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梅萼
他疾步过来握住长安的肩,填满了眼眶的泪珠子欲坠不坠,“你快告诉朕,你是骗朕的。关于陈若霖的一切,你都是骗朕的!”
“陛下冰雪聪明,我所言是真是假,分辨不出来么?”长安依然冷静,与他对视有顷,伸手推开自己肩上的手,道“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听得出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封奏折,再联系眼前,慕容泓痛苦到极处,忽然伸手将长安推抵到一旁的墙上,死死按住,倾过身来想要吻她的唇,却又在嘴唇快要碰到她时停住。
长安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大人在看一个招数使尽正在打滚耍赖的孩子。
在那样的目光下,他亲不下去。
“怎么?下不了嘴?要不要先去喝点酒?”长安突然讽刺道。
慕容泓直起身来,强忍已久的眼泪早已随着他这番激烈的动作滚落下来。他恍若不觉,目光痛苦到甚至渗入了一点恨意,看着长安一字一句道:“你给朕听着,除非朕死,否则,你一日不把心收回来,朕就关你一日。你一年不把心收回来,朕就关你一年。你一辈子不把心收回来,朕就关你一辈子!”
长安忽然爆发,在拼命推开他的同时袖底利刃一闪。
慕容泓只觉小臂内侧一阵割痛,下意识地低眸一看,早已是血染衣袖。
他猝不及防,只觉脑中一晕脸色顿白,胃中一阵翻搅,四肢发软地后退两步,终是扛不住脑中那阵晕眩,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长安见他这般狼狈,心里难过得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酷,握着小刀的手指紧得生疼。
却还是趁他没有缓过来时欺身上前,蹲下身子,一手握刀一手抓起他的衣襟,看着他因晕血而白得毫无人色的脸,冷笑道:“看起来,要你死,也不太难。”
慕容泓勉强撑着不晕过去,慢慢睁开眼,伸手抓住长安揪住他衣襟的手,仰着修长白皙的脖子,豁出去的表情,声音却又微弱:“你来啊,来啊!”
长安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在心中排演了千万遍的戏码却演不下去,一把抽出手站起身子,大声呼喝:“来人,护驾!”
候在殿外的褚翔等人隐隐听得“护驾”两个字,神经一下子敏感起来,忙冲了进来。到了内殿见长安站着,慕容泓却倒在地上,惊了一跳,上前扶他时发现他袖子上有血,这才发现长安手里握着那把乌沉沉的小刀。
“长安,你敢刺驾?!”褚翔又惊又怒。
“是又如何,你来杀我啊。”长安挑衅道。
“回甘露殿。”不等褚翔与她起冲突,慕容泓虚弱道。
回去查看陛下的伤势要紧,褚翔当下也顾不得收拾长安,与几名侍卫一起着急忙慌地将慕容泓扶回了甘露殿。
“快去宣太医。”到了甘露殿,褚翔对长福道。
长福刚转身想跑。
“不要宣太医。”躺在软榻上的慕容泓阻道。
“陛下,这奴才都对您动刀子了,您还要护着他?”褚翔整张脸都揪心得皱了起来。
“别多话。”慕容泓还在恶心头晕,难受道。
“可是天气炎热,这伤口如不经太医处理,万一化脓可不是闹着玩的。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啊。”褚翔苦劝道。
“长福,拿盂来。”慕容泓辗转半晌,到底忍不住想要呕吐。
吐过了,臂上的划伤也由褚翔上了药包扎起来,慕容泓躺在软榻上,一脸麻木地看着藻井。半晌,他对一直侍立一旁的长福道:“去叫褚翔进来。”
褚翔还沉浸在长安拿刀刺驾而陛下却不予追究这件事里出不来,一脸的沉重。
慕容泓吩咐他:“明日一早,派人去将长安带回的那五十福州兵卫全数抓起来,投入狱中,赐死。若有抗拒抓捕者,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褚翔领命。
第二日,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让安乐了几年的盛京百姓目瞪口呆,而满朝文武则是感慨:皇帝终于扛不住压力,要对长安那个太监动手了。
琼雪楼,丽香也得了消息,给尹蕙端燕窝上楼的时候便一脸痛快地说:“娘娘,外头都在传陛下要对长安那个阉人下手了,派人把他从福州带回来的侍卫都杀了呢。”
尹蕙丝毫不为所动。旁人只知长安是陛下的一个太监,但实际上她在陛下心里什么分量,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吗?
她觉得,就算陛下杀光所有人,也不会杀长安的。他舍不得。
后妃都不得踏足一步的长乐宫,他把长安软禁在那里。若真的讨厌她,又怎会让她离自己那样近?
心中嫉恨之余,她不经又想起二哥前几天给她传的条子。二哥叫她不要为那天被灌药的事情动气,保重身体和腹中的孩子要紧。长安这太监蹦跶不了多久,他会设法为她报仇。
她不想二哥为她冒险,于是传话回去,叫二哥别为她操心,这个仇,她自己会报。
是的,这个仇,她要自己报。长安摆明了厌恶她,若是由着她在陛下身边继续待下去,不仅是她,她将来的孩子,恐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自己怎样都不要紧,但是她的孩子,她看不得他受一丁点儿委屈。所以……
长安必须死!
第712章 各种剧情情情情
长安划伤慕容泓之后,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褚翔。
她就知道,这个慕容泓身边第一忠心护主的人,看到她伤了慕容泓而慕容泓却不予追究,又怎可能忍得住不来找她?
“你来做什么?杀我?”长安坐在桌旁,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去了趟福州,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褚翔强抑着怒气皱眉看着她。
“变成了怎样?”
“狼心狗肺胆大包天!”
“不奇怪。我还有个更惊人的变化呢,你没看出来?”
褚翔疑虑地打量她,不说话。
长安擦了擦手,站起身,面对他,开始宽衣解带。
褚翔:“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给你看看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啊?”长安笑道。
她解开腰带,将衣襟扯到肩部以下,露出一看就是女子的肩臂和裹得严实却依然看得出迥然于男子线条的胸部,故意用做作的声音小声惊呼:“天呐,快看,长安那个太监居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褚翔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愣在那儿。
长安绷起脸,拉好衣服系好腰带,“现在你知道你尊贵的皇帝陛下为何对我一再容忍,甚至被我所伤都不追究了?他一早便知我是女子,而他,喜欢我。”
“你是女子?这、这怎么可能呢?”褚翔犹是一副梦游般的表情。
“怎么?不信?要不我把衣裳都脱了给你瞧个仔细?”
褚翔猛然回神,正色道:“就算你是女子,你也不能对陛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那没办法,谁让他纵容我呢?你瞧,我划伤了他,他不也没怎么样吗?”长安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褚翔握起拳头,问:“为什么?你以前对陛下那么忠心,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
“因为以前我也喜欢他,而现在,我不喜欢他了。我不想留在他身边,他却把我囚禁在这里,你说我该怎么办?”长安问褚翔。
褚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她只是个奴才,又或者是后宫嫔妃,他或许还能说出点忠君爱国的道理来。可她是个披着太监皮的女子,这身份……说实话他这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呢,难不成你还次次都这样跑来兴师问罪?那眉头皱得不累吗?”长安又在桌旁坐下,开始优哉游哉地吃葡萄。
“你的意思,你以后还要继续像前天一样伤害陛下?”褚翔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是啊,既然他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指不定哪天我控制不住脾气,一刀杀了他同归于尽也是可能的。”长安道。
“你——”褚翔怒意勃发地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
“想杀我?来啊。”长安瞟了他一眼,“杀了我,然后被你敬爱的陛下怨恨一辈子,再也不能待在他身边保护他,换上来顶替你的人,也不知还能不能如你一般对他忠心。”
褚翔深吸气几次,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手从刀柄上挪开,问:“你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长安丢下手里的葡萄,抬头正视着他,道:“你若想要陛下好,就放我走。”
褚翔一呆,下意识地拒绝:“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把关住我的任务交给了你,放我走就等于背叛他?你的忠诚,和他的性命,孰轻孰重?”长安问。
“我不信你真的有胆量对陛下动手。”
“试试?”
褚翔怎么可能愿意让她试试。
长安站起身来,踱步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道:“你信不信,我今晚叫他过来,他依然会过来,我再划他一刀,他也依然会受着。”
“你再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就……”褚翔激动地揪住长安的衣襟,但随即想起她是女子,又急忙松开。
“我也不想碰他啊,一根汗毛都不想碰。所以,放我走。你放我走,他最多怨你,绝不会恨你,你还可以待在他身边保护他。想想看,既解决了我这个祸害,又不影响你自己的地位,还保证了陛下的安全,如此一举三得之事,何乐而不为?”长安劝说他。
褚翔不语。
长安知道,上下尊卑思想根深蒂固的褚翔,是很难去违背慕容泓的命令放她走的。就像当初她与钟羡从益州逃回时,大家都只剩一口气了,但钟羡的侍卫还是会听他命令一般。这是一种现代人很难想象和理解的关于附属和忠诚的扭曲情操,封建社会的特色之一。
她绕着褚翔转圈,忽然道:“那晚我划了他一刀,他晕血倒在地上,我揪着他的衣襟,说杀他好像也没那么难。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
褚翔看着她,双拳紧紧握起,指节因承受不住那样的力道发出“咯”的一声。
长安仰着头,笑:“他瘫在地上,看着我手里的刀,就像我这样伸着脖子,对我说‘你来啊,你来啊’。你说这哪儿还像个皇帝啊?”
褚翔忽然扭头就走。
再听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杀了长安。
长安看着他绷得有些僵硬的背影消失在内殿门外,收起脸上的笑容,回过身来到窗边。
恨吧,都恨她吧,反正这一别,此生,也不会再相见了。
是夜,镇北将军府后院。
张竞华已经卸了钗环准备安置了,卧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撞开。
正服侍张竞华换寝衣的裁云忙来到外间,见孙捷满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走进来,忙上前,觉得自己应该扶他,却又不想扶他,只在一旁急道:“二爷,夫人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滚开!”孙捷一把搡开她,径直来到内室。
张竞华刚换好了素白色的寝衣,披散着一头鸦黑的长发,云鬓花颜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
他打个酒嗝,笑嘻嘻地就冲她去了。
张竞华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喝醉了,连连后退。
裁云见状不对,忙上前拦道:“二爷,夫人有身子了,大夫说的,不可再……要不您去找冰姨娘吧!”
“我叫你滚开!”孙捷再次推开裁云,急冲两步一把抓住退到衣柜门前避无可避的张竞华,埋头就要亲她。
“你醉了,快松开!”他一介武人,醉酒后下手没轻没重的,张竞华一个身娇体弱的闺阁小姐,被他两只手这么一抓,直觉肩头都要给他捏碎似的疼。她原本有孕后反应就重,如今被他这满身的酒臭和脂粉味一熏,更是恶心欲呕,一边推他一边扭头躲避。
“我没醉,别动!你我是夫妻,你躲什么?”孙捷伸手去捏她的脸。
“你松开,我难受,呕……”张竞华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侧过脸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