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土
谢毓说道:“奴婢不过是个只会做甜点心的厨娘罢了。”
“但也唯有甜点心,奴婢自认为,不会输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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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点心良多,只是她手头恰好有泡了一夜的红豆,便择了道杭州特产的荷花酥。
荷花有“出淤泥而不染”之意,古来便被文人墨客所爱,在立意上也很合适。
红豆放入锅中,加三倍的水,煮至软烂。
将水控干,取一个大木墩,将红豆在上面铺开。
谢毓蹲在木墩旁边,双手持刀,快速切剁。一时间刀光四溅,两手几乎挥出了残影。
今天府上有客人,晚膳都做了江南菜,剩下的几位厨子便偷闲凑在一旁看谢毓忙活。
做川菜的张师傅啧啧称叹道:“她这手刀工真是了不得。”
“我看着也就是快了点呀?”白芷听得有些懵,问道,“这里面难不成有什么门道?”
赵师傅接话道:“你没做过厨子,自然就不知道。”
“你看她那些红豆,刚才还是粒粒分明的,现在已经变成了很细的泥——这可不是随便剁剁就行的。”
“一般要做成这样,用石臼捣才行,但那样做又会损了味道。”
张师傅:“刀工不仅要肯练,还得要有天赋。这么一个姑娘若是做来正菜,肯定能成大器,也不知道为何要拘泥在点心这么一个小类里。”
谢毓没察觉这边一群人对她的评头论足,已经开始炒豆沙了。
少量素油入铁锅,将豆沙倒入,慢慢翻炒约一刻钟。
酥类点心的外皮中有大量猪油,内馅便要稍干一些,否则容易让人发腻。
待豆沙成团,加红糖、白糖并玫瑰糖蜜,再点一些盐提味儿,炒到豆沙不挂在锅壁上为止。
谢毓将做好的玫瑰豆沙盛到陶钵里,放凉后盖上了盖子,放进了橱柜。
今天天色已晚,来不及做完,谢毓早早地便跟太子爷知会了一句,让那位柳大人等到明天。
“白芷!”她叫道,“明天记得早点叫我。”
白芷奇道:“这可不像你,怎么了?”
谢毓一笑,如三月微风,眼中却是满满的好胜心:“我要给那位柳大人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①庐江先生:郡望有时候可以作为号使用,最出名的例子应该是郡望昌黎的韩愈。】
柳泽:我怀疑你们是在秀恩爱,可是我没证据。
宋衍:(微笑)
谢毓: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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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毓这章超帅!写完那句阿寒像个制杖一样从床上跳上跳下的x
猜猜我毓的荷包是谁送的?(阿寒感觉已经明显到不用说天使儿们就都知道了)
太子爷这家伙没喜欢过人,又一直居于上位不会表达自己,所以对感兴趣的女孩子的做法就是:摆在旁边看着然后偷偷乐(现实中请勿模仿,这样的结果一般都是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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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荷花酥
寅时末的天空晨光熹微。
谢毓想起自己上次这么早起的时候,还是个连刀都握不起来的小丫头,跟在一个怪脾气的御厨后面练基本功。
那个从宫里出来的御厨手底下有很多自视天赋过人的徒弟,但最终坚持下来的,竟只有她这个一开始被那些师兄师弟们看不起的“女流之辈”。
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让她的手心多了一圈刀柄模样的茧子,也让她练就了现在的熟练刀工。
这把文武刀便是这第一个师父给她留下的。
师父临走前,将这把没有名字的刀传给了她,并且取了“钟灵毓秀”中的两个字,将其命名为“钟灵”。
钟灵是把好刀。刃薄且锋利,削起萝卜的皮,一点萝卜肉都不会挂下。
深红的心里美萝卜和橙黄的胡萝卜先切滚刀块,然后快速剁成碎末,放入纱布中挤出汁液。
取两只大瓷盆,倒入高筋面粉、白糖和猪油,搓成沙状,然后将两种颜色的萝卜汁分别倒入。
揉面要用对劲儿,面团才能光滑有韧性。谢毓骨头轻,人生的又娇小,便只能踮着脚,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
这也是基本功的一种,当初整整练了一个月。
最初还有人嘲笑她将半个身子都沉在盆里的的样子可笑,等三十天过去,她手底下的面团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变成坚硬的团,那些人便再不敢出声了。
谢毓等面团变得不粘手了,把湿润的纱布覆在上面,在灶台附近醒发。
她松了劲,刚才的精神气便都没了,早起的困意劝都袭了上来。
谢毓心道:“精神头不足可做不出好点心,我先歇一会儿吧。”
她打着哈欠,拍了下白芷的肩,声音沙哑地说道:“我眯一会儿,你过两刻钟叫我。”
白芷正在淘米,闻言还以为她要先回房,便定定心心地淘满了三次,一回头,却见谢毓已经倒在小厨房门口的稻草柴禾堆上,靠着附近灶台散发出的暖意睡过去了。
“阿毓!”白芷哭笑不得地叫了声,上前去拍谢毓的脸。
谢毓正是最贪眠的年纪,这点动静丝毫不影响她酣眠,只是神智不清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把白芷的手“赶走了”。
小厨房的门大敞着,北风“呼呼”地往里灌。白芷想着她这么睡,起来肯定要头疼,叹了一口长气,任劳任怨地准备回房给她拿床备用的被褥来。
不料她刚出门,就撞见了准备去上早朝的宋衍。
小厨房是宋衍去太极宫的必经之路,只是平日里这个点儿白芷都在厨房里帮忙为早膳做准备,倒是一次都没碰见过他。
白芷连忙低下头,福身道:“奴婢请太子爷安。”
宋衍见她莽莽撞撞的样子,蹙了下眉。
他今天穿了件纯白的银竹镶边缎子丝绵大袍,双手拢在狐皮制的的暖手筒里,但脸色还是冻得惨白。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才说道:“免礼。”
他依稀记得她似乎是跟谢毓关系不错的那个宫女,心道莫不是谢毓出了什么事,转过头朝张令德使了个眼色。
张令德顺着主子的意思,敛着眼皮盯住白芷的脸,佯装愠怒道:“姑娘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干什么去呢?”
白芷被他那副尖而沙哑的嗓子一吓,连借口都忘了想,脱口而出道:“阿毓……谢姑娘她做点心做乏了,现下正在里面休息,奴婢寻思着给她拿床被褥来,别不小心受了风寒。”
她说话快,嘴上跟装了弹簧似的,一长串“叭叭叭”地说完了,才发现不对。
谢毓这情况,往好听里说是随性,往难听里说便是渎职。
况且看谢毓每次从太子爷那儿回来丢了半条命的样子,怕是并不得他的脸。
若是宋衍追究起来,赏她几大板子都是轻的。
白芷的额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下,却猛地咬到了舌头,眼泪都疼出来了。
宋衍却是全然没在意她这副窘迫样子,视线顺着白芷的话,绕过她,朝小厨房里一瞟。
谢毓恰巧翻了个身,脸正对着门口。
她今天梳了个垂挂髻,头顶上翡翠珠花的坠子挂了下来,贴在她脸上,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更为素净。
谢毓睡得很熟,脸颊微微发红,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疏影,大约是在做什么美梦,左脸的酒窝显了出来,像是盛了半碗蜜一样甜。
宋衍看着她,不知怎的,心里忽然跟有蚂蚁爬过似的一阵酥麻,甚至有种想凑过去戳一下那个酒窝的欲望。
白芷泪眼汪汪的,在一片朦胧中偷偷看了宋衍一眼,却见他死死地盯着谢毓。
那个眼神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像是饥民排队取热腾腾的肉包子,大漠中的旅人奔向远处的清泉。
渴望而又压抑。
白芷心里忽地咯噔了一下,面色一时间变得比宋衍还白。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颤抖着声音说了句“奴婢告退”,慌不择路地跑了。
跑到一半,又像是最后一搏般回头看了一眼。
宋衍的目光还是没有从谢毓脸上移开。
旁边张令德的表情跟白芷自己一模一样,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白芷停下脚步,直直地看了会儿前面的青石板。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太子爷要让谢毓去侍候他吃点心。
现在明白了,她却觉得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阿毓。”她心道,“我也只能给你多拜拜佛,让你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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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毓是被白芷拿沾了凉水的手冻醒的。
她打了个冷颤,把身上的被子一掀,抱怨道:“再怎么说也用不着这样叫我呀,这都快入冬了,若是着凉了就都怪你。”
白芷从她头上拿下了根支棱着的稻草,挑着眉啐道:“你也知道快入冬了,还敢这么睡?”
谢毓嬉笑着连连求饶,哄她道:“我过两天给你研究个新点心,这次就放过我吧?”
白芷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叹道:“行,快去接着做那‘荷花酥’罢。”
谢毓已经转过身去查看面团的情况了,闻言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用温水洗了把脸,随后将盆里的纱布掀开。
醒好的面团少了一分僵硬,多了一分柔韧和劲道。
面团在案板上摔打几次,拉成长条,然后擀开成薄饼状。
面饼朝着不同方向调换着堆叠几次,再次用长长的擀面杖擀平。
粉色在下,黄色在上,轻轻拍打使之贴合。
油炸时酥皮要分开,就不能擀得太死,又不能让整块酥散架,这便要求力道不轻不重,要恰好绷在那根对的弦上。
谢毓擀好了双层的水油皮,取了个正圆形的模子,将其割成圆片。