑了个空,候继只能回去向魏峥复命。
他们落脚的是一处三进的院落,处于城郊,离南城门不远,进出倒也方便。
候继一入屋便听到后院传来那位易妈妈的惨叫,他心头直跳,暗道这位易妈妈也真是倒霉,不仅和走私案牵连上了关系,更拿着国公爷的遗物,眼下不吐个清清楚楚,怕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出门。
他一进门就问那赵恒:“那位易妈妈…吐口没?”
赵恒衣角上有血,显然刚去围观过后面的审讯现场,“大刑都上了一遍,她愣说自己没见过国公爷。侯爷请了画师来,根据易妈妈的口述描出那个逃奴的样子。”
可是…那易妈妈依然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又是两年前惊鸿一瞥见过那逃奴,此画真实性和可靠性…都有待研究。
当然,这话赵恒不敢说。
毕竟事关寻找失踪的国公爷,谁也不敢大意,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候继忧心走私案的事情,“咱们在这播州已经停留太久——”
赵恒低声道:“我听侯爷刚那口风,怕是不回并州了,以后得长期在此驻扎。”
侯继点头,好不容易遇上有关国公爷的线索,侯爷不愿就此放弃。只怕得将播州查个底朝天才会罢手。
他又提醒,“昨夜审了那易妈妈一宿,也没可用的消息,侯爷现在正上火呢,你可得小心伺候。”
侯继得了同伴的通风报信,走向后院,魏峥正躺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微阖双目,身侧小几上一张皱巴巴的带有血迹的帕子。
魏峥揉着前额,眉头紧皱,候继急道:“侯爷的头风之症又犯了?可要卑职去请大夫来?”
自侯爷回来以后,便得了头风,时常头痛不止,发作起来十分厉害。
“无碍。什么事?”
“温掌柜和他家仆人已经去找那位给王寡妇医治的大夫了。”
魏峥“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正在侯继犹豫是否退下的时候,魏峥又开口了,“你就跟在温掌柜身边,她若是有需要帮忙或不好开口的,你且看着办。”
老师一到播州就想方设法的见到了严守礼,可见对这个义女的重视程度,既如此,魏峥也不好撒手不管。
以后师兄妹都在播州,他这个做大师兄的,总得看顾着他们一些。
第241章经销商
而温婉和屠二爷先去王寡妇那儿,从房主处打听到给王寡妇医治的罗大夫,随后在播州城里逛了一圈,找遍所有医馆,才找到和房主口里的那个罗大夫。
可医馆其他大夫们却说那罗大夫早就回家省亲,离开播州已有月余,再一细问,竟无人知晓罗大夫老家在哪里。
线索就此中断。
屠二爷沉得住气,此刻也不免烦躁,“大姑娘,为何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咱们追到哪里,线索就断在哪里…就好像…”
屠二爷嘴笨,说不出个所以然,温婉冷笑着接口:“就好像…有人在背后看着我们。”
屠二爷面色一凝,可不就是这样!
“回家吧。”
温婉回到家,很快姚世真便带着一个挎着药箱的医士进了院子,他一进屋便负手四处打量,“这房子也太小了些,你们母子三人如何住得下?你好歹堂堂平县首富,怎么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又见温婉那疲累的脸色,姚世真唬着脸,“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怎的这般不会照顾你自己?”
温婉晓得这老头跟便宜爹一样,嘴硬,心却是豆腐做的,她无奈笑笑,“哪里就是首富了?义父可曾见过我这样狼狈的首富?”
陈妈便抱着孩子上前来和姚世真打招呼,“姚老爷,这儿是暂时的,我这几天正到处找房子呢。”
姚世真捋捋胡须,“若银钱不趁手的,直接跟你义母说。你也算姚家的女儿,总不至于亏待了你。”
温婉笑道:“女儿会努力成为平县首富的。”
姚世真抱了昭昭和珲哥儿,最后倒是抱着昭昭不撒手,又盯着小姑娘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总觉得这小女娃看着略有些面熟…不过小女娃哼哼唧唧,立刻被一旁的陈妈抱走。
陈妈这才吐出一口气,心落回实处。
就姚老爷子那抱娃的姿势,她看着真是心惊胆战。
等屋内仆人都下去后,姚世真脸色才凝重两分,又招手让那医士上前,“这两日我见过了严大人,也请这位刘大夫进监牢去给温老哥看了一回诊。”
温婉目光急切的看向刘大夫。
刘大夫说道:“温老爷子体内有湿热,后背伤口发肿溃烂,又没有及时就医,伤口久治不愈,备受疼痛折磨。他脚上也受过刑,右脚骨折断端移位,局部畸形红肿,就算治好…以后也只怕是…不良于行。”
那小娘子倔强抿唇。目光平静,眼尾却微微泛红。
“牢狱那条件阴冷潮湿,温掌柜要是想要救父…得尽快。”
温婉的手捏成拳,才慢慢放开,“多谢刘大夫。”
温婉又唤红梅来给刘大夫厚厚的席敬,眼神四平八稳,坐回原处。姚世真这才继续说道:“这两天我见过严守礼了,也看过卷宗。你父亲的案子…不管是从程序上还是证据上来说…严守礼做得都算是滴水不漏。”
这结果温婉早有预料,“严大人既能坐到知州的位置上,不管幕后凶手多硬的背景,这案子都能做得挑不出错处。”
温婉便将王寡妇的事情告知姚世真。
姚世真对温维明不算了解,不好拍着胸脯对他的人品打包票,从前也无非是看在温婉的面子上,两家才维持和美。案发以后,温婉一心救父,姚世真和妻子也暗中思量,或许这案子…温维明并不清白呢?
毕竟关心则乱,这为人子女…自然不肯相信长辈做出这等丑事。
可如今听温婉说那王寡妇身患绝症,又听闻她是码头上的暗娼,姚世真也敏锐的察觉到猫腻。
“这件事…怕是有幕后推手。”
温婉眼神冷淡,“我怀疑…是冲着瑞果浆的配方来的。刚巧,马师傅也失踪了。”
姚世真不懂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你可有应对之法?”
温婉眯起眼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姚世真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阴阳怪气她:“瞧你这首富,住这小院子里,赶紧找个大点治安好的院子落脚,你皮糙肉厚的无所谓,但不能苦着我两个外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