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兰舟
温婉抿抿唇,面色不虞,想反驳,最终却道:“侯爷似乎不怎么相信我。”
“我相信温师妹。”
男子的剑眉微微一挑,眼底好像有破碎的星星。
“就像是温师妹相信我一般。”
温婉:……
温婉抠抠脸,视线飘忽,“那侯爷准备怎么查这走私案?我最多在播州停留一个月的时间,等父亲无罪释放,我必然要回平县的。”
说回正事,魏峥脸上一抹正色,“我在并州查到一个叫刘桂舟的人,此人负责将海外运来的货物销往内陆,同时也负责笼络天水府一带的豪门大户。据那位易妈妈说…她的上家以为这刘桂州做的是放印子钱的借贷生意,他们只出本金…不管生意如何运作,最后年底拿分成便是。城内许多官眷都入了这门生意,牵连甚广。”
“洗钱?”
魏峥蹙眉,不解其意。
“就是…把来路不明的钱放到正规生意里,朝廷便查不出这些钱的来历。把钱洗干净,也就叫洗钱。”
“唔。”魏峥若有所思,“这说法倒是贴切。”
温婉冷笑,“如此一来,等将来这些人反应过来,早就被这走私生意给拖下水,到时候只能帮着他们打掩护。难怪走私案如此难破。”
魏峥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所以得顺着这条线查。温师妹是妇人,如今又和孙家小姐交好,出入官员后院也便宜。若师妹能借此查到这播州官场中有哪些人被牵涉其中,拿到这份名单是最好不过。”
温婉却很担心,“这样不一定能查出走私生意背后真正的主人。”
“刘桂舟为人谨慎,我们跟了他小半年,也才查到并州官场。不若我和师妹兵分两路,你查官眷名单,我查内陆销赃。”
温婉突然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这条线查下去,播州官场震动,她这小身板…怕是也得被震碎。
“侯爷啊。”温婉欲言又止,“虽然配合朝廷查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但是吧…”
魏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师妹想说什么?”
“我…我…”温婉轻咬贝齿,怯生生的去看魏峥,“我就是觉得配合侯爷查案…只换回一张城防图…这买卖…亏本。”
魏峥被她的坦率气笑,“那师妹说说…还想要什么?”
温婉思来想去,一时也想不到。
她倒是想要钱,但脸皮薄,开不了口。
忽而,那小娘子眉宇间一扫愁绪,灿然一笑,“我暂时还什么都不缺,不若请侯爷答应我一件事情。”
魏峥见她神神秘秘,不由心底也被她那雀跃得意的神情勾出两分好奇,“什么事?”
“就是将来…侯爷必须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比如像我父亲这次,我温家人落难了,只要我开口,侯爷必尽全力搭救。”
“又比如,我生意场上遇到难处,需要人或资金转圜…”
再比如,有朝一日魏峥回忆起所有,不会寻她报复,不会抢走两个娃。
“这个条件具体是什么,取决于我将来碰到什么难事。但我保证,第一不伤天害理,第二不叫侯爷通敌卖国,第三不要侯爷违法乱纪。”
温婉梗着脖子挑衅,“侯爷敢应吗?”
“哼。我当然……”魏峥冷笑一声,说话声音底气十足,“不敢。”
温婉:“嗯??”
死手办怎么这么能屈能伸?
你不是霸总吗?
霸总的字典里怎么能有“不敢”二字?
“我又不是傻子。”魏峥唇角一扯,看着温婉傻眼的样子,心底忽而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得意,“温师妹说得如此清楚,分明是已经想好以后怎么利用这条件来拿捏我。我若是答应,岂不等于闭着眼睛往坑里跳?”
温婉气结,不对!这个剧情走向不对!
重来!
温婉捏紧衣袖里的城防图,佯装愠怒:“既生意谈不拢,那城防图我就笑纳了。侯爷也不必找我合作破什么走私案,我可不想把小命搭上。”
温婉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反正城防图已经到手,她不信魏峥还能从她身上抢走。
魏峥身形不动,懒散坐在椅子上,眼皮不抬,声音淡淡:“城防图留下。”
第272章要挟
温婉抿唇。
魏峥端起桌上茶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影出小娘子那身玉白色的衣衫。
他声音不紧不慢,颇有一种猫捉老鼠的戏弄。
“今日督抚台失窃,丢失一份城防图。”
“我播州官兵全部出动寻找。”
“最后在师妹身上发现城防图。””
魏峥眼睛眯起,“温师妹…你说说…偷盗城防图…是何罪过?”
温婉:……
那人转身而走,小娘子声音隐含怒气,“半个月之内,我将名单拱手送上。”
贼啊。
手办真鸡贼啊。
还是失忆时候的手办可爱乖巧。
如今竟然还敢威胁她?
温婉碎碎念的走着,冷不防迎头撞上程允章,冷冽的松木香窜入鼻尖,一下驱散温婉心中的愤怒。
小娘子眯着眼睛笑,“修文师兄?”
程允章瞥一眼屋内,问得别有深意,“师妹和瑾瑜师兄说什么?两个人在书房嘀嘀咕咕半天。”
温婉依旧答得含糊,“有件案子的线索涉及后宅妇人,侯爷便找我问了两句。”
“哦。”程允章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原来如此。”
程允章也说不清为何这般在乎温婉和魏峥共处一室,即使那门大大开着,展示两人之间并非男女私密对话,可程允章心里还是被难言的痛苦所淹没。
“师妹用饭了吗?”眼下天时地理,程允章在心中斟酌片刻,请上门的师妹用一顿晚饭…是顺理成章之事,外人挑不出错处,于是他便张了口,“那边巷子尽头的主街上有卖酒酿圆子的,和平县师妹爱吃的那家味道相似,师妹要不要去尝尝?”
温婉笑:“已经在家吃过饭了。”
“师妹刚生产不久……”严格说起来,温婉才生完孩子两三个月,少有妇人在月子期间还似温婉这般劳心劳力,更不似她这般四处奔走,程允章看着对面小娘子那白里透红双眸炯炯的脸,“我听上了年纪的妇人说,女子若是在月子里得病,容易落下病根。虽说师妹身体康健,但还是要爱惜自己才是。”
温婉笑着道:“师兄今日很啰嗦…你知道我的…即使临盆前夕我也能手刃山贼。”
程允章忽而抿唇,他顶上悬着一顶残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拉扯,仿佛要将他拉扯成两半。
“若师妹身边有依靠之人,便无需似男子一般冲锋陷阵。”
温婉闻言一怔,随后笑道:“师兄低估我,我这人…讲究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温婉察觉今日程允章有些奇怪,她挑挑眉,“师兄…怎么了?”
程允章笑笑,眸色犹如破碎的残灯,风一吹,连最后那点光也熄灭了,“后年我便要下场春闱,我准备提前出发去京都。早去京都,早做准备,也避免水土不服。”
温婉一愣,随后喜道:“这是好事啊。”
程允章离开播州,她就能更好的对付元五郎,省得她束手束脚,还要在乎程允章的想法。
元家三房是对不起她。
可程允章却没半点对不起她。
弯砀山那一夜凶险万分,程允章却是豁出性命来护她,这份情谊…温婉自然铭记于心。
若有朝一日,程允章知晓元六郎的死因,他们二人之间可还能像现在这样?
“师兄这一去…怕是很久都回不来吧?”温婉脸上笑容真情实意,“若是中了进士,便得立刻启程赴任。真说起来,或许要很久很久才能再见师兄一面。”
程允章的心,忽然如水波荡漾。
“温师妹…若我考不中呢?”
对面那小娘子一愣,随后嗤然一笑,“师兄只是榜上无名,并非脚下无路。”
这一刻。
荡漾的水波仿佛顷刻之间化作滔天巨浪,哐哐的砸在他脑袋上。
榜上无名,而非脚下无路——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除了科举…他还能有其他路。
夜风吹拂,撩起那小娘子额前的一缕发,小娘子的眼睛明媚得让程允章心里发疼。
这样的明月,终究是不属于他。
这样的明月,也照不亮他这黑暗阴森的人生。
“温婉。”程允章低低开口。
为什么…你和元启斗成这样,却要将我蒙在鼓里?
你是怕我左右为难,还是从头到尾不将我放在心上?
夜风呼呼,风吹树摇,发出一片“沙沙”的声音。
温婉仰头,“嗯?”
程允章看向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时间未到,花期未至,只能随着风摇动,却无半点桂花香气。
温婉突然觉得…这一刻的程允章离她很远。
他犹如天地之间的一抹幽魂,孤单单的立在那里,月色照不到的地方,只留阴影。
她看到他脸上的挣扎…随后便是平静,仿佛再也掀不起波浪的死水。
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