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第557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朝臣们上朝时见了这诏书,不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关于昨天宫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不可能一丝风都不透出来。听闻那个奸宦长安竟然是个女儿身,他们本来还想今天就此事问一问陛下,这道诏书一出,又没有长安的尸体作证的话,倒是不好开口问了。

  到了早朝的时辰,皇帝坠马负伤,并未临朝,只是让左相王咎就昨日处死长安一事做了说明,并宣读了皇帝的罪己诏。

  长信宫,慕容瑛得知了皇帝这一番举动,冷笑:“到底是慕容家的种,冷心绝情心狠手辣。明明昨天伤心得都快死了,一夜就缓过来了,善后之事做得是滴水不漏。”她侧过脸问一旁的福安泽“那太监的尸体到底有没有找到?”

  福安泽道:“昨日咱们的人在宫外被不明来历的人拦阻没能跟上钟羡,之后就埋伏在太尉府周围了,城门口也有派人守着。钟羡从昨天出宫到现在既没回府也没出城,不知所踪。”

  慕容瑛闻言沉吟:“这么热的天,尸体很快就会腐坏发臭,在城里,他能把尸体藏哪儿?”

  福安泽道:“盛京这么大,他随便找个空院子往地底下一埋,也是很难找的。”

  “你说得有理。这样的天气,只要过个五六天,尸体的面目便很难辨认了,纵找到也没什么用处了。”慕容瑛叹气,“杀了这个太监,却没动摇到慕容泓分毫……也是哀家一时沉不住气之故。”

  福安泽立在一旁不说话。

  慕容瑛感慨一回,手就搭在了自己微微有些鼓起的小腹上。四个多月了,再大些就要显怀了,不能再呆在宫里了。

  “去琼雪楼问一声尹婕妤,哀家要去粹园飞龙峡避暑,问她愿不愿意随行。若是愿意,哀家就去向陛下说一声。”她道。

  福安泽领命退下。

  琼雪楼,尹蕙还沉浸在长安就这么死了的惊恐欢喜中,突然福安泽过来说太后要带她去粹园避暑,她犹豫了一刹,点头应下。

  福安泽离开后,丽香有些担心地问:“娘娘,您这怀着身子呢,这般挪动好吗?”

  尹蕙道:“太后都派人来问了,由得我拒绝吗?没关系,只要孩子没事,我怎样都没关系。”

  三日后,福王府。

  陈若霖正在大厅里验看根据长安给的方子打造出来的那把大刀,肥肥忽进来禀道:“王爷,不好了,安公公死了。”

  陈若霖回身,盯住他:“你说什么?”

  “是真的,朝廷已经发下了布告,各大城池城门上都张贴了。”肥肥双手递上从别处城门撕下来的布告。

  陈若霖拿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问:“宫里的眼线怎么说?”

  “宫里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是说安公公是被太后带卫尉所的人去杀的,并不是这布告上所说的被皇帝所杀。事发突然,他们也没来得及应对。”肥肥道。

  陈若霖眼睛盯着手里的布告,“人,真死了?”

  “当胸一剑,不可能活命。皇帝当场就晕了,尸体最后被钟羡带走了。”

  陈若霖拿着布告的手指蜷握起来,碧蓝的双眼中阴云迅速聚拢,阴霾到某个极点时,他忽然大叫一声,回身就是一刀。

  肥肥根本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人头连着半个肩膀就从身体上掉了下来。

  陈若霖一看杀了肥肥,怔了一怔,伸手扶住额头。

  长安死了,肥肥也死了。

  那么其他人,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

  这一天,榕城的百姓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新王爷发疯。他杀光了整个王府的人,又跑到街上杀百姓,后来有将军带兵来阻止。王爷把将军也杀了,然后才冷静下来。

  随后王府发公告,说王爷发疯是朝廷派来细作给王爷下毒所致。

  在厉兵秣马一个月之后,九月初,福州以此为借口正式向大龑宣战。

第715章 各种剧情情

  没有陈若霖那样的消息渠道,瀛园众人得到消息就晚得多了。

  是时,袁冬刚给蕃蕃做好一只藤编的吊床,薛红药将六个月大养得跟肉团子一样的蕃蕃放在吊床里,薛白笙圆圆等人闲来无事,都围在旁边逗弄孩子。

  下山闲逛的袁俊忽然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张纸,眼眶红红的。

  到了众人面前,他一个急停,绷着嘴角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袁冬看他这模样,眉头一皱,问:“发生何事?”

  “安公公死了。”他一张嘴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众人都僵住。

  “哪来的消息?”圆圆最先反应过来。

  “朝廷发下的布告,张贴在城门上的,我识字不多,就花钱找街边代写书信的给我誊了一份回来。”袁俊将手里捏着的纸递出去。

  圆圆起身接过,展开细看。

  “圆圆,读出来好吗?”坐在吊床旁边的薛红药失魂一般道。

  圆圆闭了下潮湿的眼,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来圣王治世皆赖贤臣,臣举君正,天下治也,臣逆君庸,则国事亡也。今有中常侍长安,罔顾君恩祸乱朝纲,窥攘名器勾结藩王,冲撞太后藐视君威……”

  冷静理智如圆圆,读着读着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四下一片哀声,薛红药却只表情麻木地看着吊床里懵懂天真的蕃蕃。

  “……赐死。念其曾有微功于朝廷,留全尸。钦此。”

  圆圆读完了朝廷下发的布告。桑大娘抹眼泪,薛白笙拍着大腿老泪纵横:“安公公这么好的人,哪里是什么奸臣?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圆圆也掉眼泪,袁冲红着眼眶安抚性地搭着她的肩。

  圆圆很快收拾好情绪,抬起脸来对众人道:“爷不在了,余下的路,要我们自己走了。大家今天为爷痛哭一番,明天就打起精神来。福州要与朝廷开战,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了。”

  听了这般噩耗,众人自然没有心思继续逗弄蕃蕃,各自回房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红药。”薛白笙见薛红药抱着蕃蕃往回走,担心地叫住了她。乍闻长安死讯,大家都哭了,唯有他这个一心系在长安身上的女儿没哭,实在是令人不大放心。

  薛红药回过身来,对薛白笙笑了笑,道:“放心吧爹,长安临走前就对我说过她可能回不来,我有心理准备。”她低头看了看怀里正口水滴答地啃着小肉拳头的蕃蕃,道“我还有蕃蕃呢,不会做傻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薛白笙虽不大相信,但薛红药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也没法再劝什么。

  是夜,薛红药哄睡了蕃蕃,来到房里的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早准备好的匕首,在自己左颊上与长安伤疤相同的位置划了一刀。

  皮开肉绽鲜血披面,女子原本姣好俏丽的脸蛋瞬间变得有些可怖。

  她却望着镜中的自己笑了。

  “罗列了这么多的罪名,你还跟我说你此番回去只有很小很小很小的可能会死。是你傻,还是我傻?”

  “你总是叫我傻丫头,你才傻。放你回去的男人只想得到你的身子,全然不管你回去之后还能否活着回来。叫你回去的男人,也只不过为了杀你而已。你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透这些狗男人的心呢?”

  “不过你放心,虽然你栽在了这些臭男人手里,你还有我。我会让这些欺负了你辜负了你的禽兽们,付出他们应付的代价!”

  陈若霖对大龑宣战后,兵锋直指云州,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攻下了半个云州。

  云州请求支援的战报雪片般飞往盛京。

  夜,大司农府。

  慕容珵美从外头回来,急匆匆就去了慕容怀瑾的书房。

  慕容怀瑾刚送走一批手下,见他来了,道:“行色匆匆是为何事?”

  “爹,我刚得到消息,太后有孕了!”慕容珵美说完,见慕容怀瑾并无异色,问“您已经知道了?”

  “这样大的事,能瞒得过谁?她也不过是图穷匕见,自欺欺人罢了。”慕容怀瑾道。

  “可是皇帝居然同意让尹婕妤与她同去飞龙峡别院避暑,看起来不似知情的模样。那尹婕妤肚子里面怀的,可是皇帝第一个孩子,他就不怕太后做手脚?”慕容珵美问。

  慕容怀瑾在屋里踱着步道:“此事有两种可能,一,皇帝知情,尹婕妤不过是他抛出去的饵,为的就是诱太后上钩。须知揭穿太后有孕,不过是有损太后的名声,要不了命。但若是太后企图偷龙转凤对皇嗣不利,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以皇帝的性格,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二,夔州与福州相继爆发战事,皇帝日理万机焦头烂额,一时失察,还不知此事。但是我认为这种可能比较小。”

  “然而不管哪种,除非尹婕妤生女儿,否则皇帝就有继承人了。”

  “没错,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慕容怀瑾道,“上次猎场之行,皇帝半路折回,很可能是已经有所察觉,拖延不得了。”

  “可是,钟慕白现在态度不明,我们若是贸然动手,只怕胜负难料。”慕容珵美道。

  “态度不明,将他支离盛京便是。”

  “爹的意思是让他按着皇帝的意思带兵驰援夔云二州?但今天他与皇帝都在朝上吵起来了,又怎可能轻易妥协?”

  慕容怀瑾冷笑:“埋了那么久的棋子,也该起些作用了。”

  次日上午,无嚣刚到天禄阁前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最后甚至听到慕容泓高声道:“太尉既如此说一不二,何不干脆篡了这帝位,自己来当这个天下之主?”

  钟慕白青着脸从阁中出来,连向皇帝告退的声音都没听见。

  无嚣让人进去为他通报,没一会儿,皇帝召他进去。

  这四年来,无嚣几乎天天要和慕容泓讨论一会儿政事,是故行过礼后也没避讳,问:“陛下与太尉,还是为了向夔州增兵一事意见不合?”

  “老匹夫,非逼着朕让襄州潭州就近出兵支援。一说到出兵底下藩王就各种推诿,或借口要时间准备,或向朝廷索要好处,战事如火,哪里等得及?”慕容泓坐在御案后头,眉眼沉郁。

  “陛下说得是。只是,让底下藩王保留掌兵权,原本就是为了安邦定国,如今边境不宁他们却不能临危受命,为保全一己之私利不惜隔岸观火,那这掌兵权,陛下也无需留给他们了。”无嚣道。

  慕容泓道:“这一点朕并非没有考虑,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平定夔州与云州的战乱。”

  无嚣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其实陛下要让太尉出兵,也并非全无办法。”

  慕容泓看他:“国师有何见教?愿闻其详。”

  “钟羡乃太尉独子,陛下若将他扣在宫中,逼迫太尉出兵,贫僧以为太尉会听命,除非,他不要这个儿子了。”

  慕容泓犹豫。

  无嚣道:“此举虽不那么正大光明,但为了黎民社稷,一人德行有亏不算什么。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有臣下质疑,陛下尽可将责任推在贫僧身上。”

  “国师所言不失为一个办法,容朕再仔细想想。”慕容泓思虑着道。

  无嚣告退后,慕容泓收回目光,开始一脸冷漠地看折子。

  “陛下。”阁外传来褚翔的声音。

  “进来。”

  褚翔进来后,站在那儿踟躇。

  “何事?”慕容泓眉眼不抬地问。

  褚翔心一横,下跪道:“陛下,您心里有恨有怨,都冲属下来吧,别憋在心里。那日要不是属下对您的吩咐阳奉阴违,长安也不会死,都是属下的错。”

  “谁告诉你朕心里有恨有怨了?”慕容泓冷静地问道。

  褚翔千言万语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除了长安死的那夜陛下吐血大笑,过后一切正常。他养好了伤,每日还是上朝下朝见臣下批奏折,一切看起来都跟以前长安还活着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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